十三陵神道,大紅門 兩邊下馬石碑上書:官員人等至此下馬。
神功圣德碑亭往北,道旁有各異石雕,麒麟,駱駝,立獅,臥馬,拿瓜錘的武將,高冠博帶的文臣。
更有丈余高的各色奇異人面,通體石黑色,雙眼凹陷,鼻梁高挺,肅穆威嚴。
裴云虎的指尖,黑色小篆流水一般涌出,從道邊游動著,將陵園中的石雕,人面統統籠罩住。
黑色小篆浸透進人面和石雕里面,裴云虎的臉色越發蒼白,身子抖個不停。
良久,他才睜開雙眼。
那丈高人面當中,有一張臉嘴唇開合,聲音清雋悠揚。
“爾文位如此低微,安敢冒犯吾皇先陵?”
云虎躬身抱手:“紫薇垣曲者,云虎。拜見諸位大人,某為時勢所困,叨擾諸位,實為不得已之舉,望請海涵。”
“國子監直講,郭先路何在?”
“恩師已為奸人所害。”
裴云虎面不改色。
比起五蟲來,五仙類在戰斗力上并沒有優勢,甚至有所不如。
隨著覺醒度的提高,五仙類并不像“毛”,“羽”一樣,有各自的側重方向,也不像“倮”,“磷”,有高超的策御手段。
他類似于“介”,自身的各方面體質,都會有一定的提升,但是系數上要低一些,而且,五仙類的系數,更低。
舉個例子,同樣的覺醒度,羽和毛各自有“十”的增長,介則是“五”,但是成長方向全面,而五仙類,只有“三”。
但是,五仙類,更得到閻浮的偏愛。
可以長時間逗留在閻浮果實當中。
與生俱來,絕大多數果實當中土著人物的天然好感。
無償地查看高位行走的探索筆記和心得。
甚至是,在一定程度,扭曲閻浮的能力。
“地”類的太歲能玩弄閻浮事件的內容和規則。
“鬼”類的貘可以強行為自己看好的新人饋贈三次購買權限。
都是這個道理。
甚至,頂尖的五仙類傳承者,可以通過完成閻浮事件,對某顆果實進行占據。
高位的行走,無論自身實力如何,對五仙類傳承,都可以說是鞠躬盡瘁。
裴云虎的傳承,魁之天權,就是如此。
所以,在絕大多數行走,還對這顆果實當中的怪奇鎮壓物一知半解的時候,裴云虎已經通過查看高位行走的探索筆記,對燕都城的錯綜復雜的鎮壓物了如指掌。
拉活人進午夜,潘家園賭圣旨,借“忍土”引來行走,憑借著五仙類的優勢,裴云虎逐漸占得先機。
這次也不例外。
那些矯飾的話術,誠懇的演技,對裴云虎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目的,無非是殺掉李閻。
內容嘛,可以參考《風云》里的斷浪,《倚天屠龍記》里的陳友諒,不過是顛倒黑白,含血噴人。這類人的面孔,也不必贅述。
裴云虎講完,人面上有石頭渣滓簌簌而落。
“我等侍奉列位先皇數百年,身子骨也銹得久了。”
裴云虎嘴角的笑容還沒綻放出來。
“不過,你這人眼中有倒鉤,鼻挺而尖,雙耳耷頰,乃大奸似忠之相,眉眼有血氣,你殺過人,印堂青中透紫,一腔怨氣橫透,你做過違背良心道德之事,而且不超過五天…,”
裴云虎聽得如墜冰窟,他低著腦袋,臉上的表情哀憫。
“我,說得對么?”
說道最后,那人面石像聲如悶雷。
裴云虎沉默了一下,撲通跪倒在地。
“大人說得半點不錯,我手上,的確背負著幾條人命,其中不乏良善,甚至,一個對我心存愛慕的女孩…”
裴云虎的語氣顫抖起來,里面的沉痛,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也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
“可是!弒師之仇,不共戴天!郭師待我如同己出,只要能手刃那奸人,總算死后墮入阿鼻,某也心甘情愿。”
裴云虎眼圈含淚,雙拳緊握,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嗓子更是嘶啞得驚人。
石像人面久久不語。
空氣中一片死寂。
良久,人面才猶豫著出聲:
“你若能把那人帶來,我等,便順便幫你這一程吧”
裴云虎以頭搶地,貌似嗚咽得說不出話來。
大夜陰沉,一如嚎哭的云虎,眼中的底色。
水波漣漪。
云虎眼中沒有絲毫神采,纖細的手指透出臉盆,往下滴淌水珠。
這是一家空氣發霉的地下室。里面歪曲扭八,橫躺著昏睡的人,其中,包括那名叫小夢的女工。
“我是個壞人吧?”
云虎啞然失笑。
他攤開玉軸錦織,手上墨意濃厚,在上面劃寫:
李閻云虎,對戰明陵 不多不少,正好八個字。
“把這十個人運過去,需要廢一番功夫,不過,提前知道地點是明陵,也還來得及。”
他彎腰抬起一人腋下,玉軸上忽然燙出了幾行金紅色的文字。
臨時回歸通道開啟。
地點:感化胡同,
開啟人:孔雀。
時限:兩個小時。
對象:任尼。”
殺死對象,可以使通道提前關閉。
“有高位代行者插手!”
云虎先是一愣,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裴云虎蹬蹬走上臺階,抬手啪地一聲,把鐵門一摔,趕奔感化胡同。
無論是誰,有什么目的,在李閻沒有死之前,他不會容忍任何可能回歸的通道存在。
“趕緊回來,那里剩下的事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忍土方面,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吧?”
“啊,大概沒有吧”
一身西裝的任尼站在一顆電線桿的下面,腦袋壓著電話。
“無論如何,立刻回來,門,我給你開好了。你應該已經到了吧,感化胡同。”
“嘿嘿。”
一股清亮的水柱滋在電線桿上,黑白的狐臭廣告被泡得發爛,然后澆落在地上。
“知道了,老板,我會回去的。說起來,我應該感謝這次遭遇,不然,我哪有和您這樣的大人物連續通話的機會啊。”
任尼的表情很輕松。
“躲著點這次事件的行走,你的行蹤容易被記錄下來,何況,郵差不是那些武斗派五蟲的對手,死多了,我的幫手也不好找。”
“了解,了解…”
任尼臉上帶著狹隘的笑,還猥瑣地抖動了幾下那活兒。
電話那邊的女人嗯了一聲,把會話結束。
任尼伸了個懶腰。
掏出自己的游戲手柄,看了兩眼,又收了起來。
“我原來。聽說類似的事…”
裴云虎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大人物,會派遣手下人,毫無痕跡進入低位的閻浮事件進行交易。只是從來沒遇到過。”
電線桿上的水流一下子萎了下來。幾滴水珠稀稀拉拉的,最終斷流。
“兄弟,冷靜點。我有后臺的,你想好了。”
任尼說著,雙手舉高,證明自己沒有主動攻擊意圖。
“其實沒所謂。”
裴云虎默默帶上指虎,黑色小篆帶著滔天的惡意,朝任尼撲了過去。
“現在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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