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不是男人
蘇子建一路拖著楊斬進了自己的靜室，回手關好房門，開啟靜室禁制，雙手插腰氣哼哼地在靜室內轉了幾圈，抬頭望向了失魂落魄般的楊斬，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責怪道：“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師尊面前你也敢亂說話？”
楊斬抬頭望了過來，一臉迷茫，似乎是沒聽到蘇子建說了什么。
“說吧，蘇晴哪一點不好？”
蘇子建面色不善。
這次，楊斬聽清楚了，張了張嘴，卻是什么都沒說。
“你有什么資格挑三揀四，就你這木頭人一般的性格，就你這副呆子般的模樣，誰愿意嫁給你？”
“我告訴你，若非看在你當年救過蘇晴的份上，早就揍你了？”
“說話呀，啞巴了？”
蘇子建越說越怒，楊斬越是沉默不語，他心頭的火氣就越大。
蘇晴是他的堂妹，論起親疏，他自然是向著蘇晴，不過，楊斬和他一道長大，一道拜入鳳九天夫婦門下，幾十年的師兄弟情誼擺在這里，楊斬雖說是個木頭人，不善言詞，可本性敦厚，并不是無情無義之輩，他想不明白，楊斬為何會漠視蘇晴對他的情意。
“你哪一點比得上李魚？”
“我告訴你，師尊不是說著玩的，在他心中，鳳師妹最大，他是不會讓鳳師妹受委屈的。”
“不是嚇唬你啊，你若還是這般嘴硬，蘇晴可就真的嫁給李魚了！”
蘇子建原本是在抱怨，可話說到此處，卻不由得設想起了蘇晴嫁給李魚的可能，這可能…還真的很大！
鳳九天一向是想到就做，有時候做錯了也是死不反悔。
蘇晴父母早亡，打小就被鳳九天夫婦帶在身邊，對二人一向視為父母一般，大多數時候是很聽話的，若知道楊斬沖著鳳九天說出了不娶她的言語，心灰意冷之下，說不定真會接受鳳九天的安排。
他若是李魚，若有人把蘇晴這樣的女子嫁給他，他肯定會樂意。
他不敢說多了解李魚，卻知道，李魚不是個花心之人，反而是有情有義有擔當，蘇晴若是嫁給李魚，不一定就比嫁給楊斬過得差。
可仔細想去，鳳九天分明是要把鳳琳兒、蘇晴一道嫁給李魚，而鳳九天怕是無力阻止趙炬、夏青松把趙青、夏寶嫁給李魚，這才出此下策。如此一來，蘇晴嫁給李魚也不一定就是福氣。
“這小子，太便宜他了！”
蘇子建不禁有些憤憤不平了起來。
這樣的好事怎么就落不到自己頭上？
“我…我不是男人！”
楊斬突然開口道，聲音嘶啞，神情痛苦，雙拳緊握，身軀卻癱軟在坐椅之上。
蘇子建愣住，狐疑地打量著楊斬，問道：“什么意思？師尊不是給了你三天時間嗎，你要反悔，去找師尊就是了，師尊難道還真能不講理？”
鳳九天雖脾性暴躁，性格乖謬，在親人面前還是講道理的。
“你什么都不懂？”
楊斬突然跳了起來，怒道，“你以為我不想當個男人？當年…當年，我不小心煉了一爐丹藥，誰知道那丹藥毒性劇烈，吃壞了身子，斷了…經脈，你以為我想天天呆在丹房嗎，我是絞盡腦汁想要煉出一味寶藥來，想要重新變成男人，可我…丹藥吃得越多，就越不是男人…”
說到此處，楊斬蹲在了地上，雙手掩面，無聲啜泣，肩頭陣陣顫抖，心如刀絞。
他哪里是不喜歡蘇晴，只是覺得配不上，故意去疏遠，卻又舍不得，放不下，每日里，只有把自己沉浸在丹房中，拼命的煉藥，他才覺得自己有幾分價值，每次煉制出不一般的丹藥，他才覺得自己像個男人。
蘇子建愣在了當場，半天無語。
隨后，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你呀，你讓我怎么說你，師娘醫道無雙，師尊術法通天，你怎么不把此事早早告知他們兩位老人家，說不定他們有辦法醫治你的暗傷呢？”
“晚了，一切都晚了！”
楊斬頭也不抬地悶聲道，“以我如今的醫道，雖不敢和師尊、師娘相比，在這世間，已然少有人能及，想要讓我這具軀體恢復如初，只有去奪舍重生，重新換一具軀體，要么就是修習魔道功法，舍棄肉身，再塑法軀！”
蘇子建：“那你就去做呀？若有困難，我來幫你！”
“可如此一來，我還是我嗎？”
“若失敗了呢？”
楊斬喃喃低語。
“你不去嘗試，怎知一定會失敗，若成功了呢？”
蘇子建心頭再次涌起了怒火，沖著楊斬怒斥道：“站起來，我看你不是身子出了問題，而是怕了，膽怯了，別忘了，你是藥仙谷弟子！”
“事情沒有落在你身上，你自然能說硬話！
你以為奪舍就那么容易，一個不慎，就是神魂俱滅，你以為重塑法軀有那么容易，稍有不慎，境界就會大幅跌落。
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若重新跌落到紫星境，甚至是赤星境，若無法在修行道上走得長遠，如何能給師妹帶來幸福？我若不能給她帶來幸福，我何必害她？
你以為我想疏遠她吧，我是為她好！
我只希望能夠早日踏入金星境界，只有金星修士重塑法軀之時才不致于跌落境界，可是…師尊他不給我這個時間…”
楊斬顫抖著站起身軀，雙手卻依然捂著面容，有淚珠從臉頰滑落，落在地上，摔成片片。
蘇子建張了張嘴，腦中亂紛紛一團念頭，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楊斬顯然不是軟弱，不是自私，這事情，若落在他身上，他恐怕也不容易找到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不過，他不是楊斬，若身子出了問題，不會誰也不告訴，不會去悶頭煉丹，把自己徹底毒成殘廢，他恐怕早就請鳳九天出手相助。
“我去告訴師尊，讓他來幫你，蘇晴也要知道此事！”
沉默了片刻后，蘇子建說道。
“不要！”
楊斬尖叫道，松開了捂著臉的雙手，仰面朝天，雙目卻緊閉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后說道：“你若想毀了我，那就去吧！”
蘇子建愣住，打量著楊斬，心中陣陣猶豫。
楊斬的自尊心之強他是清楚的，藥仙谷一眾真傳弟子中，楊斬無論在丹道、醫道還是劍法神通之上，皆是眾弟子中最優秀者，從小到大，無論是柳長風、鳳九天，還是蘇長青的弟子，只要有人在某一項上超越楊斬，楊斬都會奮力直追，從不甘于人后。
別人不知道，蘇子建卻清楚，他雖擅長使毒，可在毒之一道之上，他未必強過楊斬。
如此自尊自傲愛面子的楊斬，若被人知道他“不是男人”，那還不如殺了他。
尤其是蘇晴，楊斬恐怕最不想讓她知道此事。
“求你了，誰都不要說！”
楊斬直視蘇子建，目光中全是哀求。
原本高傲、漠然、冷峻的面容，此刻一臉疲憊、虛弱、無助！
蘇子建竟是莫名地一陣心痛，思量了片刻后，長嘆了一聲道：“好吧，我不管了，這件事我會爛在心里，你想怎么做，自己決定吧！”
這一刻，他同樣是一陣無助。
楊斬退后了一步，再次坐在了木椅上，神情頹然。
他清楚蘇子建的性格，相信蘇子建的人品，既然當面對他做出了保證，那就肯定不會泄露此事。
正像蘇子建所想，他不愿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更不愿蘇晴知道此事，之所以會告訴蘇子建，也只是憋得難受，不說出來，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住這壓力，會崩潰。
而如今說出來了，頓時輕松了許多。
兩個人各自坐了一把椅子，默默地想著心事，誰也不吭聲，靜室內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