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在考慮要不要和馬格斯交流一下,走一走上層路子的時候,修恩正郁悶的體驗著他生不如死的流浪漢生活。
他本以為杜林看見了他之后經過簡單的調查,要么就把他找過去給他一份工作,要么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樣離開。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杜林,包括了杜林的那些手下沒有任何人使用任何方式來聯系他,好像杜林已經忘記了他是誰,或者說杜林根本不想拉他一把。
這樣的結果其實反而是最好的,至少修恩不要在被杜林弄死和被調查組送進監獄里做出一個選擇。畢竟他努力了,也按照了調查組的要求去做,現在是杜林不選擇他,而不是他不配合。
但問題是,杜林雖然沒有派人聯系他,那些盯梢的人卻還在,那么他就不得不表現的如同一個流浪漢一樣。萬一露出了破綻,說不定真的要出問題。
于是這段時間真的讓他很難熬,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好像在地獄中住了一夜。雖然周圍的流浪漢里也有一些軍情處的特工,但是也有一些是真的流浪漢。這些流浪漢可不像是一個有教養的紳士,需要方便的時候還會去找一個洗手間,或者遠離人群。這群家伙只要需要排泄了,走兩步找個草叢就能夠解決。
天氣冷的時候還沒有什么大問題,但是現在已經快進入夏天了,那些屎尿的臭味在高溫的環境中蒸發升騰的速度更快,每天從早到晚這里都飄蕩著這種惡心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狗、貓等寵物的糞便,長期不洗澡不清洗衣服的餿臭味,簡直就像是一個地獄!
可問題就出在那些盯梢的人身上,杜林到底是想要伸把手拉他一把,還是只想要人盯著自己,不讓自己給他添麻煩?
修恩覺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點,哪怕他不愿意承認,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和杜林之間的差距已經無法估量,特別是他簡略的看過有關于杜林的那些卷宗之后,心中一種莫名的頹敗感油然而生。
論起點,他比杜林的起點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年輕的時候就以非常優異的成績選入了帝國警備調查總局擔任一名探員,并且還結識了非常不錯的上司。杜林有什么?一個農夫的兒子,一窮二白的窮小子,沒有錢,沒有地位,沒有人脈,什么都沒有。就算他被貶去特耐爾,他也是特耐爾地區的調查局探員,和當地警察局、調查局保持著非常不錯的關系。
杜林呢?不過是一個販賣私酒的小販子,那個時候的他想要捏死杜林,就像是捏死一只臭蟲一樣簡單。
他不想認輸,又不能不認輸,只好安慰自己,像杜林那樣的人世界少有,不是每個人多能一路順風的走上巔峰。
早上起來時隱藏在流浪漢中的特工告訴他,杜林的人還在盯著他,他必須去“上班”。修恩的嘴角抽了抽,不情愿的換上了自己那套稍微干凈一點的衣服,提著自己吃飯的家伙去工作了。他的工作,就是乞討,成為流浪漢的人或許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是多少都和懶惰有一定的關系。對于懶惰的人來說,坐在地上等別人把錢丟進自己的小臉盆里是最適合他們的工作。
早上九點,修恩來到了車站外,他尋找了一個稍微陰涼一點的地方,將自己吃飯的東西碼放在地上。一面訴說自己有多么可憐的硬紙板,一塊發黑的白布,以及一個坑坑洼洼的臉盆。把東西都放好后,他開始閉目養神,不是他不想做什么,只是實在是無顏面對自己。
他在帝都這邊工作過一段時間,認識了一些人,萬一被那些朋友看見,他這輩子算是完蛋了,解釋都解釋不清。
就在上午悠閑的時光即將過去,修恩因為閉目養神已經快要睡著的時候,一個夾雜著疑惑和驚嘆的“修恩”把他從迷迷糊糊中拉扯了回來。他睜開眼,看見一個漂亮的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姑娘的表情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此時修恩的腦子一炸,想要走,卻邁不動腿。
這個姑娘是他的前女友,在他坐牢之后就沒有聯系,自然而然的就變成了前女友。她也是調查總局的探員,和修恩同一年同一批進入調查總局,在那樣的地方工作要面對很大的壓力。業務上的不熟悉讓他們經常會被帶隊的組長呵斥,久而久之互相安慰鼓勵之下,心生好感,最后走到了一起。
很多人都為他們祝福,認為他們可以一直走下去,直至邁步走入婚姻的殿堂,成為夫妻。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修恩在一次抓捕過程中犯罪嫌疑人將一個小本子塞給了修恩,然后舉槍自殺。這個小本子,改變了修恩的一生。
小本子上記載了一些人的名字和他們目前的工作,以及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自殺的人給他們送了多少錢。這是一個賬本,一個用來賄賂侵蝕政府官員的賄賂賬本。回到調查局之后他把這個賬本復刻了一本,然后將原本上交給了他的頂頭上司。他的頂頭上司讓他暫時不要調查這個案子后,將原始賬本封存了起來。
一心想要搞個大案子的修恩并沒有聽話,他開始悄悄的調查賬本上面的那些官員,只是他那還稍顯稚嫩的偵查手段很快就被人發現,然后舉報到內閣。根據帝國目前現行的法律,在未經過內閣的允許之前,任何人都不允許調查、監控在職官員,必須等他們離任后才能啟用調查程序。
修恩顯然已經違反了這一條法規,并且因為他幼稚的舉動,使得一些人可以逍遙法外了!根據帝國的法律,在沒有得到許可的情況下,違反了證據法所取得的證據,不能夠作為有效證據出現在法庭上,這些證據也將永遠的失效。也就是說他因為復刻了一個賬本并且對賬本上的幾個人展開調查工作,間接的讓這些人擺脫了自己觸犯到的法律。
只要這些人以后不犯罪,或者犯罪后沒有被人抓住,那么他們之前的那些職務犯罪都無法作為直接罪名被起訴。
有了這兩件事,總局副局長雷霆大發,加上某一位賬本上的官員煽風點火,最后修恩因瀆職和違反職業紀律,被貶去了特耐爾養花種草,和自己的女友分隔兩地。
后來他成為了rca的局長,也就是違禁品調查局的局長時和自己的女友聯系過一次,他激動的告訴這個女孩,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夠調回帝都總局。不過很可惜,女孩不久之后就接到了修恩因為職務犯罪等多項罪名被起訴的消息,而且還判了五年。
時隔多年之后,再次與前女友見面,一個是乞討的流浪漢,一個是警備調查總局的高級探員,除了感嘆造化弄人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語言來形容此時的內心感慨。
四目相對,修恩很想告訴女孩自己現在其實是在演戲,但是他說不出口。兩人對視了片刻,本以為會說點什么,或者發生一點什么的時候,一名高大帥氣的男人從車站里走出來,自然而然的摟住的女孩的腰,并且埋首于女孩的鬢邊,深深的嗅著女孩身上好聞的味道,“怎么了,這有什么好看的?”,從他的動作以及她的不抗拒,可以看得出他們的關系非常的親密。
女孩笑了笑,輕輕的搖了搖頭,“只是覺得這個人好可憐,所以多看了一會。”,女孩從自己的皮包里取出了二十塊錢,蹲下來放進了修恩的小臉盆里,修恩內心中的千言萬語在這一瞬間冷卻了。他的表情變得麻木起來,說了一聲謝謝,然后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腦子一片空白。
那個高大帥氣的男人瞥了一眼修恩身前的紙板,拉著女孩離開了這里,“你不會看不出來吧,那就是一個故事,是騙人的,就是想要博取你這樣愛心泛濫的女孩們的關注,好從你們的手里騙錢。下次看見這種人裝作沒看見就行了,有手有腳不知道找一份工作來改變人生,只想著乞討生活,我們的社會中就是因為這些垃圾太多了,才讓一些人覺得社會已經變了味…”
“知道了,下次我會繞開的!”,說著女孩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他真的很可憐啊!”
那個高大帥氣的男人揉了揉女孩的腦袋,寵溺的笑著,“真拿你沒辦法…”
他們之間的對話還是傳入了修恩的耳朵里,他雙手突然間緊緊的攥成拳頭,有一股無法形容的東西正在撕咬著他的心臟,他感覺自己都快要無法呼吸了。那種疼痛,那種挫敗,那種想要證明什么的力量讓他瘋狂。他瞥了一眼臉盆里的二十塊錢,撿了起來,然后一腳踢翻了臉盆和自己的“攤位”,大步朝著馬路對面的一個男孩走了過去。
正在負責監視修恩的男孩看見修恩朝著自己跑過來,剛準備離開,就被修恩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修恩喘著氣,眼白上爬滿了血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角度的問題,他的頭頂有一抹綠色的光圈。
他看著目光有些閃躲的男孩說道,“帶我去見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