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從陽光中走進了倉庫的黑暗世界中,這下子胡恩一家人終于看清楚進來的人是誰,胡恩顯然松了一口氣,他的妻女也像是放松了起來。
劇本不對?
其實劇本很對,在胡恩剛回到老家那個破舊的小房子的時候,一群少年就如狼似虎的撲了上來,他們手里拿著尖刀,將他們制服并且拴住了手腳,還給他們套了一個黑頭套。在黑色不透光的頭套落下來遮住他視線的那一刻,他想到了過去,想到了現在,也幻想著未來,因為他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長了。
胡恩的年紀比較大,閱歷也很豐富,他很了解只有兩種人會使用這些黑色不透光的頭套。第一種是法警,他們會為犯人帶上這樣的頭套,戴上沉重的腳鐐,然后將絞索掛在他們的脖子上,最后推動把手。據說人在死亡之前還能夠聽見自己脖子斷裂的聲音,然后才會緩緩的進入到死亡中。
另外一種人,則是幫派份子。當幫派份子將一個黑色的頭套套在了某個人的頭上,就意味著這個人被幫派判處了死刑。
官方給犯人用黑色的頭套是因為在天主經中所說,當一個人死去之后他的靈魂會附著在最后一個看見,并且讓他帶有強烈仇恨的人的身上,揮之不去。被這樣的惡鬼游魂附身,不僅會讓身體出現疾病,還會帶來霉運。所以在官方執行死刑的時候,都會為死刑犯戴上頭套,這樣他們就無法以鬼混的身份糾纏著某個無辜的人。
而幫派用黑頭套,是為了讓對手死的更加的恥辱,更加的不名譽。幫派份子比人們想象中的更加注重個人的名譽和榮耀,任何不名譽的死法都是對幫派份子莫大的羞辱。帶上黑頭套這種“連是誰殺的你,你都不知道”的死法,顯然也是非常不名譽的。
所以胡恩認為這群少年,應該是莫里斯的手下,他們來抓自己,也是受了莫里斯的指使。
杜林笑著搖了搖頭,這或許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吧?!如果現在出現的人是莫里斯,胡恩應該痛哭流涕的懺悔自己的錯誤行為,并且懇求莫里斯的饒恕,因為他知道莫里斯很有可能會對他,以及他的家人動手。可出現的是他杜林的時候,胡恩居然松了一口氣,難道是因為他覺得杜林是一個好人?
或者一個好相處的人?
杜林蹲了下來,為自己點了一根煙。自從來到城市之后他很快就學會了吸煙,實際上他現在還沒有什么煙癮。他吸煙,一部分是受到了克斯瑪先生的影響,還有一部分,則是受到了夢境中那個家伙的影響。
煙頭被點燃,散發著亮眼的火光,杜林吸了一口,經過肺部的循環之后再從嘴巴里吐出來,他舔了舔略微有些發干的嘴唇,“我不喜歡麻煩。”,說著他笑了起來,一邊打量著十號貨倉的內部結構,一邊說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不喜歡麻煩。我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也不喜歡別人給我添麻煩。”
“胡恩先生,你為我惹了一個大麻煩。”
胡恩嘴巴蠕動了片刻,才吐出一句抱歉的話,“我并不想這樣杜林先生,可是如果我不這么做的話,莫里斯的人不會讓我離開,我不能失去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兒,為了她們我只能夠小小的欺騙了莫里斯。如果莫里斯找你麻煩了,你可以讓他來找我,我這里還有一千一百塊,我欠他的已經不多了,再找親戚借一些完全可以還給他!”
“不用了!”,杜林搖著頭說道:“莫里斯已經去地獄懺悔去了,接下來就是你們了。”
說話的時候杜林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說實話,我到現在都很難相信我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我曾經猶豫不決的善良讓我已經損失了一大筆錢,還差點讓我陷入到危險之中,所以…”,杜林露出了歉然的笑意,“很抱歉胡恩先生,作為同鄉會的會長,作為一名不太正規的私酒商人,我只能說抱歉,我的地位,我的身份都不允許我在有第二次愚蠢,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天國再見!”
說著杜林將手中的煙頭摁在胡恩的腦門上,胡恩頓時爆發出了痛苦的叫聲,杜林松手之后笑了起來,“瞧,我善良的心又在亂來,你們這些騙子可不會上天國呢,那就去地獄里等著我吧!”,說完話,杜林轉身就走,沒有因為胡恩的祈求而有絲毫的停留。
走出了倉庫外,杜林歪了歪頭,都佛立刻湊了過來,他吩咐了幾句之后就離開了。還有那么多的事情等待著他,他總不能在這里浪費過多的時間。
沒多久,都佛就讓幾個少年扛了兩個木桶過來。這些木桶是用來裝酒的,每一個木桶都可以容納最少七十五加侖的酒,用來裝人也綽綽有余。幾個人扛著木桶一起進了倉庫中,胡恩望著這群少年,立刻乞求道,“求你們了,讓我在見一見杜林先生,我并沒有騙他,我真的將牧場賣給了他,而且就算要找我麻煩,也是莫里斯來找我麻煩,不是杜林先生。”
都佛抬起腳就踹在了胡恩的臉上,“莫里斯?莫里斯先你一步去地獄里和惡魔們廝混了,既然你這么想要解釋清楚,那就去地獄和莫里斯那個死鬼說吧。”,說著他從一邊還沒有來得及倒掉的建筑廢料中拾起一根棍子,狠狠的敲在了胡恩的腦袋上。胡恩整個人頓時抽搐著委頓下來。
都佛一邊說,一邊露出笑容,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露出了一個陽光的笑容。加上作為一名瓜爾特人,五官上更加的立體,以及他的俊俏,讓小女孩都暫時的忘記了恐懼。
“怕黑嗎?沒關系的,你媽媽會陪在你身邊,只要忍一忍就過去了!”,說著他又看向了胡恩的妻子,“很抱歉夫人,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相信我都無法征得你們的原諒。如果你的丈夫要下地獄,那么你們一定會上天國的。”
一只棍子落在了女人的腦后,她身體向前一挺,癱坐了下來。小女孩也沒有逃過這一遭,或許在昏迷中離開這個世界是杜林留給他們最后的仁慈。
“把他裝進這個桶,把她們裝進另外一個,然后退出去倒上泥漿封上口,丟到瑪瑙河里。”
在少年們齊心合力的搬動中,胡恩和他的妻女分別被裝進了兩個酒桶,然后倒上了滿滿的粘稠的泥漿,封上了蓋子,打上了鉚釘。
或許誰都不會發現,在這兩個木桶中藏著一家騙子。
這兩只桶經過小半天時間的運輸,丟到了城外的瑪瑙河支流中。噗通一聲就沉了下去,單憑木桶本身的浮力想要飄起來恐怕很難。也許經過一段漫長的時間,他們會重見天日,但是短時間內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處理好了這些之后都佛回到牧場,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敘述了一邊,杜林坐在胡恩家的沙發上,揮了揮手,讓他離開。他忍不住又掏出一根煙為自己點上,眼睛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
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的殘忍了,為什么他能夠在輕描淡寫中決定一家人的命運,是什么讓他能夠狠下心去奪走別人的生命?!他回憶著自己的過去,回憶著自己做的夢,直至只抽了一口的香煙燃燒到了屁股頭,燙到了他的手,他身體才哆嗦了一下將煙屁股頭甩了出去。
望著在地上緩緩滾動的煙屁股,他哼哼了兩聲,或許就是因為他不愿意有一天他會像胡恩那樣,在沒有經過自己的允許下,就被別人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所以他才變得如此殘忍吧?
這不是殘忍!
他這么告訴自己,這是為了保證自己的生命,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而變得強大。
這不是殘忍…
是一種強大!
他舒了一口氣,拍了拍大腿上的煙灰,昂首挺胸,邁步推開了房門,迎接著照耀著世界萬物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