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章 算計
“這不是毒，而是極為罕見的衰弱之力，能破壞肌體，會讓壽元快速流逝。至于如何對抗這種衰弱，實在是抱歉，老朽沒有這個經驗！”
朱老夫子仔細檢查了一番丹辰子的傷勢之后，搖頭輕嘆了一聲，沖著明劍真人拱手一禮，轉身走出了靜室。
方才被黑牛撞殺的北寰仙宮弟子多達三十八名，傷者七十五人，其中有十六人乃是被牛角直接頂傷，朱老夫子對這十六人進行了逐一檢查，確定了判斷。
這十六人先是傷口呈青紫之色，狀似中毒，隨后，這青紫之色在全身蔓延，面容、肌膚在這短短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內迅速衰老，骨骼、經脈、臟腑同樣是快速衰老，不管服用任何解毒丹藥，都無法遏制，原本是青年模樣相貌英俊的丹辰子，此刻卻是滿頭白花，蒼老的面容上皺紋密布，一眼望去如古稀老叟。
有這件八階上品的北寰戰甲護體，丹辰子躲過了致命一擊，傷勢在這十六人中也并非最重，可肚腹間被牛角扎破一個大洞，肝臟、胰臟、脾臟、雙腎直接破碎，多個星竅撕裂，雖死不了人，跌落境界卻是必然。
丹辰子直愣愣地盯著朱老夫子走出靜室，盯著朱老夫子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神色竟無半分變化，猶如僵死了一般。
明劍真人心中不由得一聲長嘆，一陣酸楚。
昔日，丹辰子在彩星仙榜上的排名尚且要高過朱老夫子，在丹榜上的排名，和朱老夫子僅僅相差了七位，二者，皆是榮登天道碑的雙料天驕，前途無限。
可現在，朱老夫子已擠身帝尊仙榜，在丹榜上的排名更是躍升至第五位，丹道造詣勝過了一堆的老牌帝尊強者，而丹辰子，卻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弟子…給師尊…丟臉了！”
丹辰子突然開口道，聲音嘶啞難聽，就連聲帶也為之衰老。
緊跟著，緩緩扭頭望向了明劍真人，臉上的神情痛楚扭曲，眼神中則透著失落、無助、絕望、焦灼，方才強自撐直的腰身，突然一瞬間佝僂成了弓形。
以他的丹道、醫道造詣，以北寰仙宮丹堂如今靈藥之多，仔細去做嘗試，還是能煉制出對抗延緩衰老的丹藥，而以他的神通，只需有半天的休養時間，就能修復受損的肝膽胰脾腎，可破碎的六個星竅卻無法修復，流失的星辰之力更是無法追回，眼下，他雖有彩星境的見識和道行，卻已經沒有了彩星境修士應有的法力，想踏入化星境…眼下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心中陣陣痛恨，卻又不知道該恨誰，這次出海，是他自己主動請纓，沒有人逼迫他，也沒有人邀請他前來。
而這支戰隊臨時統帥的位置，也是他使了手段爭取而來，按著正常的情況，這支戰隊的臨時大統領應該由久經戰陣的神衛軍太上長老擔任。
眼下，損兵折將不說，自己也成了這般模樣，戰功、前途、榮耀…什么都有了，一時間想死的心都有！
“莫要想那么多，好好養傷，有為師在…只要你肯努力，還是會有踏入大道的那一天的！”
明劍真人伸手拍了拍丹辰子肩頭，柔聲道。
“會嗎？”
丹辰子訥訥地說道。
“當然會！”
明劍真人點頭道：“你北宮師兄在彩星境比你待的時間可要長許多，如今還不是踏入了化境？”
“可是…我…”
丹辰子心緒突然亂了，心頭有暖流涌出，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比起北宮野，他應該是幸運的，北宮野的師父數百年前已逝去，他見都沒有見過，而他，在明劍真人的羽翼之下一直是順風順水，很快就追平了北宮野。
“莫要胡思亂想，療傷要緊，為師還有一些瑣事要去處理，隨后再來看你！”
明劍真人沖著丹辰子微微一笑，說罷，轉身，抬腿，走出了靜室，并隨手關上了門戶。
而在靜室門戶關閉的那一刻，明劍真人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后悔、懊惱、憤怒、焦慮…種種負面情緒在心頭翻滾。
這一戰，八艘戰艦五支戰隊中，另外四支戰隊也有死傷，可死傷皆發生在戰斗后期，發生在艦上眾弟子組成小隊離艦追殺妖物之時，死二人，傷十一人，這個傷亡，和丹辰子戰隊的傷亡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而在這四支戰隊中，張立坐鎮指揮的那艘戰艦上人數最少，斬殺妖物的數量卻最多，且無一人傷亡。
丹辰子所在戰隊人數卻是最多，這么一對比，丹辰子簡直如草包，這還是李魚在丹辰子戰隊中安排了孟固這名神衛軍老將協助，否則，死傷只會更嚴重。
更讓明劍真人心中郁郁難平的是，孟固兩次提醒丹辰子不可沖入妖獸群中，建議隔空銜尾逐一擊殺眾妖，丹辰子卻不聽，嫌棄銜尾斬殺太慢，擔心功勞被其它戰隊搶走，而丹辰子這個“統帥”的位置，是他向李魚強行索取，想要讓丹辰子能立個頭功，能多分幾枚八級甚至是九級妖丹，能多分到手幾只八級大妖用來磨劍。
他太渴望這個唯一的親傳弟子早日踏入化境，能和他并肩攜手前行。
“此戰失利，責任在我，沒有提前預料到這隊妖獸中竟然有不速之客！”
李魚的聲音突然響起，明劍真人心頭一震，抬頭沖右側望去，李魚，正站在右側戰艦艦首位置，身畔，站著北宮野、白石清溪、張立、錘仙、云鶴真人、姬贏、亢金龍七人。
“不，責任在本座，本座有私心，該罰，今后，凡戰陣軍務，本座不會再干涉！”
明劍真人神色一肅地說道，抬腿沖著李魚等人走去。
這七人聚在一起，正是在等他，此戰，戰損雖大，收獲卻也大，僅僅八級妖丹就收獲了二十余枚，戰利品的分配，該如何記功罰過，該如何去撫恤傷亡，以及接下來的戰斗方向，皆要商量出個方案來。
這一戰，讓明劍真人徹底看清了丹辰子的能力，丹堂首席太上已經是丹辰子能力的極限了，甚至都不應該讓他執掌一方要務，有些人雖天資聰穎，卻不適合擁有權力。
此次出征東海，參戰弟子皆是主動請纓，并按著戰功從上萬名精銳弟子中選優，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戰死，其活著的親人弟子也沒有什么可抱怨不滿的，不過，正因為是優中選優，每一個人的死，都讓明劍真人感到不舍，也讓其懊悔。
明劍真人的聲音雖不大，卻是清晰地在四周響起，八艘戰艦上，眾修皆是聽了個清清楚楚，不少人神色間有變化。
而當眾修看到明劍真人、李魚等八人進入舟中靜室并開啟了禁制，一艘艘戰艦之上，頓時響起了一陣陣嗡嗡議論聲…
凌天劍宮戰艦，靜室內，楚雄、秦鳳梧、李銘天三人圍坐在一起。
“兩位這次看清楚了吧，無論是斷塵還是明劍，如今的神通皆已不輸于老夫，短短二十年間，二人走出了這么遠，現在，又有了白石清溪、北宮野、雷一刀三人為其當磨刀石，只怕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二人就會把我等遠遠甩在身后。
這次出海，左老兒這般積極，正是看到了這一點，大風、七殺二人不惜得罪玄天宮也要跟來，想必也是看到了這一點！”
楚雄目光掃過二人說道，伸手抓過了茶盞，輕飲了一口。
“這么多年來，仙界人族始終無人能走出下一步，的確是出了問題。”
李銘天接過話頭，“這李魚能打破陳規陋習，推動各大仙門相互交流功法，的確是一件大好事，可這條路，之前也有不少人走過，卻未見有人能走通，難不成，我等就比諸位先賢更聰明？且不說其它，當年的大衍神君何等驚艷，誰人能超越？”
“李兄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這北寰仙宮底蘊淺薄，原本就沒有傳于上古的頂階仙功，至于葬仙宮，只有這一式殺人的刀法，這刀法拿來殺人還算犀利，可要想依靠這功法踏入下一步，根本就不可能，當年，傳下這部功法的那個瘋子，殺人殺得入了魔，被心魔反噬身亡，這教訓，不能不防。
至于這牽星引月訣，如今我等已學到了手，內中玄妙已盡知，此功法在用于戰陣或對敵時，的確是一個大殺招，不過，此功法只是一部輔助功法，和那些傳承萬年的頂階仙功相比，不值一提，想要依靠此功法踏入下一步，根本沒有可能。
拿我等三家的鎮宗仙功和北寰仙宮、葬仙宮交換，對他們有利，對我三家能有多少幫助？”
秦鳳梧把玩著手中茶盞，面色平靜，心中，卻是暗自冷哼了一聲，楚雄竟然想要和他交換秦家傳承功法，這也太看得起自家的那道劍法神通了，論起劍道，秦家老祖宗昔日乃是仙界劍道第一人，雖說他的悟性神通遠遠不如先祖，可在劍道上，他還沒把凌天劍宮以及楚雄放在眼中。
楚雄放下茶盞，伸手撫須，淡淡一笑，“兩位說得的確有道理，不過，兩位難道真的認為這李魚是妖魂轉世而不是仙魂附體？”
“哦，楚兄有準確消息？”
李銘天頓時來了興趣。
秦鳳梧同樣是目光灼灼地望向了楚雄。
今日，他們算是真正看到了李魚的神通，這神通，出乎意料，讓人心動，李魚，的確是不凡，那傳聞，怕是真的。
李家、秦家雖說也有弟子在北寰城問仙學宮就學，這一點上，卻和凌天劍宮無法相比，楚狂、楚冰等凌天劍宮最杰出的十余名天驕被楚雄一古腦扔到了問仙學宮中，而凌天劍宮這些年來一直是北寰仙宮的盟友，楚狂更是李魚的至交好友，說起秘密，楚雄更容易得到李魚的秘密。
“李魚若真的是妖族出身，又豈會和妖族大打出手到這般程度？”
楚雄迎著二人的目光說道，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吹開浮在水面的茶葉輕飲了一口。
“楚兄的意思，這李魚是仙魂轉世？”
秦鳳梧問道。
“正是如此！”
楚雄點了點頭，“兩位請仔細想一想，這牽星引月訣真的簡單嗎？
李魚創出這牽星引月訣時，不過是區區青金境界，放眼仙界，這上萬年來哪有在青金境界就能開宗立派創出神通者？
這牽星引月訣若用在修煉之上，只要有人肯付出，肯把自己修煉的星辰之力拿出來成全他人，各大仙門皆可在短短幾十年間打造出一群天驕精英。
另外，鐘表、飛車、戰艦、北寰戰甲等一件件新型法器皆是李魚所創，他若是此界修者，怎可能有這么多與眾不同的奇思妙想？”
秦鳳梧、李銘天面面相覷。
楚雄所言似乎有幾分道理，可這不是二人想要的東西。
猶豫了片刻后，秦鳳梧有幾分不服氣地辯駁道：“這李魚若是仙魂，又豈能沒有仙道神通傍身？何苦要向明劍、斷塵、雷一刀之流討教，又豈肯拜在殷開天這名小小的彩星修士門下？
你看那卞莊，方一奪舍，已然站在仙榜第二的高位，潛修十年，此刻，他的神通之強只怕已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和這卞莊一比，李魚卻又不值一提了！”
此語一出，楚雄不吭聲了，這個問題，他其實也考慮過，對李魚的身份，他更是一直在懷疑，可若說李魚就是一名聰明能干天賦超群的普通修士，和這什么傳說中的上古仙魂、妖魂無干，他也不相信。
“兩位扯遠了，不管這李魚是仙魂還是妖魂，眼下，和他交好，總沒有壞處。
至于我三家要不要拿出鎮宗秘法與其做個交流、交換，隨后再議也不遲，眼下，我等的第一要務是弄清楚這頭黑牛是從何而來，究竟是什么目的，接下來會不會跳出來搗亂，若這黑牛一定要和大家為敵，該如何斬殺？
第二件事，則是要請這李魚來幫忙了，此戰獵獲了這么一大堆八級妖丹，九級妖丹也有多枚，這李魚擅長借妖丹助人進階，大家如今乃是盟友，總該同舟共濟吧？
另外，我等接下來該去哪里？”
李銘天開口道。
“好吧，那就先顧著眼前，這就去找李魚，我等三家若能添上這么一兩位化境同道，蕩平東海龍宮，替北寰仙宮彩云城弟子報仇，也就多了幾分可能！”
楚雄道，心頭有幾分悶悶不樂，更有幾分怨憎，這兩個家伙，竟然不上道，竟然防著他，不肯與他相互交流仙功妙法，
而看這二人的謹慎模樣，想要借著李魚之手對這二人進行報復，一時間他也沒合適的辦法。
心中所想，自然是不會表露在臉上的，甚至是沖著二人淡淡一笑，隨后，起身，帶著二人走出了靜室，左右一望，飛身躍出戰艦，奔著李魚的坐舟而去。
此刻，李魚的坐舟之上，左乘風、大夢老人、藍若、蒼山道人等多家仙門首領齊聚在艦首甲板之上，正在等著李魚、明劍真人等人會議結束。
而在另一個方向，七殺、大風真人等西天仙域各仙門首領，看到楚雄、李銘天、秦鳳梧三人出現，去往了李魚坐舟，頓時坐不住了，紛紛起身，奔著李魚坐舟而去。
今日一戰，人族一方收獲雖大，可妖族一方也僅僅是折損了元氣，離著全線潰敗還遠，毒龍皇逃之夭夭，九級大妖僅僅被斬殺了六只，逃走了一多半，八級妖王同樣是逃走了一多半，七級、六級、五級妖物死的雖多，對毒龍皇的和東海龍宮來說，卻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接下來該怎么做，是直搗黃龍，還是繼續兜圈子引妖族過來誘殺，還需要李魚來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