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服眾了?許多博物館都陸續使用柿蒂紋,除了一些頑固學者強行反對,柿蒂紋基本上已經蓋棺定論了。”
副組長王青劍眉一豎。
關于柿蒂紋的命名,已經不存在困擾了。
京華第一學府的梁理教授和李堅教授,這兩位泰斗級學者,已經用大量的研究資料和科學推論,為其命名。
一切的考古出土,與殘留的資料,都將真相指向柿蒂紋。
“但我覺得過于草率。”
“劉教授,無論何種研究,都必須講求證據,你要說出一二三五六出來,才可以讓人信服,否則,就會被視為搗亂。
梁教授和李教授難道是依靠直覺嗎?還不是依靠海量的資料與成百上千的考古文物,遵循嚴謹的科學思維,方才得來的結論!”
王青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個劉教授,什么論證論據都拿不出來,卻一直反對金陵博物館提前給文物換上柿蒂紋的命名。
這讓王青極其不愉快。
你既然反對,就要說出反對的理由啊,空口無憑!
劉教授沉默了。
根據他多年的研究經驗,加以直覺來判斷,柿蒂紋肯定不是真實的名字,可一時半會兒,劉教授也找不到駁斥的證據,只能不停嘆息。
此時。
秦淮推門進入。
學者們回頭看向門外,當看到一張年輕的面容,神色卻是有些一言難盡。
對于這位唐館長三顧茅廬請過來的組長,他們不知該如何形容。
一方面…
秦淮曾經有過一篇重量級的論文——三星堆青銅文化中的巨物崇拜。
那一篇文章,為三星堆青銅文化的研究,打開了一個新的方向,也讓許多難以解釋的現象,得到了佐證。
毫不夸張的說,僅僅是憑借那一篇論文,秦核舟在考古學界,就有不低的地位。
但另一方面,這位組長,卻是沒有半分責任感!
整整六年,來金陵博物館監督文物修復組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天。
宛如文物修復組的貴客一般。
“秦先生。”
眾人禮節還是沒有落下。
“你們好。”
秦淮則是悠悠然來到會議桌前,觀看文物修復組,還有文物研究專家工作。
“秦先生知道柿蒂紋嗎?對柿蒂紋,有什么標新立異的見解?”
作為付組長,王青有心想要套出秦淮對柿蒂紋的看法。
秦淮,是否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呢,或許沒有。
但沒有關系,沒有就沒有嘛。
如果隨便一個問題,秦淮都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那也太恐怖了!
術業有專攻,秦淮工作的重心,可不是研究青銅器上的紋飾!
果不其然。
對于王青的詢問,秦淮神情頗有些茫然。
柿蒂紋?
什么柿蒂紋?
有這種紋飾嗎?
秦淮在腦海中,將所有他了解到的紋飾全部勾勒出圖形,爾后與柿蒂二字一一匹配,發現并沒有柿蒂紋。
“柿蒂紋是什么類型的紋飾?新出土文物上出現的嗎?”
和專家組們不在一個服務器的秦淮,極其認真的拋出心中疑惑。
幾位專家面面相覷。
不是吧?
秦核舟連柿蒂紋是什么紋飾都不知道!?
而且還說出新出土文物上的獨特裝飾這種低能的話?
專家們強行憋住笑意。
文物修復師不知道柿蒂紋,就像初中生不知道一加一等于二,說出來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啊!
秦淮不知道,也要不懂裝懂才對…
“能否解釋一下?”
見幾位學者神色古怪,秦淮頗為疑惑。
幾位學者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抱著看破不說破,人艱莫拆的心態,將一張圖稿,遞給秦淮。
秦淮瞥了一眼,恍然大悟。
“這就是柿蒂紋?”
十幾位學者無言以對。
難為秦核舟還能如此淡定…定力非人啊,換做其它學者,早就老臉一紅了。
“這個我倒是看過,而且漢服熱愛著喜歡添加這一種紋飾,不過誰給她命名為柿蒂紋呢?考證頗為草率啊。”
秦淮放下圖稿,微微搖頭。
巧合的是,對于‘柿蒂紋’…他略懂一些。
聽到秦淮的話,劉教授眼前一亮。終于有學者跟他執相同見解了!但秦核舟能夠擺出科學可靠的論證嗎?
若是不能…恐怕會被其它學者譏笑吧?
劉教授自己閉關搜尋資料,整整搜尋了一個月,翻遍了幾十部有關于青銅器紋飾的專著。
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秦核舟能夠臨場發揮,找到駁倒柿蒂紋的證據嗎?
可能性似乎微乎其微。
劉教授完全不抱期待…
其它學者也是挑了挑眉。
秦組長這是強行挽回顏面,還是?
“柿蒂紋的命名,是由考古學界,兩位泰山北斗,梁教授和李教授的完成的,現在已經向文物局申請確認文件了。秦先生說的草率,我不敢茍同。請說出具體考證。”
王青挺直胸膛,頗為驕傲,畢竟他就是兩位泰山北斗帶出來的得意門生。
秦淮說這份考證有些草率,讓他生出不滿。
秦淮處之若素,具體考證啊…
當然是有的。
而且非常簡單。
“古人是非常注重生活實際的,無論是天文歷法,還是水利設施,生活科技,都是建立在生活實踐的基礎上,這一點,你們認同嗎?”
十幾位學者頷首。
當然認同。
古人最講究實用主義了。
算術的韓信點兵、天文的精確測量、醫學的中藥理論、農業的二十四節氣,無一不是從生活實踐出發。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從生活實踐知識來看,就從中醫藥理罷。”
秦淮從容得一塌糊涂。
沒有絲毫慌張。
而且給人一種,思路清晰的即視感。
中醫藥理?
十幾位專家被唬住了,面面相覷,不知道秦淮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完全想不明白秦淮該如何破題啊。
專家們暗暗沉氣,坐看秦淮分析。
“有一本書,叫做《全國中草藥新醫療法展覽會技術,資料選編》,這本書中有一個案例,案例出自津市沽唐區中醫院的一項研究。
該研究旨在驗證中醫古籍中的一個藥方。
該藥方與柿子有關——取帶柄的柿子蒂四到七枚。將帶柄柿蒂放瓦上焙干研末存藥性,婦女月經干凈后兩天后,黃酒三十克送服。連服兩天,服用一劑,一年。一年后如果想恢復生育,可以再吃四到七個柿子或柿餅。
該院實驗一共二百四十九例,追訪十三例,共三百五十一個月經周期,認為有效。”
秦淮娓娓道來,他并沒有胡說八道,確實有這本書,也確實有一項驗證、證明。
但一群專家蒙圈了。
我們正在討論考古,你為什么講呢?
話題偏了整整十萬八千里!!
許是看穿了文物修復組學者們的疑惑,秦淮繼續開口解釋:
“好了,我們知道了柿蒂蒂藥效,再回頭看‘柿蒂紋’。就會發現,柿蒂紋已經不攻自破了。
因為在農耕時代,多子多福才是美好祈愿,譬如詩經《大雅·緜》中有:綿綿瓜瓞,來形容子孫綿延不絕。既然如此,古人會將的東西裝飾到生活用具上嗎?”
秦淮一字一句的分析著,每一個字,都是專業知識,并非空穴來風,也并非胡編亂造,而是邏輯清晰,有理有據,環環相扣,將答案解剖開來。
話音落下。
一群學者面面相覷。
迷茫。
咀嚼。
消化。
最后…會議室內,盡是震驚的表情。
臥槽!
這個太有道理了吧?!
作為古代極其重要的中醫理論,中藥的知識,已然滲透到方方面面,就連宮斗的妃嬪,都會使用麝香流產,故而古人,絕不可能忽略柿蒂蒂藥性。
既然不會忽略。
那么真相便呼之欲出——柿蒂紋,是錯誤的命名。
想到這里,一眾學者驚恐的望著秦淮。
兩位考古界泰山北斗苦心孤詣的研究,似乎在秦淮的三段話中,土崩瓦解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