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對自己的父親年輕時都做了一些什么知道的不太多,以克斯瑪先生的性格他也不可能老老實實的在鄉下以種地度日,在這些問題方面杜林反而知道的更多一些,誰讓他才是克斯瑪家族最特殊的那個?
作為很多孩子的父親必然不可能把父愛平均的分配給每一個孩子,肯定會有選擇的這個多給點,那個少給點。
在杜林提出要離開家的時候克斯瑪先生非常的不快,但是在杜林走后,他其實偷偷的哼起了小曲。
任何一個“英雄”父親,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唯唯諾諾,父親的人生越是璀璨絢麗,越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有人像自己這樣,是與眾不同的,是精彩的,是獨特的。
恰好,杜林滿足了這一點,如果說克斯瑪先生罵人時誰被罵的最多,那么一定是杜林,可如果要問他最喜歡誰,他嘴上不會說是杜林,可心里卻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選。
有時候梅森也會感覺到某種說不上來的不適感,不過這種不適很快就會消散,他是一個很容易知足的人,如果不是杜林的要求,他可能連市長都不想選,干一輩子警察局長才好呢。
一個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去承擔多大的責任,如此想一想,梅森就覺得自己不知道一些事情未必是什么壞的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應該弄清楚了,弄清楚這里面到底有多少事!
在時隔多年之后又有人來調查那件案子,想到了其他的一些聯系,梅森隱隱的感覺到,這些人不是那么簡單的家伙,他們背后的組織也不是普通的組織。
他把電話掛掉之后吩咐了一聲,“幫我放洗澡水,我需要洗個澡,浴缸!”,說完就回房脫衣服,內衣被汗水打濕黏糊糊的黏在身上非常的難受,他需要洗一個澡,同時也需要思考,并且弄清楚這件事的背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說到底,梅森并不能夠算是一個嚴格的壞人,他其實是一個不錯的老好人,對待同事和下級的時候從來都沒有什么太嚴厲的表情和架子,對待生活也不像其他有權有勢的人那么骯臟下流,他幾乎沒有親手使用手槍去瞄準誰并射擊,他甚至可以說都沒有殺過人!
他不是一個壞人,但不能因此就說他是一個老實人,克斯瑪家的孩子就算不壞,也都絕對不是好孩子,這是紫苜蓿鎮上所有居民的共識。
能夠在案發幾年之后再次偷偷摸摸的進行調查,這讓梅森對這些人的身份有一種非常敏銳的感覺——他們可能是官方的人。
有這樣的認識也是前幾年在本地當警察局局長時獲得的心得體會,不管是幫派還是資本家,他們的仇恨很少會“隔夜”,不是說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而是往往會選擇盡快了結。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認慫,不會有一件事能拖到幾年之后還沒有解決的。
對于普通的人來說,世界和社會變化的太快,他們要做的就是跟上時代和社會的步伐,不讓自己被時代所拋棄,然后盡可能的壯大自己,他們不會把過多的時間和精力長時間的放在某個不能夠為他們帶來社會價值的事情或者人的身上,盡早結束舊的,盡早開始新的,這就是他們的規則。
相反的是官方機構在這方面可以說非常的拖,不緊不慢,這是因為官方不重視嗎?
其實并不是,只是官方事情太多,就好比過去梅森在當警察局局長的時候,每天特耐爾城都會發生幾十起到上百起大大小小不同的案子,如果每件案子都要二十四小時內或者四十八小時內解決,基本上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每件案子都需要一一調查取證,然后再綜合辯證雙方的證詞,最終提交地方法庭作出決議,有時候一件不著急的案子拖上一兩個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另外,還有一些作風問題,負責辦案的警察肯定會非常終于自己的工作,可是他們不會非常的拼命,連覺都不睡都一定要先把案子破了。
他們一樣會睡覺,一樣會休息,一樣會去酒吧,一樣會在周末和節假日的時候帶著家人一起出去玩。
對于他們而言,破案并不是他們的畢生的追求,只是他們的工作,在工作的時間工作,在非工作的時間拒絕工作,這就是官方的態度。
這些人在時隔那么久之后重新啟動了調查計劃,并且已經潛伏了長達一年左右之久,這種細致,這種低效率,無一不散發著官方機構的特有味道。
在這些人的身上根本找不到時間就是金錢的真理,如果真的是私人組織在調查這些事情,他們完全可以綁架了旅館老板然后通過刑訊從他的嘴里摳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他們沒有,他們選擇了最蠢的方式來獲取這些消息,他們一定是官方的人——有足夠的纏勁,但也不夠積極。
頃刻之間浴缸里的水已經有了七分滿,梅森進了浴室,讓妻子先離開,然后提著電話放在了魚缸旁。
他慢慢的滑下去,愜意的舒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才給杜林打了一個電話,這些事情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就應該讓杜林知道。
杜林一句“是我”都還沒有說出來,就已經聽見了梅森的聲音,現在有關于電話方面的技術已經非常的先進,不像電話剛剛出來的時候那樣,聲音失真,往往叫人聽不出聽筒另外一邊的是誰。
聽到梅森的聲音杜林笑了幾聲,問道,“怎么想到這么晚給我打電話?”
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沒有事的話最好長話短說,都已經這么晚了,如果有大段的話并且也不那么要緊著急,完全可以放在明天白天說。
用工作的時間處理私事,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梅森沒有和杜林開玩笑,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說了一遍,杜林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前段時間那邊就有消息傳過來說是有人在調查一些陳年舊事,杜林就有些不太滿意,覺得可能是大皇子或者克斯瑪先生的事情傳了出去,前者怪他自己,后者怪克斯瑪先生,那么大的雕像只要是個人都能夠看見,萬一被見過克斯瑪先生的人看見肯定會想到什么,盡管克斯瑪先生說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這句話杜林是絕對不信的,但老人家非要這么說,他也不能就要反著來。
現在加上這條消息,他可以確定,那些人還在調查安娜的案子,也只有安娜的案子足夠震撼,足夠引發社會高層建筑的強烈不滿。
他揉了揉太陽穴,走到了窗戶邊上,看著窗外的夜景吩咐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交給我處理就好,你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好好睡一覺,我會盡快徹底解決這些麻煩。”
“我知道你很有能力,可是我也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總有人在這邊調查一些事情,而不是在你那邊。”,梅森不是傻子,如果是調查杜林的問題這些人完全可以在安比盧奧州,在奧迪斯,在伊利安調查杜林。
這些地方都是杜林發家的地方,肯定留存著大量和杜林有關系的犯罪證據,可這些就是不去那些地方調查,反而總不放過特耐爾,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調查的對象不一定是杜林,而是其他人,比如說他們的父親,克斯瑪先生。
“我們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哥哥,我有權力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了,杜林。”,梅森的語氣并不高亢,但很有力量,“你們不可能把一些事情瞞我一輩子,我總有一天會知道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但不管我是今天知道,還是以后知道,我只有一個愿望…”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富有感情起來,“我希望是你,或者我的家人告訴我這些,而不是別人告訴我!”
“很合理的要求,如果你明天沒有事情的話,你可以回去和克斯瑪先生聊一聊關于他年輕的時候都做了一些什么,以至于幾十年后的今天我們還要處理這些手尾!”
“另外這件事你稍稍留意,應該還有其他的人潛伏在特耐爾搜集線索,這兩個人我會先幫你處理掉,有任何事情給我電話,另外,你現在最好做到隨身攜帶武器,這不是開玩笑!”
掛了電話之后杜林揉了揉太陽穴,這兩個人對安娜的案子窮追不舍,在幾年后又重啟調查,他認為這里面或許還有一些其他的誘因,比如說他們獲得了一些什么新的,突破性的線索,所以他們才會重啟這個調查。
不過現在不管他怎么猜,都先要解決這兩個麻煩,然后審問出更多的麻煩來。
在二十分鐘之后,一輛卡車停在了離旅館有些遠的街角處,大約二十多名帶著圓頂展賣,穿著高領風衣,風衣內鼓鼓囊囊的人走在街頭,周圍的行人立刻開始自發的,悄無聲息的更換路線。
沒有人會留在這里看熱鬧,自從一個看熱鬧的年輕人在警察抵達現場之后找到并且詢問他是否愿意出庭作證后,第二天就被人發現飄在瑪瑙河里,從那人們就已經明白了這個簡單的道理,有些熱鬧看了會死人的。
小旅館老板坐在吧臺看著電視,電視自有線電視集團以分期訂購收視服務贈送電視機開始,這個廉價的娛樂項目已經走入了千家萬戶,成為了大多數家庭每天晚上都必不可少的娛樂項目。
一些廉價的電費和每個月低廉的分期月租,就能夠讓全家人享受到快樂的晚間時光,有時候還會有電影點播打折的優惠活動,不到一塊錢就能夠點播兩部電影,這種娛樂方式非常的方便,也有效。
他打著哈欠看著屎尿屁的情景喜劇,偶爾非常沒有靈魂的嘿嘿一陣干笑,腦子已經有些漿糊了。
他沒有去援助那些需要幫助的女孩,在他離開了酒吧后的情報販子的辦公室之后,捏著一千塊的現金,被冷風一吹,他哆嗦了一下酒就醒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都做了什么,在短暫的興奮之后,就是恐懼,無限的恐懼纏繞著他,加上酒精的遺留作用,他現在很困頓,又不想那么早的睡,因為關了燈的黑暗會讓他感覺到不安。
就在此時懸掛在門上的鈴鐺dilingling的響了幾聲,他抬起頭看著兩名風衣男走了進來,不由自主的向后靠了靠,這種打扮就肯定不是無害的人,這是特耐爾城居民的另外一項共識。
“需要…我能幫兩位什么嗎?”,他有些口齒不清的問著,那兩人看了看周圍,值班室里只有他一個人,直接推門而入。
其中一人問道,“你說的那兩個年輕人,住在什么地方?”
旅館老板眨了眨眼睛,他立刻反應了過來,這件事果然和梅森有關系,甚至和杜林有關系。
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他又有些后悔,早知道當初多要一點錢就好了,三千塊或者五千塊,那個戴面具的肯定都會給他。
他一邊點頭哈腰的出來,帶著兩人走到街上抬頭指向隔壁房子的四樓,還沒有說出那兩個人住在隔壁的哪兩個房間時,突然有些奇怪的看著自己家的四樓,還隨口說了一句,“那個房間怎么好像有人?”
這時負責此次行動的年輕人走了上來,他按住小旅館老板的肩膀,和聲細語的問了一句,“你說的是哪個房間?”
旅館老板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的老實回答道,“我說的是我家的四樓,自從那個女士死在里面之后我就把它改成了儲藏室,可現在里面好像有光線…”
一行人紛紛抬頭,特耐爾的夜晚是很黑的,這個時代還沒有過多的工業污染,天空密布的星辰讓人每一次抬頭都會產生畏懼和向往,但此時這些人的注意力并不是在璀璨的星空上,而是在四樓的窗戶上。
在這個窗戶上,有一條大概最多一寸寬的亮光影子在搖曳,小隊長退了幾步在抬頭,四樓的窗戶一片黑暗,再走進幾步,窗戶中又出現了一條亮光。
很顯然,有著用什么東西遮擋住了窗戶以至于在其他的角度看向四樓的時候看不見任何的光線,但是此時幾乎就是站在樓梯的正下方,透過遮擋物和窗戶之間不大的縫隙,能夠看見天花板上微微晃動的燭光,這一下子就讓他意識到房間里面有人。
他也很快就作出了安排,六個人守在樓下,兩個人守在后面的巷子里,其他人一部分去隔壁的四樓,看那兩個人是否在屋子里,而其余那些人,則到旅館的四樓查一查,看看是誰在里面,在做什么。
不多久,正在搜索登記簿的兩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其中一人直接拿手指掐滅了燭光,放緩了呼吸,一動不動。
隔壁的房間里——也就是他們所居住的房間里傳來了一聲類似鐵管倒在地上的聲音,這是他們在離開的時候布置的一個小玩意,并不是針對誰,純粹是一種職業的習慣。
如果有人在半夜摸進去,他們能夠第一時間蘇醒過來,如果他們外出了有人摸進去,鐵管也能夠把地面砸出一個白點,就算對方能夠原封不動的放好鋼管,也無法處理掉地面上缺損的痕跡。
有人摸進了他們的房間,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眼——從外界射入的微弱光芒在他們的眼睛表面反射,他們能夠看見彼此的眼睛。
其中一人慢慢的挪向了門的位置,而另外一人則慢慢的撤掉了抵在窗戶上的一塊木板,然后朝下看去。
街道上非常的安靜,沒有什么異常的人,也沒有什么特別顯眼的車輛,和他們回來的時候沒有太多的變化,可緊接著他心里咯噔一聲,已經意識到了不好。
整條街上都看不見幾個人,馬路對面的門店也都關了門,如果這都看不出問題出在什么地方,他這么多年的訓練也都訓在狗身上了。
他掏出了手槍,走到門邊,恰好此時在離他們房間不遠的四樓樓梯處傳來了地板扭曲時發生的“zhiya”一聲,兩人已經明白他們被暴露了,而且還被盯上了。
房間里安靜的只剩下彼此淺淺的呼吸聲,一些輕微的腳步從走廊的中間傳來,這些腳步最終匯聚到這間房間的外面,他們手里心都是汗。
雖然在入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工作肯定非常的危險,肯定會有要面對生與死抉擇的時候,可人到了這一步依舊會緊張,會恐懼,會膽怯。
房間里和房間外形成了一段怪異的平衡,誰都沒有先動,但似乎他們都能夠肯定,他們面前的這堵墻壁后,有人!
大概三四分鐘后,噔噔噔噔噔噔噔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一個去隔壁搜房間的人跑了上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聲在小隊長耳邊說那邊沒有人。
聲音雖然很輕,可房間里透著不怎么嚴實的門板依舊能隱隱約約的聽見一些什么,兩人這次再無僥幸的心理,紛紛吸了一口氣鼓蕩在胸口,撐起全身的勇氣,打算和門外的這些人放手一搏!
,方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