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折磨
公園里，還在拍雷家音給小迪訓練的戲份。
十多天了，一場戲足足拍了十多天。
每天上午都在拍同樣的戲份，各種專業的訓練都來上一遍，甚至都請了一個音樂學院的老師跟組指導。
本來這場戲的戲份并不是很長，差不多五分鐘的樣子，順利的話兩三天就搞定了。
但是小迪的演技差點，練到每一個階段的表情和眼神都掌握不好。
五分鐘的戲份，神態差不多要很明顯地有五六個層次。
離唐安的要求有段距離，有些浮夸了，既沒有表現出當初角色的身體狀態，更別說心里狀態了。
不管是流于表面的動作、表情，還是更深入的眼神，都不到位。
唐安給了她兩天時間自己悟，悟不出來那就來逼了。
任何一部電影，演員表演的好壞都是要導演負責的。
要說很多演員演技浮夸，那為什么那么浮夸，那么假的表演，導演還讓過了。
演員有問題，導演也有責任。
只要是符合角色的演員，導演能夠掩蓋住演員的短處，演技差點都是可以逼出來的。
湯唯和倪霓就是典型的例子，當初《色戒》、《金陵十三釵》演技被各種吹，到后來，沒有任何一部電影有當初的水準。
導演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哪怕梁超偉這樣的演員，也需要一個好導演。
湯瑋包裝的好，文藝女神、高大上的形象，至于那一大堆影后提名，看看就好。
《三城記》里的表演都能拿影后提名，里面那大段的獨白真是令人尷尬，秦海茹買個雞蛋一場戲就能秒她。
《京城遇上西雅圖》、《黃金時代》也遠遠無法和《色戒》相比。
是她們的演技退步了嗎？
不見得，只是沒碰到張一謀和李按這么善于調教演員的導演了。
湯瑋臉寬了，而且不夠立體，在電腦上看感覺不出來，但是在大熒幕上，太明顯了。
《色戒》里李按通過燈光明暗、半側臉掩蓋了湯瑋的缺點。
揚長避短，就是一個導演要做的。
江小迪大部分戲份都還好，畢竟人物情感并不復雜。
稍微難一點的戲份，就慢慢磨。
練聲和練嗓子的戲演不出那個狀態，那就真練，每天練上幾個小時。
任何表演都比不上來真的，《色戒》里的床戲就是因為太逼真了，才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打真軍。
半個月過去，每天上午不間斷地聯系，自然就有了電影中角色的狀態。
到今天，她的嗓子已經沙啞了，后期都不用配音。
“停！”
唐安看了看時間，讓小迪休息一下。
小迪也松了口氣，大口大口地灌著水，忍受著喉嚨深處的痛楚。
半個月，完全來真的，比音樂學院的學生還要嚴格，而且為了盡快達到效果，都沒有刻意保護嗓子。
不光是練聲，還得唱歌，一唱就是半個小時，那種感覺完全不需要演，甚至她都忘了去演戲，完全是本色演出。
“怎么樣，實在感覺很難受就說出后來。”
唐安來到她面前，關切地問道。
見唐安過來，小迪連忙起身道，“唐導，我還好，能堅持住。”
縱然心里已經不知道把唐安給罵了多少次了，不過她可一點都不敢表露出來。
而且小迪也知道是自己演技不夠的緣故，要不然也不用遭這個罪了。
也就是每次拍之前心里暗暗埋怨唐安兩句，但是拍戲的時候還是得老老實實的。
唐安點點頭，笑道，“抓緊時間休息，最后一個鏡頭，爭取今天搞定。”
“好的唐導！”
終于要拍完這場戲了，半個多月的折磨終于要過去了。
小迪心里激動不已，雖然之前開拍的時候就猜到不會多順利，大導演的要求肯定是很高的。
先前唐安拍《星際穿越》的時候，楊宓可是長時間泡在冰島一座冰川附近的湖水里，都的了低溫癥。
那可是嚴重起來可能造成人體器官無法正常工作，甚至死亡都有可能。
小迪還問了下楊宓具體的情況，嚇得回憶了一下劇本，沒看到有什么有危險性的劇情，才放心了。
這嗓子啞了雖然不是很嚴重，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但是滋味可不好受，說話、喝水、吃飯都不方便。
現在唐安告訴她今天完工，頓時感覺嗓子又沒那么難受了，甚至已經開始想著過幾天過年了吃點好的來，補償一下自己的胃。
嗓子難受，已經吃了一個多星期的蔬菜了，寡淡無味的。
然而，唐安下一句話卻讓她的心情又瞬間跌落谷底。
“先休息十分鐘，接下來就沒的休息了，一直不停地練，達到那種身體負荷已經到頂點的狀態，整個人從頭到腳，從肢體語言到表情和眼神，都要有種已經到了臨界點的感覺，要讓觀眾隔著大銀幕都感到心疼。”
剛剛說今天上午就能拍完最后一個鏡頭，緊接著又說一直練不能停。
說是從天堂到地獄有點夸張了。
不過小迪剛剛覺得已經好了很多的嗓子，立馬突然變得有些灼燒的感覺，比之前還要難受。
唐安又叮囑了她兩句，便回了監視器前。
而小迪則略帶哀怨地坐回了椅子上，接過助理遞來的雪梨，悶悶不樂地大口大口地咬著。
一直練，不達到要求不停，想想都可怕。
這個十分鐘過的出奇地塊，小迪感覺自己還沒坐兩分鐘，唐安就要繼續了。
隨著唐安一聲“開始”，雷家音迅速進入狀態。
訓練的時候不再是嬉皮笑臉的，顯得嚴肅和許多，“開始，打開口腔三十次！”
打開口腔，就是松下巴，這些之前都不知道練了多少遍，小迪一次不漏地做完。
“狗喘氣三分鐘！”
小迪沒有質疑，之前倒是拍了一個質疑的鏡頭。
身體站立，手撐在腰部，感受著隨著氣息在鼓起、塌下。
口自然張開。
舌與下巴放松。
開始吸氣、呼氣，逐漸由慢到快，
標準的動作一氣呵成，接著“嘿、哈”30秒，賀、夜、哈、或30秒。
數數：12332112345677655677654321......一口氣數下去，中途不能換氣。
數棗：出東門，過大橋，大橋底下一樹棗，拿著竿子去打棗，青的多，紅的少，一個棗、兩個棗、三個棗、四個棗、五個棗、六個棗同樣不能換氣 這些方式輪著來，中途喘幾口氣，喝口水，不帶休息的。
唐安就是要拍出生理和心里極限的感覺，一連大半個小時過去，就沒停過。
本來嗓子就沙啞了，這又不間斷大半個小時的訓練，小迪感覺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火了，就算剛剛灌了半瓶水都沒有任何效果。
“賀、夜、哈、或”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
“出東門，過大橋，大橋底下一樹棗，拿著竿子去打棗，青的多，紅的少，一個棗、兩個棗、三個棗、四個棗、五個棗、六個棗，七個棗、八個棗、九個棗，十個棗；十個棗，九個棗，八個棗，七個棗，六個棗，五個棗，四個棗，三個棗”
“三個棗，四個棗，五個，六個棗，七個...咳咳”
“咳...咳咳咳咳.”
小迪連著練了一個多小時后，不知道多少遍數棗，數了27個棗，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撐著腰在原地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個多小時，本來嗓子就沙啞了，別說練的人，就是在場的劇組眾人聽在耳朵里都是一種折磨。
本來不少人都在看戲，尤其是劇組底層的員工。
大家都是小人物，看著這電影女主角比折磨，表面上不說，其實心里卻有種莫名的暢快。
不過這時候見小迪嗓音已經完全變了，咳成這樣，都有些于心不忍。
直到唐安喊了停，才有不斷地議論聲。
“太慘了，一個星期之前她嗓子就開始有點沙啞了，這下喉嚨估計徹底腫了。”
“切，拿著那么多的片酬受這點苦算什么，換我上砍我一刀都行！”
“給你下面來一刀也愿意？”
“滾犢子！怕你刀還沒老紙硬！”
“少見多怪了，音樂學院的學生把嗓子練啞了都是正常的，這才哪到哪啊！”
“嘿嘿，肯定還不算完，你們看唐導，她還得繼續練個把小時。”
“再來一個小時那真的受不了吧，前兩天我感冒了，喉嚨痛，連話都不想說。”
“這才哪到哪啊，又沒摔胳膊斷腿的。”
現如今拍戲拼命的演員越來越少了，不少年輕的員工心有不忍，但是一些老員工，見過的要多得多。
而在場的演員也沒有太多的表情，秦海茹中戲科班出身，當年也不是那么容易過來的，演員也要練聲，不是沒經歷過。
而富大隆拍電視劇《今生欠你一個擁抱》的時候扮演一個失去雙臂的軍人，拍戲過程中，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反綁雙臂的。
不是綁在身體兩側，而是雙臂反綁在身后，從手腕一直往上綁，綁到肩膀下面一點點。
一開始用繩子，勒的難受，后來改用布，才稍微好了一點。
但是連續幾個月，只有在拍完戲收工后才能解開。
雖然不是很痛，但對心理的影響卻更為恐怖，一度讓富大隆習慣了沒有手的生活。
嗓子啞了這點事，別說秦海茹和富大隆了，雷家音都沒有太多的感覺。
他們都三四十歲了，少的也拍了十年戲，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但是小迪才22歲。
在這個年代，這個年紀，還是女孩子，能堅持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監視器前的唐安也暗自點頭，盯著監視器看了一會，不過還是不夠。
拿起喇叭，大聲喊道。
“不要停，繼續！”
沒有讓小迪休息，也沒有加油鼓勁。
小迪還期盼著這一條就這很過了，聽到這話，差點沒又咳出來。
不過唐安的話沒有人敢反駁，也只能繼續。
又過了半個小時。
“哈、嘿、嚯、呵！”
“哈、嘿、嚯、呵！”
小迪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經過連續兩個小時不間斷的練習，本來就有點沙啞的嗓子現在已經徹底像火燒一樣。
慢慢地吐字越來越不清晰了，甚至都聽不清她嘴里說的是什么。
聲音也越來越小，遠一點的人都只能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地，而且速度絲毫不慢。
達不到要求就不能休息，小迪現在心里只有唐安剛才那句話。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說話已經沒有聲音了，只是機械版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復。
現場眾人看著這一幕也沉默了，一個這么減輕的女孩子，能做到這一部，足夠讓人佩服。
監視器前的唐安眼前一亮，仔細地觀察起小迪的表情。
倔強、執著！
唐安終于沖她眼里看到了這兩個詞，而且絕對夠真實，比任何演技都要真實。
不動聲色地對一號機位的張禮打了個手勢，后者立即會意。
一個特寫鏡頭，監視器里小迪整個臉龐看的更清楚，臉上完全沒有其他多余的表情，無比投入。
不過還不到極限，還差一點。
直到十分鐘之后，小迪已經完全發不出聲音，甚至連張開嘴巴都有點艱難的時候，唐安才大手一揮，重重地喊下一個眾人期待已久的詞。
“好！過！”
終于拍完這場戲了，唐安松了口氣。
現場的眾人也松了口氣，而小迪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喉嚨里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忍不住伸手抓著自己的脖子。
整個喉嚨不光是一種被火燒的感覺，好像喉嚨四周都緊緊地閉合了，傳不出一絲聲音，每呼吸一下喉嚨就牽扯的更痛一分。
助理趕緊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倒來一杯溫度剛剛好的開水。
“噗呲...咳咳咳”
然而，水剛喝進口中就噴了出來，嚇得助理臉色發白，連忙拍拍她的后背。
唐安見狀也不去看片子，走過來關切地望著她。
醫生也來了，檢查一番，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去醫院做個檢查。
“小迪，辛苦你了，好好休息，還有幾天就過年了，給你提前放假。”唐安道。
“謝...謝謝唐導。”
小迪張了張嘴，說話都有些勉強，不太能聽出她說什么。
“好好休息，別著涼了，我派人送你去附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