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小姑娘翻動她的圖稿,按照古人的繪畫、雕塑作品模仿了這么多天,陸家小姑娘的設計越來越有神韻了。
這是一個勤學苦練的過程,須得日積月累,厚積薄發。
陸家小姑娘的進步十分明顯。
生活方式也在慢慢轉變,據陸老先生說,現在她每天忙的都不拿手機與自拍桿了。
“很不錯。”
秦淮頷首,這個小姑娘的努力她全部看在眼里。
陸家小姑娘靦腆的笑了笑。
秦淮再站到林櫟身后,詫異的拿起草稿紙下面的玉雕作品,這枚玉雕輪廓奇異,宛如一顆心臟。
心臟內有血色棉絮,采用俏色巧雕和雙向剔地浮凸法,凹凸有致,如一群山石嶙峋。
秦淮看了一眼,忍不住頷首稱贊。
林櫟故意想營造一種‘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錯覺。
乍一看,它是一枚雕刻著紅色小胖肚佛的玉雕,滿滿的佛性。
雖然佛性足,但無形中總有些一絲怪異的感覺。
若定睛打量,會心悸的發現,胖肚佛的笑容里藏著一只擇人而噬的血色獠牙鬼面。
秦淮抬眼看了一眼林櫟。
只見林櫟滿臉師父你快夸我的表情。
“腦洞很棒。俏色巧雕與剔地浮凸法融合在了一起,再利用遠近高低各不同形成另一種視覺差。
一件細看極恐,輕輕一瞥卻佛性滿滿的玉雕作品,創意十足。”
“師父教得好,角度處理是借鑒師父的鳳凰涅槃,俏色巧雕是借鑒風雪夜歸人!”
林櫟笑意燦爛,謙虛得撓著頭哈哈大笑。
經過日思夜想,篩選拋棄了三十七個創意,他終于有了決斷。
“粗看如佛,細究如魔。既然可以變成佛兒,為什么執著得要去深究呢?
我爺爺有一方印章,叫做難得糊涂。
鄭板橋曰:聰明難,糊涂難,由聰明而轉入糊涂更難。不管你是假糊涂,還是真聰明,得過且過,萬般自在,不是更好嗎?
所以呢,我叫這件作品: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不必詩句,不必正版宗教題材,而取禪意,也很有意思啊。
林櫟笑容燦爛。
秦淮微微一笑,林櫟屬于表面內斂,實際放浪形骸的性格——
我不愿意雕刻,你打我三年,我也不動手,我愿意雕了,就拼命學習,勢必拿出滿意的作品。
而秦淮呢,行事多苛求自己,每一件作品,都在尋求與眾不同與不斷超越。
兩種不同的性格碰在一起,讓秦淮突然有了另外一種思考的角度。
“一念放下,萬般自在…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秦淮皺著眉,來回走動,不斷咀嚼這句話。
純黑如漆的墨玉突然浮現于腦海。
與此同時,元宵節小男孩,他小道袍上的黑白太極圖也漸漸清晰。
墨玉被秦淮的想象力削成太極圖的一半,與小男孩道袍上的黑色部分重合。
創意?
秦淮搖了搖頭。
古人曰:玉不琢,不成器。
美玉須雕琢,無論是自然的沖刷舔舐,還是刻刀的剔挑頓挫,都可稱為雕琢。
而若選取一塊純黑如漆的墨玉切割成黑魚圖,一冰清玉潔的白玉切割成白魚,最后拼湊在一起形成太極圖。
這算作品嗎?
太極圖,只有寥寥幾根線條。
創意、工序簡單到連機器都可以雕出來。
學徒拿尺規比對,同樣可以打磨一件。
它幾乎無法秀技,平面減地法、剔地浮凸法…全無用武之地。
玉雕師的個人風格也無法鐫刻其上。
假如把秦淮‘雕刻’的黑白太極圖拿給其它玉雕師,直接就能變成其它玉雕師的作品。
如果是這樣,還有必要創作這樣的作品嗎?
畢竟玉雕師創作玉雕的前后始末,最講究個人風格。
若能讓其它收藏家一眼就反應過來,然后毫不猶豫的說,這肯定是秦核舟的作品。
只有出現這種情況,秦淮的創作,才算是成功的。
而雙魚圖可以嗎?顯然不可以。
“師父?”
“師父?”
三位徒弟一臉懵逼,師父竟然又開始習慣性的走神…
真叫人頭大啊。
“你們可以先收拾東西回家,秦淮就是這樣,要是突然有了靈感,就絕不會管周圍是什么情況。”
商雅一臉姐姐也很絕望的神情,搖了搖頭。
三個徒弟投去理解的目光,然后收拾桌椅木凳,工具畫質,踩著夕陽的余暉離開。
商雅便把木屑全部掃起來,放到屋外的垃圾桶里…
但很快便堆滿了!
商雅想起秦淮以前租房時,也是一個‘垃圾制造商’,搞得她焦頭爛額…
收拾結束,商雅鎖掉院門,放縱秦淮獨自蹲在桃樹林里思考。
反正秦淮是跑不出門的。
不用擔心。
商雅坐在屋門口,沒有叫醒秦淮,她要等秦淮水到渠成的醒過來,醒來后,再做晚餐。
不過,透過秦淮的神色,她發現秦淮似乎一直沒有頭緒。
時間悄然流逝,直到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對了,雕琢不一定用刻刀啊。我不是近兩天才鼓搗出了新器械嗎?”
秦淮猛得反應過來,自己罵了自己一句,居然燈下黑了!
一直想線條太少風格不明顯的煩心事,卻不記得正在準備的微米級別探針器械。
須知被水流舔舐而成的極品籽玉,其實便是水分子在玉皮上磨蝕出細細的氣孔。
故而雕琢氣孔從形式上更加‘取法自然’。
如果切割出一套陰陽雙魚圖,再使用最新機械加工,會是什么感覺?
秦淮于腦海中構思了一瞬,立刻呼吸急促了起來,有些等不及了。
然而。
悲催的是,器械完成,需要三天后…
三天,河漢天塹一般的距離啊。
秦淮搖了搖頭,以手加額。
難受啊馬飛。
“三個小時,你終于想通了?”
商雅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
“啊——老毛病犯了…”
秦淮有些困窘,筆直的站在商雅面前。
商雅只是剜了她一眼,沒有多少責怪,眼神底下還有一絲縱容。
“洗澡去吧,衣服都清點好了,小哥哥幸苦了,直接洗就好!”
秦淮嗯了一聲,今天商雅好像有些熱切。
但他今天確實累得一塌糊涂,故而,肯定是賢妻良母的商雅在關愛他。
單純的秦淮如是想道,心情愉悅的鉆進浴室。
脫掉衣服。
打開淋浴。
將酸痛的手臂肌肉淹沒進熱水瀑布中。
爾后一邊洗身體一邊洗頭的秦淮閉上眼睛想拿一條毛巾揩拭。
結果摸了摸,竟然空無一物。
秦淮立刻拂掉臉上的水,一臉蒙圈:
“毛巾呢?怎么一片毛巾都沒有了。”
門外,商雅一臉癡姬表情,悄悄咪咪的將耳朵貼在門上,聽得秦淮這句呼喊,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她咳嗽了一下,隨即一臉嚴肅,紅唇微張:
“老公~今天毛巾剛洗忘記收了,我給你送進來。開門啊,開門!”
秦淮:“…”
這一定商雅故意的,和上次拆穿的騷操作如出一轍!
秦淮嘆了一口氣,太皮了啊。
但…不開門怎么擦身體?
“開門啊老公,開門。”
商雅清脆的聲音讓秦淮心驚肉跳——
開還是不開,這是一個嚴峻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