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哪兒去了?”
值班室里,老秦拿癢癢撓抓著后背,舒服地呲牙咧嘴。
“把以前房子退了。”
李閻推門進來。彎腰拿起暖壺,倒滿桌上的大茶缸子,然后大口吞咽。
老頭子歪著頭看李閻的側臉。
“心情不好啊~”
李閻一凜,他動手殺人,至少幾個小時里,身上都縈繞著一股說不出的涼氣,普通人很難察覺,沒想著這老頭這么敏感。
李閻裝腔作勢摸了摸眼角:“想家了。”
“想甚?吃飽就不想了。”
老秦站了起來,“那行,今天晚上你就在這盯著。明早我來接你的班。”
“沒問題。”
李閻答應著。
老秦從鋪上拿起軍大衣披在了身上走了出去,屋里的李閻踩著門檻,靜靜看著老秦蹬著自行車離開,他一仰頭,把手里頭的大茶缸喝干凈。
燈光下,茶缸上的天安門圖案分外鮮艷,上面一行拱形的紅字。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墻上的指針指到十一點三十分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李閻正好一冊色彩古舊的連環畫看完,內容是“公孫勝斗法破高廉”,水滸傳里的一段。
“請在十二點之前,趕往廣安門菜市口。”
“你的對手傳承為:畢方。”
李閻把連環畫扔到一邊,翻身而起。
他不死心地拿出隨身聽,又按了幾下,隨身聽沒有反應,這才拿起推門走了出去。不過,他去的方向不是菜市口,而是之前自己拋尸的冷清巷子。
燕都菜市口,位于南城宣武門外大街和廣安門內大街交匯,明清兩代處決要犯的法場。
不知道為什么,李閻背上多了一個寬大的麻布袋,當他到這里的時候,只看到了鱗次櫛比的傳統民居,四下沒有人跡。
蘇都鳥早早就到了這里,在天空盤旋了二十多分鐘,也沒有看到一個人。
眼看著十二點就要到了,李閻試圖通過蘇都鳥偵查來占取先機的計劃宣告破產。
最終,他還在最后的一分鐘出現在廣安門青石板路面上。走進了菜市口法場的范圍里。
紅色數字跳動,十二點。
深沉的夜色變得粘稠起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菜市口法場你的判金類物品無法使用 對一切血肉生物進行判定斬殺。(依照次序)
李閻四顧,沒有看到任何人影。法場的鎮壓效果也沒有任何異狀。
“咚!咚!”
有手指敲動木窗的聲音。
李閻循著聲音往上看,惹眼的百貨商場二層,一個瓜子臉的俏麗佳人倚著窗戶,睫毛細密,笑盈盈地盯著自己,
她穿一身牡丹花高叉旗袍,頸子細長,欺霜賽雪。
“姑獲鳥?”
“畢方?”
兩人四目相對。
“你背上的是什么?”
女子問了一句。
李閻把麻布袋子丟到地上,沒有系緊的麻袋里露出一只人手。
女子嘴角扯了扯。沒有說話。
“天亮的時候,死在午夜世界的人,尸體也會留在那里,進入午夜的時候,只有自己身上的東西能跟著帶進來。所以,尸體拋在這里,最干凈。沒有麻煩。”
李閻聳了聳肩膀。
“雖然普通人不太可能在七八天里,就逮捕到擁有各種特殊能力,體能過人的閻浮行走,碰上心思縝密一些的,單是找到線索,都存在很大的困難。不過,也不費什么手腳,做了比不做好。”
頓了頓,李閻接著說:“萬一有什么無所顧忌的好手,闖到公安局里找卷宗,那我豈不是被人擺了一道?”
女人點了點頭:“有道理,不虧是十都級別的行走。不過,你跟別人交手的時候,似乎留下了不小的后遺癥呢?”
女子把目光放在了李閻狀態欄的“巫語”上。
李閻沒理會女人的試探,直接了當:“我上去,還是你下來?”
女人露出一口秀氣的牙齒。巴掌握住窗沿,從十余米的樓上翻身一躍。
紅艷的牡丹花下,修長白嫩的大腿若隱若現。
李閻仰著臉,貌似在欣賞。
一,二。
他心中默數兩聲,在女子快要落地的時候,小腿繃緊前沖氣揚劍上撩。
環龍劍出如泓水,狠辣刺向女子的頭顱!
氣氛陡然一變。
女子的面孔不收控制的膨脹起來,躁動的火苗從她的七竅里狂涌而出,然后,澎湃炸開。
“嘭”
滾燙的火浪掀出去一米有余,李閻就地翻滾出去,手背被撩出幾個大火泡,倒是沒有多大的傷。
“對女人也這么狠,你真是沒人性。”
陰暗的巷子里,旗袍女子邁步走了出來,她摘下頭上的簪子。長發抖落,從發梢燃燒起來。頃刻間化做熊熊烈焰。
火發張揚煊烈,女子婉約的水粉氣一掃而空。
西山經云: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訛火。
李閻挑破火泡,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更加清醒了幾分。
李閻前沖揚手,環龍劍光激散而出。
女子四根指頭微翹,深紅色火焰從掌根蔓延到指尖,勾勒出一柄不到一米的火焰刀子,造型簡約。
刀劍相撞,環龍磕在火焰上,卻不得寸進。
女子有些吃不住力的瞇了瞇眼睛,李閻往下一撮劍刃,腳掌磕在女子的膝蓋上。
女子吃痛跪倒,火發一甩,兩道火舌沖著李閻面門撲來。
李閻手臂抬起,反握環龍砍斷火舌!沒半點猶豫,擰腰一腳踢向女人的太陽穴。
女人狼狽地滾出去七八米,高叉旗袍的上布滿塵土,嘴角腫起一大片,藕白色的手臂上印著李閻的小塊鞋印,顫抖著不能自持。
李閻漢劍劍尖往下虛點。
”打架嘛,白襯衫,黑夾克,單馬尾多爽利?你說是不是?”
女子用力抹干凈嘴角,忽然冷冷一笑。
“姑獲鳥,是惡鳥吧?”
“所以呢?”
李閻問。
“那你可真是不走運。”
女人纖細的手指往十字路口一指。
李閻的眼光順著路面往前看去,綁著黃帶子的西洋路燈下面,
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草臺…
草臺上站著兩只軟底高腰黑皮靴,李閻往上看,束腰皂衣,涂滿雞血的惡性面孔,紅纓漏斗氈帽,手上是遮紅布的的鬼頭大刀。刃口不見天,冷森森寒氣直冒。
刑典,劊子手。
“看來,是你先上刑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