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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6 隱戶

  “有提過!”張鳳儀馬上回答道,“皇上說了,接下來朝廷的重點將會是清查隱戶。大明西南、西北一帶多山,隱戶多沒于崇山峻嶺之中。過了期限之后,朝廷將派軍隊協查。”

  秦良玉聽了點點頭,普通衙役去對付藏于深山老林的隱戶,確實有點不現實。不過這種事情,和她這個都督府的左都督有什么關系?

  張鳳儀顯然是猜出了婆婆心中所想,就馬上接著解釋道:“皇上到時候將會下旨,此次地方軍隊的軍事行動,將由軍隊主官自行負責,權當練兵。當然,地方都察院要派人監督,但不得干涉軍事行動。地方軍隊的行動成果,將作為地方將領的考核,由婆婆來決斷,而后直接上報皇上。”

  聽到這話,秦良玉不由得一愣,隨后大喜。

  大明開國以來,特別是從土木堡之變之后,武將勛貴的權力越來越被文官擠占。雖然名義上說,五軍都督府的職責是練兵,考核各級軍官。但實際上,以前五軍都督府考核之后,是要報給兵部,由兵部最終決斷。考核各級軍官的這個權力,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兵部所奪取。

  但如今皇上這個做法,很顯然是又把這個考核權還給了五軍都督府。兵部不管如何,在如今皇上的威勢之下,總不可能和皇上去搶權力吧?

  想明白了這點,而秦良玉作為一名武將,又怎么可能不歡喜。

  于是,她立刻奉旨,開始做拔營的準備。相同的旨意應該也通過聊天群給朱燮元了,等朱燮元那邊的命令一到,就可以啟程回四川。

  山東西南部,有一個后世非常有名的地方,就是梁山泊。由梁山、青龍山、鳳凰山、龜山四主峰和虎頭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黃山等七支脈組成,占地面積將近四平方公里。在唐宋時期,黃河多次決口,滾滾河水傾瀉到梁山腳下,并與古巨野澤連成一片,形成了一望無際的大水泊,號稱“八百里梁山泊”。

  不過如今這里已經風光不再,黃河改道,這里的水泊已經大不如以前,但也沒有達到后世那樣只剩下水泊遺址那樣的一塊濕地。

  在這邊,外圍已經是耕地,生活著一個又一個的村落。其中有一個只有二十來戶的小村子,是臨近水泊梁山這邊的最近村子,叫梁家村。村子里的人大都有親戚關系,是一個家族逃來這里落地生根的。

  不要看梁家村的人口少,耕地少,但從他們的房屋和百姓衣著能看出來,他們一個個都是比較富裕的。

  這一日,中午時分,七月的太陽有點毒辣,百姓們都在自家屋里休息。有一伙人,五個壯漢,每個人都扛著不少東西從山上下來,熟門熟路地進入梁家村,來到東頭的一戶人家門口。

  “梆梆梆”地敲門聲響起,其中為首一個年級大點的漢子一邊敲門,一邊低聲喊道:“梁伯,我們來了!”

  聽到聲音,屋里的一個人應聲出來,帶著一點欣喜,顯然是那漢子所說得梁伯了。

  “來來來,快請進來!”梁伯一邊打開門,一邊熱情地招呼道。

  五個漢子魚貫入門,把肩膀上的大袋子堆在院子里,打開袋子口,露出了袋子里面的東西,都是山里的好東西。

  梁伯看到這些東西,臉上的笑容就更多了,當即熱情地對為首那個年紀大點地說道:“劉瓦,這次你們要什么東西,食鹽要吧?還要什么?”

  劉瓦一聽,當即笑著說道:“就是以前換的東西,另外,俺媳婦馬上要生了,俺想要點布料,不知道貴不貴?”

  “不貴不貴!”梁伯樂呵呵地說道,“你想要什么樣的,說給我聽聽,我看村里那家有,去給你要來!”

  梁伯是村子里的里正,也是族長,村里有什么東西,他都知道。每次這些山里的人過來換物,都是他統籌安排的。

  就這么地,一番溝通后,梁伯當即喊著人名,隔壁鄰居聽到了,只是一下的功夫,劉瓦等人需要的東西,就都由邊上的村民帶過來了。只一會的功夫,梁伯的這個院子里就擠滿了人。

  生意上門,大家都高興,樂呵呵的。還有小孩也趁機過來看熱鬧,同時在院子里玩耍開了。

  劉瓦看到送過來的東西中,忽然眉頭微皺,蹲下身子,看著擺在那里的一袋食鹽,伸手抓了一小點,仔細看看后,臉色有點難看,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食鹽,而后對梁伯說道:“梁伯,這些精鹽我們買不起,還是換以前的那些食鹽吧,反正是鹽就可以了。”

  梁伯聽了,心中苦笑。其實,他也不想把這些精鹽擺出來的。但關鍵的問題是,縣里就沒有以前的粗鹽賣了。全都是這種精鹽,價格甚至比以前的粗鹽還便宜。

  聽到問話后,梁伯裝作不在意地說道:“沒事沒事,我們都打交道這么多年了,這些精鹽就按以前的粗鹽價格來算好了。”

  其他村民一聽,都連忙附和了起來。

  “對對對,我們都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們就不要分精鹽粗鹽了,反正還是那個價格給你們!”

  “是啊,你們在山里的日子也不好過,我們能照顧地總要照顧點。”

  他們的這個說法,讓劉瓦等人非常地感動。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這精鹽的價格,可是粗鹽價格的好幾倍,如果還是按照以前粗鹽的價格來交換的話,那就實在太占人便宜了。

  于是,劉瓦連忙說道:“不行不行,你們也不容易,照顧俺們這么多年,哪能讓你們吃虧呢!這精鹽俺們不要,就要粗鹽就好了。”

  一聽這話,梁伯這邊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就又七嘴八舌地客套了起來。

  “別不好意思的,說了精鹽給你們就給你們,沒事!”

  “對,交情在這,就拿著吧!”

  “你就當這是粗鹽好了,沒事的。”

  就在他們的說話聲中,在院子里玩開的一群小孩中,年齡比較大的那個,忽然站住了對劉瓦說道:“劉叔叔,縣里都沒粗鹽,全是這種精鹽了!”

  他這話一出,院子里頓時一片安靜。

  劉瓦這邊的人非常詫異地看著這小孩,有點不敢相信。縣里全部都吃這種精鹽?這怎么可能?那縣里的百姓還怎么活得下去?

  而梁伯這邊的人中,其中有一人,就是那小孩他爹,有點惱羞成怒,一巴掌就拍在自家孩子腦袋上,大聲訓斥道:“大人說話,哪有你來插嘴的份,還不滾!”

  這小孩似乎是到了叛逆期,也是到了要臉的年齡,看到這么多人面前,被他爹喝斥,當即有點不服氣地辯解道:“俺又沒有說錯,娘都說了,現在日子好過了,連這種精鹽都比以前的粗鹽要便宜多了,皇上圣明!”

  小孩說話有點快,但吐字清晰,一下就說完了。

  那小孩他爹一聽,氣得滿臉通紅,第二巴掌就又打了過去,同時大聲喝道:“你個小兔崽子,還敢犟嘴!看我不打死你!”

  “哇…”小孩立刻就被打哭了。

  劉瓦一見,連忙伸手擋住了那小孩他爹,同時勸道:“好了好了,小孩子不懂事,也就隨便說個話而已,沒必要打的。”

  他是壓根就不信小孩的話,就當小孩在亂說話了。

  縣里沒有粗鹽賣了,只有精鹽,而且精鹽還比以前的粗鹽價格還便宜,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地事情!怎么可能!

  誰知那哇哇哭地小孩,聽到他的話后,卻又哭著開口說道:“我不是小孩,我都上童校了!先生說過,要誠實,我沒有亂說話…”

  孩子他爹要瘋了,一把拖過小孩,就直接往院子外走去,非常生氣地喊道:“反了天了,竟然敢跟你老子頂嘴了,看我回家不扒你的皮…”

  經過這么一鬧,梁伯這邊的人,臉色都有點尷尬,隨即由梁伯做主,各種交換的東西,都便宜了一點給劉瓦,雙方成交之后,劉瓦這邊,比起以往,收獲多了不少。

  “每次真是麻煩梁伯了!”劉瓦等人背著換來的東西,再次誠懇地道謝后,才背著東西回山去了。

  梁伯等人送到村口,看著他們遠去后,有一人忽然開口問道:“你們說,他們會懷疑么?”

  “怎么可能懷疑?”另外有人立刻回答道,“眼下這樣的光景,要是換幾年前,你能相信?”

  說著話,這人又一指劉瓦等人的背影道:“他們這些隱戶,都躲在山里多少年了,更是不可能相信會有眼下的好日子吧!”

  梁伯聽著,并沒有說話。這些年來,就靠著和這些隱戶的交易,村里賺取差價,算是賺了不少錢。這樣的局面,誰也不想破壞掉。

  正在這時,有一個小孩忽然拉著梁伯的衣袖,不解地問道:“爺爺,嘎子哥說得是對的啊,為什么還要挨打?”

  梁伯轉頭一看,見是自己孫子,便想解釋一下,但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從何解釋起。

  其他大人看著他們爺孫倆,也沒有人插話。

  “爺爺,他們是不是壞蛋?”小孩子有點不解,“我們先生說了,做人要誠實,但是遇到壞人的時候,就不能什么都告訴壞人!”

  聽到這話,梁伯腦海中閃過劉瓦等人誠懇樸實地笑容,忽然嘆了口氣,摸了摸孫子的頭,而后環視自己的族人道:“朝廷規定隱戶登記的期限快要到了,這山里藏著人的事兒,也不止我們知道。等期限已過,朝廷軍隊協查,他們肯定要被流放酷寒之地。畢竟打了多年交道了,你們怎么說?”

  他這話問出口之后,沒人說話。一個個互相看著,都有點拿不定主意。但他們聽出來,族長的傾向是什么?

  其實,在這些人中,有的人是不愿意說的,甚至還打算回頭舉報一下,還可以分得隱戶的財富。不過族長畢竟已經表明傾向了,有這些想法的人,一時也不敢說出來。

  看到他們不說話,梁伯摸著孫子的頭發,就又說道:“日子已經比以前好過很多了,這些山里人身上,我們也賺了不少錢了。而且重要的是,我們的小輩,都在童校讀書,我們身為長輩的,當以身作則,可不能把小孩教壞了。他們,是我們的希望,希望他們有朝一日,也能考取功名。你們總不希望,他們以后也是我們憤恨地貪官污吏吧?”

  聽到他的這些話,所有大人都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后,有人終于開口說道:“梁叔,俺聽你的。”

  “俺也聽梁叔的。”

  “為了俺家的狗娃,算了,做點好事吧!”

  接二連三地有人開口,都同意了梁伯的說法,只有少數幾個,沉默以對,顯然不大同意,不過卻沒有站出來強烈反對。

  梁伯見此,當即點名道:“狗娃他爹,你去追他們,把他們請回來!”

  “好,俺馬上去!”狗娃他爹答應一聲,神情似乎輕松了不少,帶了一點欣喜,撒開腳丫子,向遠處的背影追了過去。

  過了好久,劉瓦一行人返回,聽到梁伯等人的解釋之后,還是一臉的不信。

  劉瓦等人聽了,就仿佛在聽天書一樣,反正他們的臉上,不是迷惑之意就是一臉不信。

  “梁伯,你就不要拿俺們尋開心了。”劉瓦有點苦笑著說道,“俺們雖然躲在山里面,可官府是個啥樣子,誰不知道?不說別的,光是遼餉,以前的時候,就逼死了俺們村…”

  “那都是老黃歷了!”梁伯有點哭笑不得,說真話了,這些山里人竟然還不信,“遼東建虜早已被皇上給御駕親征剿滅了,遼餉也早已經作廢了。這幾年的變化之大,俺都和你說說吧…”

  一直說到傍晚時候,梁伯才把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劉瓦滿臉詫異地確認道:“這是真的?聽說皇上不是一個毛頭小子么,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能耐?”

  “不得無禮!”梁伯一聽,連忙訓道,“皇上乃是紫微星下凡,豈能以年齡來衡量?明日你們派人去縣里看看,就知道了。俺可是告訴你,再過些天,就到了截止時間,到時候,你們隱戶再去登記,可是要交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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