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條?”,杜林伸手從這些人手里接過他們口中的欠條看了一眼,的確和普通的欠條沒有任何的區別,上面羅列了一些硬性的法律約束條款,最后是他們從杜林這里借走的金額數以及在歸還欠款時需要支付的利息,比銀行的利息高了一些。
這些都是非常合格的欠條,找不出一絲的毛病,就連日期都不是這幾天的,上面還有他們的簽名和相關律師的簽名。總之這些人為了還杜林的錢可謂是煞費苦心,不僅想出了一個很合適的理由,還弄出了相關的材料。
杜林隨手把欠條丟回到桌子上,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絲笑容,“這些欠條有問題。”
有問題?!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這本是其中一個人想出來的辦法,以還款為名義把錢還給杜林。這樣一來他們從杜林那里騙走的錢連本帶利的又回到了杜林的口袋里,算是他們對之前不太愉快的交易的一種補償。其次也照顧到了自己的臉面,如果真的只是把騙杜林的錢還給杜林,就坐實了他們在商業上的不規范,以及誠信問題。
在這個講究契約精神的社會里,你可以做很多壞事,無論是剝削工人還是從銀行貸款不還錢,但是有一點不能做,那就是違背商人和商人之間契約精神,使用合同詐騙。任何合同詐騙都會被看做是極為嚴重的失信行為,這對商人們來說比任何懲罰都要嚴重,因為以后別人與你合作的時候就會考慮,這一次交易是不是也是一場騙局。
那些失信的商人下場未必有多慘,可是想要再上一層樓也不一定能夠做到,所以他們找了一個借口,為自己的行為打了一個補丁,照顧到了雙方的面子,杜林應該會欣然的放過他們。要知道他們這么做了之后杜林就沒有遭遇到詐騙,被人詐騙其實也是一種無能的表現,這種方式幾乎完美的化解了雙方存在的問題,可為什么杜林還不滿意?
另外三個借鑒了“還款”方式的礦主看著禿頂的朋友,似乎在讓他去和杜林交涉。他頭皮有點發麻,只能鼓起勇氣輕聲問道:“杜林先生,您認為有什么地方不妥的,我們現在還可以修改。”,這就有點委曲求全的意思了,他用的是“修改”,不是“商量”或者“交涉”這樣還有一點立場的詞,他已經認慫了。
杜林指了指那些欠條,說道:“錢不對!”
“錢…不對?”,禿頭愣了一下,然后連忙解釋道,“這是我們從您這里借到的錢以及這些天這些債務產生的利息的總和…”
杜林靠回了沙發背上,他吸了一口煙,徐徐的吐出,“我不是說利息,我是說本金。”,他用夾著香煙的手指指了指對面坐著的四個人,“你們四個從我這里拿走了六百萬,連本帶利應該是七百二十萬。我今天心情不錯,二十萬的零頭不要了,四個人,一共七百萬,你們商量一下怎么支付給我。”,說著他站了起來,“我出去運動運動,我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已經商量出一個結果。”,說著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那么,稍后見!”
看著杜林換上運動鞋跑出去的背影,這四個家伙背上都是汗水。
他們從杜林手里一共拿到了不到三百六十萬塊,但是杜林卻說他們拿了六百萬,連本帶利是七百二十萬,這就意味著他們如果想要填平這個坑,不僅要把騙杜林的錢全部吐出來,還要補上另外一份,這樣的懲罰太沉重了。他們一個個都一臉的嚴肅,似乎忘記了他們從杜林手里拿走銀行本票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多么的燦爛。
人生很漫長,也很短暫,在人生的旅途中有無數個岔路口,怎么選,走哪一條路,都是自己的選擇。人生的路是不能回頭的,無論前路狂風暴雨還是山崩地裂,都是自己選擇的,就算咬著牙,也得走下去。
“現在怎么辦?”,一個四十多歲儀表出眾的男人面帶一股憤恨之色,他騙了杜林七十五萬,按照現在的比例他最少也要賠付一百五十萬。當初把廢礦賣給杜林的時候純粹是抱著多撈一點是一點的想法,而且這次他的欠條上要支付本息一共八十五萬,多了十萬塊的利息。他覺得這已經足夠多了,可以表明自己的誠意了,沒想到杜林的心更黑,胃口更大,讓他有點吃不消。
倒不是說他拿不出另外七十五萬,他拿得出,但不甘心。不能因為他犯了一點小小的過錯就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他,這不公平!
禿頭苦笑著將茶幾上自己的欠條拿在手里,他的這份錢是第二多,整整一百萬,他如果想要讓杜林滿意,就要再拿出一百萬來,他不會真的把杜林說的二十萬零頭抹掉當真話。做錯了事情,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雖然這個代價格外的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氣,立刻掏出筆在欠條下補充了一條,連本帶利兩百萬,在規定的時間支付給杜林。
另外三個人看著他的動作都覺得他瘋了,這可是一百萬的財富,以他們賺錢的速度也差不多要兩年才能賺回來——真正的大礦主如亨得利之流已經去見天主了,剩下的就是他們這些跟在亨得利身后撿便宜的。或多或少的想要通過從杜林口袋里掏錢來補貼自己的虧損,或者多撈一點錢。
禿頭看著自己的欠條,臉色都開始發白,他的身家在普通人眼里是一個無法理清的天文數字,但是把他的身家放在這樣的場合下,也不見得底子有多厚。支付了杜林的欠款之后他的流動資金差不多就徹底的枯竭了,甚至銀行里的現金都不一定能夠支付,只能通過不動產或者珠寶之類的抵價。他這么做,是因為他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嗎?
不,顯然不是,真正促使了他這么做的原因,是他怕死。
他真的怕死!
亨得利這樣在西礦會內都算有名氣的大人物,手底下擁有四座礦區,每年都能賺一百多萬,但那又怎么樣?還不是說死就死了?如果把亨得利從天國拽回來問他愿不愿意支付一百萬給杜林換取自己的生存,他相信別說一百萬,三百萬亨得利都愿意給。
生命只有一次,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這是他父親告訴他的訓誡。
禿頭低著頭揉著臉一副破產的模樣讓另外三人都啞口無言,有人已經做出了選擇,有人還在觀望。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杜林從外面回來了,他在外面跑了一會步,最近一直躺在病床上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生銹,是時候鍛煉一下了。他非常禮貌的帶著微笑讓四位礦主稍等一下,轉身上了二樓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才重新坐在了茶幾的另外一邊。
“先生們,你們想清楚了?”,他看上去興致不錯。
禿頭的家伙點了點頭,把自己的欠條給了杜林,“杜林先生,您說的沒錯,我想起來了,我的確從你這里借了一百八十萬,連本帶利兩百萬,這是借據。”,他說著停當了一會,杜林拿起欠條看了一會之后,他才繼續說道,“現在西部的一些情況您也清楚,很多東西都積壓在手中賣不出去,我的意思是現金可能不夠,能不能用一些其他東西來抵價?”
杜林沒有理由拒絕,“這完全可以,如果我們相處的時間長了你們就會發現我是一個非常好說話的人,你想要用什么抵價?礦區經營權?礦石?金屬錠?還是不動產?”
“金屬錠也可以嗎?”,禿頭臉上頓時露出了釋懷的笑容,他舒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我這里有大概價值五十萬的鋁錠和銅錠。”
“沒問題,你另外支付我現金就可以了,如果有正在開采的礦業可以抵價給我,我不介意這些東西是什么形式什么內容,只要它們值那個價就行。”,杜林說完看向了另外三個人,“你們呢,想起來了嗎?”
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但是很快有個家伙猛的拿起自己的欠條,在上面如同禿頭那樣補充了一條條款,然后抬起頭看著杜林,問道:“杜林先生,您剛才說七百二十萬當中的二十萬零頭抹掉了,是嗎?”
杜林也是愣了一下,“對,我說過的事情我不會否認,我是這么說過。”
那個家伙頓時露出了笑容,“那您瞧,我借了您一百六十萬,按照要我們的約定需要還您一百六十萬,但是您抹掉了二十萬零頭,我只需要還您一百四十萬就可以了,對嗎?”
這絕對是一個奸商,他的聰明之處在于他發現禿頂的家伙沒有把杜林抹掉的二十萬的四分之一從自己的賬目上清除掉,另外兩個家伙顯然還沒有做出最后的決定,就在這樣一個空檔,他找到了一個為自己節省一點的方式。這樣比他預計的計劃只需要多支付五十萬就夠了,雖然肉疼,但還沒有讓他做不到。
“另外我也有一些礦石和金屬錠,大概八十萬左右的樣子…這樣的話,我支付您六十萬現金,我欠您的錢就都還給您了!”,他期待的看著杜林,杜林考慮一下之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