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
前一聲還啞著,后一聲就高昂起來。像是被踩著尾巴的公雞。
胖子眼神驚恐,嘴里念叨著。
“別殺我,別殺我…”
云虎把手上的血抹干凈,一步一步走到胖子面前,蹲下了身子,語氣柔和:“大志,你平時耍錢么?”
“裴哥,裴爺,我服了,我服。”
胖子聲淚俱下,腳邊男人的尸體倒著,雙眼恐怖地睜大,死相凄慘。
云虎看了一眼手表,十二點零一,不到。
“我得抓緊時間,咱倆一會兒嘮。”
他笑著,手掌抓向胖子顫抖的臉。
潘家園,和廊坊胡同一樣,是沸騰午夜下的陰市,不過,側重不同,除了買賣,這里更流行,賭博。
一張張怪笑的黑眼圈白臉膛圍了上來。
“怎么押?”
對面白色高帽子在云虎身上剜了好幾眼。
云虎好像是個雛兒似的,眼色純良地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指著腳下五花大綁的耳釘胖子。
“先押一對眼珠子。”
孫大志雙眼一翻,就這么昏了過去。
“李岱,傳承是舉父,投擲專精76%,手里的飛刀洞穿力堪比大威力手槍,而且相對于角度單一的槍口,擁有摟,旋,反,擺,吊多種投擲角度的飛刀更加難以防備,即使是高覺醒度的羽類行走,也很難躲避。原本的身份是藥劑師,手上有暫時僵尸化的藥劑,注射以后可以刀槍不入。”
武山像是數白文一樣,不顧對面男人臉色越發難看。
但是很快,男人就平復過來,強自鎮定地冷笑:
“擁有強化過的驚鴻一瞥對吧,輔助類的閻浮行走,看來我運氣不錯啊。”
天上有一層薄薄的陰云,起風了。
一陣搖晃的水聲過后,武山把酒瓶一扔,滿口酒氣。
”瞎比。“
前門大街。
錯亂的電線桿上有黑色的麻雀棲息,店鋪和店鋪緊緊挨著,雜貨店,洗染店,照相館。早點鋪。
天城齋的餑餑,便宜坊的鴨子,月生齋的醬肉。
盡管已經閉館,依然能瞧得出這個地段白天的繁華、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
昭心倚著門洞,瘦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兩只胳膊環抱著龍紋關刀,皺著鼻子,輕唱著。
雨絲點在昭心的嘴唇上,青石板被打濕。
天空中下起來蒙蒙細雨。
比起上次,她除了手指上的小蛇,脖子上又多出一塊紅色的佛像吊墜。
一只手掌靠住墻沿,光頭男人步履闌珊,指縫間的鮮血被雨水沖刷干凈。
女孩站了起來,和男人對視。
“你怎么這么快。”
男人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是你太慢了。”
昭心揉著眼睛,對自己的哥哥說道。
她仰著脖子,故意拍了拍巴掌:“怎么樣,還輕松吧?”
“額…還好。”
光頭男齜牙咧嘴的,他本來就長相兇悍,現在看上去就更兇了。
昭心點了點頭,伸出白嫩的手背。
“那我們走吧。”
光頭眨了眨眼:“昭心。”
“怎么了?”
“再一個晚上就好,再一個晚上,六個人就夠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
昭心伸了個懶腰,重重點頭:“嗯。”
潘家園。賭檔 “兩條大腿,半扇肋骨,我跟你賭了!”
頭上戴著白色高帽的男人唾沫橫飛,眼珠發紅,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看樣子輸了不少。
云虎端坐在太師椅那頭,手邊放著一頂沾血的鴨舌帽。
他指尖輕輕跳動,腳下五花大綁著一個扎著耳釘,膘肥體壯的背心胖子。
云虎低頭看著滿臉驚懼,褲襠濕了一片的背心男,語氣平淡:“我二十幾把都沒輸過,你慌什么?”
背心胖子的臉上滿是鼻涕眼淚,體格壯碩的他竟然像是個小姑娘一樣哭出聲來。
云虎沒再理會腳下的男人,而是抬頭看向白帽子:“你輸個底兒掉,那什么跟我賭?”
“你們這些外來人的心思,我懂~”,白色帽子抱著肩膀,沖著旁邊的人一努嘴,那人拍出一張泛著毫光的紙張來。
閻浮傳承!
“有個小東西太歲頭上動土,爺們好心賣貨給他,他倒起了歹心,你猜怎么著?”
白帽子想給云虎增加一些壓力似的。桀桀怪笑:“心肝脾肺讓爺們掏了個干凈,就剩下個這玩意,怎么樣,賭不賭?”
云虎瞅了一眼桌上的傳承,輕輕點頭:“這東西抵你之前欠的,倒是差不多。”
“爺們,別得寸進尺!”
白帽子把眼睛瞪圓。
“我聽人說…”
云虎打斷了白帽子:“四九城三個陰集兒互通有無,奉著一道宣統年間的五色紵絲官諭圣旨,沒加印,空白的。”
白帽子聞言把臉色一收,頓了一下,冷笑不止:“你丫算計得夠深啊,國子監那個郭老頭還真是疼你,什么話都跟你說。”
他沉吟一會兒,才徐徐搖頭:“第一吧,那玩意現在擱在廊坊頭條,我得花大價錢才弄得過來。第二,那可是口含天憲的圣旨,算上我輸你的,加上你腳底下這個,也就一道軸錢,夠不上跟我賭。”
云虎壓著指節,從口袋里掏出一顆黑色的珠子來,白帽子不甚在意地拿起來一看。
珠子表面十分光滑,一張原本蒼老沉靜的臉此刻頂在珠子的壁上,表情悲憤。
“郭老頭!”
白帽子臉色大變,身旁的人站起來一大半,椅子拉動的聲音不絕。一張張不似人的面龐盯住云虎,毛骨悚然。
“小王八蛋,你比我們還毒啊。”
云虎皺著眉頭往下擺了擺手,示意白帽子他們坐下。
“剛才說的那些,加上國子監直講的殘魂,我輸了,未來三天,我會再從白天拉十個活人給你抵債。就算我贏了,我腳下這個男人,加上國子監的直講魂魄,也一樣歸你們。”
白帽子兩只手按著桌子。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來的,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活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往這兒拉的,你這么做,一定壞你們人規矩。”
“這天底下不按規矩走的,活不長。”
云虎恍若未覺。
早在他把胖子拉近陰市的時候,閻浮,或者說,忍土,就在他耳邊警告過。
不過,誰在乎?
“這就不牢你費心了。”
白帽子考慮了好久才開口:
“無論輸贏,你剛才承諾的所有東西,我們都要。”
“沒問題。”
“口說無憑,陰市的規矩最大,咱們立字據,你肯拿自己一魂一魄做抵押,咱們就開盤!”
白帽子喊了出聲。
云虎看了一眼桌子上那顆黑色珠子,那張悲涼怨憤的蒼老面龐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云虎側開了臉,外面雨水漸狂。
“開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