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那幾天,修恩還覺得這絕對不是一個問題,以他當過地方行局一把手,又當過獄友的豐富生活閱歷,想要在西部找一份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現實非常及時的給了他一個嘴巴子,讓他明白社會是多么的殘酷。
他應聘的第一份工作是環線內披薩餅和小吃的速遞員,每送一份訂單除了可以得到十五分的提成之外,小費都是他個人的。按照他的算法,每天至少能夠送八分訂單,這就已經有一塊錢多了,加上客人們給的消費,全部加起來差不多兩塊錢。在西部這個相對落后的地方,兩塊錢足夠一天生活的必須開支,還有多余的,養活自己根本不是問題。
和他一起應聘的還有幾個移民來帝國的外國人,一個個都是一臉的純真模樣,簡稱傻樣。
在見餐廳的面試官也就是老板和廚子之前的那一刻,他覺得這一次穩了,他有太多的優勢,最重要的一條是他的身份,他可是帝國人!
然后就像上面說的,現實及時的給了他一巴掌,讓他明白穩不了。
他被淘汰了,理由是他長得不像好人,而且有過坐牢的經歷,餐廳不希望一個這樣的人去送外賣,那會影響餐廳的形象,損失更多的顧客。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些移民者一單只需要八分錢,而且這些人給了餐廳更多的安全感。
這看上去好像和所謂的安全感沒有任何的關系,但實際上這些移民者很注意自己的身份和信息,現在基本上所有的移民者都在考察期內,一旦有人投訴他們,對他們拿到帝國的居民身份有很大的影響。這就提高了餐廳偶爾借助一些理由克扣他們的工資的安全性,加上他們要的工資更低,選擇這些可以被控制的移民者才是西部中小微企業最愿意做的事情。
雇傭帝國公民來工作不是不可以,但是這些人都是大爺,說不定他們反過來會投訴餐廳壓榨剝削他們的勞動力,那么為什么要選一個有犯罪和牢獄經歷的帝國人呢?
于是修恩落選了,莫名其妙的落選了。
接下來他又找了好幾份工作,每一份工作都會有一些移民者做競爭對手,每一次他都成為了那些移民者的墊腳石,成功的陪跑面試之后,成功的被落選。
一次、兩次、三次,逐漸的修恩明白了現在這個社會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社會了,雖然社會整體依舊存在很大的用工荒,可也存在一些突出的問題,他不知道如何總結這些問題,卻感覺到了問題的存在。
其實這對于很多有著人口引進制度的國家而言都存在相同的問題,廉價勞動力和高價勞動力之間的矛盾以及用工方剝削的態度,注定了外來人口更多的國家在用工方面會存在很大的不平衡。一邊是愿意被壓迫愿意被剝削的外來人口,他們愿意忍氣吞聲接受不公平的待遇去換來一個居住權,生活和品質對他們而言更像是一種對未來美好的奢望。今天的付出是為了明天的享受,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理想,他們甘愿做很多本國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反過來再看帝國人,他們需要有更好的工作環境,更符合法律要求的最低時薪標準,還有工人工會之類的組織為他們提供各樣的援助。資本家在使用這些人的時候,就會顯得非常的彷徨,用的話很放心,畢竟其中有很多熟練工,可接著又有很多一系列的麻煩,各種體驗各種權益,沒事還鬧一鬧罷工之類的,有時候資本家反而被這些工人和工人工會所控制。
雖然說目前為止還沒有顯現出明顯的兩極矛盾,但是一些地方已經顯現端倪。
當然以修恩對社會的了解還不足以發現總結出這些問題,他只是覺得想要找一份工作已經變得非常困難。
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里修恩不斷的尋找新的工作,最后只能夠主動降低自己對薪水的要求,并且向雇主表示自己并沒有家庭的拖累,完全可以在周末的時候順便幫公司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這才得到了一份……下水道工作。是的,清理下水道淤泥,每天的工資加起來只有八十分,周末還有四個小時的免費加班。這些錢還不足以他在西部保證自己的生活,現在修恩連品質都已經不強求了。
于是他找了第二份兼職工作,上午在工地施工,下午去清理下水管道。
期間工人工會的人找到了修恩,詢問關于工作方面的待遇問題,以及權益是否收到了侵犯。可面對雇主笑盈盈的眼神,修恩只能如實相告。
逐漸的修恩就沉浸在一個普通人生活的掙扎中,面對沉重的生活,必須忍氣吞聲,否則他就要餓肚子,否則他晚上就要露宿街頭。從小到大都是家人和朋友眼中杰出的代表,哪怕進了監獄,也不是最底層,現在這樣的生活讓他認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以及沉重。他逐漸的都快要忘記杜林這回事,開始節約每一筆開支,開始計算每一分錢的用處,對于銀行里三十多塊錢的存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直到有人通知他,杜林回來了,他該去工作了。
半年的艱苦生活終于讓修恩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再次面對杜林的時候他的心態已經儼然不同,有了一種自己都說不上來的變化。他不知道這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但此時內心已經趨于平靜——那是不可能的。
受了這么多的折磨,為的是什么?
如果說只是想要平靜的生活那絕對是不可能的,或許更多的是不甘,讓他重新出現在杜林的面前。他需要一個機會,無論是來自杜林的,還是來自官方的,他要證明,自己從小到大的優秀不是運氣,不是機緣巧合,是自己的努力,是天賦!
我以前能成功,那么以后一樣可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