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這幾天崇禎皇帝的態度有點偏軟,彈劾的奏章,基本都是留中不發,其中彈劾薛國觀的那些,也沒有按以往一樣轉發去山西,這讓更多關注動態的官吏都以為自己明白了什么。
于是,一天下來,竟然又多了不少的彈劾奏章,反正都是逮著這個機會,努力表現自己,或者渾水摸魚,或者混點名聲等等。
崇禎皇帝一聽曹化淳再次過來稟告的情況,便沒再不管了,立刻下旨,定于明天早朝。
要說起這個早朝來,似乎已經變得越來越少了,特別是從去年建虜入侵京畿之地開始后,早朝基本上是一個月都難得開一次了。不過也是因為如此,一聽說皇上明天要早朝,頓時,就莫名地戳中了不少人的興奮點。
“看來皇上是頂不住壓力,終于要懲處那幾個奸妄了!”
“這都多少天過去了,皇上到明日才決定要懲處他們,也算是難得了!”
“也不知道皇上是要把誰推出來做個交代,還是把那幾個人都處罰了?”
“呵呵,當然是薛國觀那賊了!不把他處罰了,按照他的做法,全天下有多少拖欠賦稅的,豈不是要把大明搞成一團糟,天下還能太平么!”
“其實你們都不用擔心,就算這次只倒了薛國觀一個,可其他人就能逃了么?咱們再接再厲,借著這個東風,把一個藤的葫蘆都拔了,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
“對,贊成,劉御史真不愧是國之干城,大明之柱石也!”
這個事情,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很快傳遍了京師。
第二天一早,很多人都早早地起了床,夠上朝資格的,則整理著儀容,雄赳赳氣昂昂地往紫禁城而去;而沒有早朝資格的,則聚集在各處茶館酒樓,喝酒喝茶什么的關注朝中的動態。似乎這時候的京師,就只剩下了這么一件事而已。
和上朝那些官員不同的是,當京師的普通老百姓真覺得朝廷要處置人的時候,就有人有了不同的意見了。
“其實,要我說啊,咱們大明軍隊也不是那么無能吧,至少盧中丞可是殺了不少建虜的,甚至連愛新覺羅家的都殺了兩,這可是實打實地功勞!”
“對啊,至少我那永平城大舅子一家的仇,也算是報了的。要是光靠文官動動嘴,又怎么可能有報仇的機會!”
然而,這些不同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了,畢竟主流的輿論,可是認為東江軍和關寧軍全都是廢物,夸大其詞,虛報戰功,蒙騙皇帝。
與此同時,紫禁城內,上千文武官員按官位高低排隊站著。內閣輔臣和司禮監秉筆太監也都到了。
皇帝還沒來,這底下交頭接耳的不少。當然了,大多數都是文官在慷慨陳詞,和同僚溝通著表達自己的立場。
“看到沒有,那首輔的臉都陰成啥樣了!”
“還有,看那張至發,他是首輔舉薦的,一條繩上的螞蚱,也是苦著臉哦!”
“諸位同僚,今日我等應該齊心協力,先除薛國觀那奸妄!”
可那一排站著的武將,卻沒幾個人是有這個心的。真要說的話,也就只有祖大壽了。不過他看看還空著的御座,又看看對面那些情緒高漲的文官,最終也是一聲嘆息,并沒有去辯駁什么。
原本祖大壽以為,他看到了武將終于要出頭了。至少在崇禎皇帝當日許諾自己之后,也確實辦起了京師初級武備堂,忠烈堂等等,還在訓練新軍,親自把關,斬斷文官插手的可能性。
可沒想到,最近這段時間,京師的風氣突變,讓他都有點措手不及。從一開始的遼東戰事,在他這個專家看來,確實是一場大勝,這是毫無質疑的!
街頭巷尾那種言論,在他看來,只是門外漢的討論而已,根本就不值得辯駁。可沒想到,最終竟然演變成了這個樣子。更糟心的是,所有支持武事的官員,哪怕是貴為大明文武百官第一人的首輔,也遭到了攻擊,而皇帝在這鋪天蓋地的輿論中也沉默了。
大明文貴武輕,這都幾百年了,又豈是那么容易改變的!祖大壽心中想著,不由得又暗嘆,自己看來還是幼稚了!
他正在想著,卻聽一聲“皇上駕到”,皇上終于是來了。
立刻,現場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變得嚴肅起來。不過就祖大壽眼見瞅見,卻是有許多官員神色頗為激動,看那樣子,似乎是在憋著勁!
崇禎皇帝在御座就座,東廠提督王承恩,錦衣衛指揮使劉興祚分列御前,氣氛頗有點不一樣。然而,這又怎么可能嚇到那些文官。如今乃是最佳良機,又豈能錯過!
輪值太監高時月看到該自己出場了,便跨前一步,大聲喊道:“有本奏來,無事退朝!”
這話音剛落,任誰都沒想到,竟然是站在前面的輔臣成基命當先咳嗽,跨步出列道:“臣有本奏!”
在之前的彈劾奏章中,可沒聽說過成基命有什么動靜。這早朝上卻是第一個站出來,這是什么意思?
一時之間,不少官員,甚至包括崇禎皇帝都有點納悶,不知道他搶著奏事,是為了什么事情?
“準奏!”崇禎皇帝看著他,淡淡地吩咐道。
成基命似乎一臉決然,昂首對崇禎皇帝大聲奏道:“臣欲彈劾登萊巡撫盧象升,延綏巡撫洪承疇,內閣輔臣薛國觀,內閣首輔溫體仁…”
“…”聽到他這話的文武百官,不由得都大吃一驚。他們沒想到,成基命不鳴則已,一鳴竟然如此驚人,一口氣彈劾這么多國之重臣!
崇禎皇帝聽了眉頭微皺一下,這讓他有點意外,不過隨即眉頭又舒展了開來,只是淡淡地問道:“為何?”
此時的成基命,猶如要古之義士,做慷慨赴死狀,大聲地回奏道:“臣彈劾登萊巡撫盧象升,虛報戰功,夸大其詞,欺瞞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