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謝先生的黑眼圈積得很厚,其它隨行工作人員也有不同程度的黑眼圈。
不是不想休息,而是皿方罍一日未歸,就一日寢食難安。
皿方罍仿制已經接近竣工。
不過,秦淮在細節上的把控簡直是吹毛求疵級別的。
有上百個玄而又玄,看起來似乎對鑒定沒有任何影響的細節,也都在秦淮處理之列。
這一個個細節說不上影響多重,但上百個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揉在一起,那就完全看不出真假了。
“結束。”
秦淮站起身,仔細擦干凈手指。
至于皿方罍仿品,則是任由觀看。
“真的太像了,仿品身上還有手摸得透亮包漿的痕跡。赫然有種被收藏了許久,被一次次驚嘆、把玩的滄桑,這是怎么仿造出來的?”
“簡直驚為天人。這種程度的技藝能把牢底坐穿。”
“原來是超級大師,所以才對高岡一田的倨傲顯得毫不在乎。高風亮節,高,實在是高。”
秦淮聽著這些人的尬吹,老臉一紅。
可能他們也找不到詞語來形容了。
那讓人不明所以且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且念念難忘的仿品。
真的找不到形容詞來描述。
“幫忙運到高岡一田別墅。”
秦淮讓隨行人員蓋上幕布,然后小心的運走,皿方罍器身只有63.4㎝,相對來說并非巨型青銅器。
當初古董商能夠抱著器身逃之夭夭,可見它的重量。
不過在青銅罍器中,它卻是現今出土的,當之無愧的第一重器。
“我建議你到了地方直接拍攝。”
秦淮跟攝影師直接說。
“可是…”
攝影師被秦淮的提醒嚇得肝顫,如果直接拍攝的話,就是現場直播了,倘若,高岡一田辨別出了仿作怎么辦?
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灰溜溜的回國嗎?
這種事情,當然是百分百確定能夠迎回時,再轉接電視臺進行直播。
攝影師對于青銅器了解不多。
雖然秦先生的仿造驚艷無比。可秦先生的‘名氣’終究不如高岡一田。
畢竟高岡一田在外國博覽會上拿過金獎。
而秦淮什么獎項都沒有。
因此總覺得有些不穩…
“沒有可是。記住了,到別墅后便開始直播。”
秦淮斬釘截鐵。
高岡一田分辨不出來的。
他這件仿品專門針對高岡一田,早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
哪怕高岡一田有五十種鑒別方法,也得乖乖跪下。
二十分鐘后,一行人來到高岡一田的別墅。
高岡一田帶著玩味的笑容,將秦淮等人放進客廳。
來的賓客不少,七成是東瀛有頭有臉的青銅鑄造師。
其它則是商賈,政要。
高岡一田還聯系了幾家頗有影響力的電視臺。
無論是客廳,還是內房,都布置了攝像頭,對今天的切磋進行實況轉播。
“今天是個黃道吉日,我已經預訂好了香檳酒宴慶祝。你們也可以來,今后你們也可以借鑒東瀛的青銅鑄造技藝嘛。”
高岡一田滿面紅光,這一次實況轉播,其實也是他費盡心思的炒作。
不過是利用東瀛的民族情緒罷了。
一旦成功,會讓他的名氣更上一層樓。
今天過后,他就是民族英雄,也是為東瀛青銅鑄造工藝正名的頂尖工匠。
這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故而高岡一田已經提前訂好了慶功酒宴。
至于邀請秦淮等人參加,也不過是擠兌一下,甚至想讓秦淮他們難堪罷了。
身后謝臨風和隨行工作人員的臉上都涌出了幾分慍怒。
“秦先生一定要贏了高岡一田。”
“我希望秦先生能贏。”
謝臨風握緊秦淮的手掌。
“開始比試罷。你先布置,我來鑒定真偽。”
秦淮站出來,安之若素。高岡一田的種種行為在他面前都顯得十分滑稽。
就像一個小學生像高中生炫耀背得熟練的乘法口訣。
秦淮清冷的語氣像是給高岡一田潑了一盆涼水,他鎖緊眉頭,非常討厭秦淮這幅態度。
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總一幅不驕不躁,不慌不忙的神情,好像成竹在胸。
這讓高岡一田覺得特別生氣!
“我已經布置好了。你進入房間后,只有三十分鐘的時間鑒定。兩尊青銅器下都擺有紙盒,你若有了鑒定結果,直接拿起紙盒,取出里面的卡片就能驗證真品和仿品。”
高岡一田洋洋得意的解釋道。
他雖然自信,但也選擇了保險的打臉措施。
如果秦淮碰巧蒙對了仿品,那么高岡一田還有補救措施。
只要他也找出秦淮的仿品,那么皿方罍就不會拱手讓人。
高岡一田實際上很有心機。
“三十分鐘太久,十分鐘才最合適。”
秦淮抬手。
三十分鐘純屬浪費。
他還想早點回家呢!
十分鐘?
高岡一田略帶些虛偽的笑笑。
’這個中國人是放棄治療了嗎?
多給二十分鐘竟然都放棄,是害怕到時候丟臉丟得無地自容罷?
也對啊,我鑒定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出真品和仿品。
而秦淮如果三十分鐘都鑒定不出來,差距豈不是太明顯了?
所以縮短成十分鐘,讓差距變小,保證顏面。真是機智的年輕人!’
高岡一田瞬間明白了秦淮心中的‘小九九’。
嘲諷的笑了兩聲。
果然,中國人的狡詐從來都不會用在正途上。
秦淮并不知道高岡一田的心里戲多到令人發指,而是直接推開房門,領著工作人員進入其中。
“我們進來會不會打擾秦先生鑒定?”
謝臨風忐忑的問秦淮,鑒定過程不應該要靜心斂神,力求不被任何人打擾的嗎?
“打擾只是小事,攝像機開了沒?”
“沒…”
“為什么不開?”
秦淮嚴厲的盤問了一句。
“因為…因為…抱歉,秦先生,我立刻打開攝像機,轉接湘省的電視臺,可能需要幾分鐘,秦先生還是快些鑒定吧?”
攝影師手忙腳亂,語無倫次。
“我等你幾分鐘。”
秦淮蜜汁淡定。
“啊?不,秦先生…”
眾人欲言又止,鑒定時間才短短十分鐘啊,秦淮竟然要等攝影師幾分鐘。
這不是耽誤事情嗎?
此刻,謝臨風真想把攝影師拖出去喂屎。
剛才在路上秦淮就叫你調試,怎么就是不聽呢!
“要不然秦先生先鑒定?”
謝臨風連連提醒秦淮,時間寶貴啊,能不能不要浪費?
“好了!”
攝影師急得滿頭大汗,將攝像機架好,慌慌張張將鏡頭對準秦淮。
此刻已經過去五分鐘了!
謝臨風急得如熱鍋上的媽耶。
而高岡一田翹著二郎腿在外面看監控,心中已經在搖頭了。
看來這位年輕人還是在為自己找臺階下。
先是把時間縮短為十分鐘,然后讓攝影師修機器再浪費幾分鐘。
這是最大程度的在減少顏面損失啊。
但最終丟臉是免不了的!
只要你丟臉了,他高岡一田就能大做文章。
秦淮對攝像師微微一笑,然后轉身,龍行虎步的走到仿品前蹲下,捧起藏在下方的紙盒。
“是這樣的,如果紙盒中的卡片是仿字。那么我就成功了一半,但若是真…那么皿方罍歸國無望。”
秦淮淡定的在鏡頭前晃了晃紙盒,紙片撞擊聲砰砰響徹。
“秦先生請不要皮了,我心臟都碎了。”
謝臨風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水,聲音顫抖,因為過于緊張,半邊身體都已經發麻了。
“當然是仿字。你說是罷?高岡一田。”
秦淮目光落在剛剛走到房內的高岡一田身上,順手將紙盒遞給高岡一田。
只見高岡一田剎那間面如土色,默默的打開紙盒,把仿字硬紙片取出來。
“不過是成功了一半而已,有什么好嘚瑟的?我也能鑒定出你的仿作,你們,絕對拿不走皿方罍。”
秦淮不置可否。
上一個這樣立flag的也是東瀛人。
名叫安彥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