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前還不怎么在意的話,這次的朝會一開,所有人都不得不重視了,因此,溫體仁立刻躬身領命道:“臣遵旨!”
但他們也納悶一點,皇上怎么一口就咬定以后二十來年肯定災情嚴重,會嚴重缺糧?
不過歷朝歷代都是以農為本,如果糧食不夠,肯定會有動亂發生。皇上既然如此重視,也沒什么奇怪的!
胡廣卻沒管他們怎么想的,又嚴肅地說道:“要想保證糧食,盡量提高糧食產量來渡過災年,興修水利是必須的。雖然眼下朝廷沒錢,不過事先統計要做好,哪些是急需修建完善的,哪些可以往后放一放。這事,也由內閣牽頭,三月之內,朕要見到詳細奏報!”
“微臣遵旨!”溫體仁對此很是贊同,便又立刻回應道。
禮部尚書徐光啟聽到這里,跟著出列奏道:“陛下,據臣所知,各地有不少良田被廢棄。微臣以為,這些田地也當重新開墾。”
要說明末的大臣關心農事的,徐光啟說第二,別人不敢說第一。《農政全書》雖然沒有出世,可手稿卻有不少,在各大臣間也是有耳聞的。
他這話一說完,溫體仁立刻跟著奏道:“陛下,自萬歷年間進行一次全國土地丈量登記之外,如今已近一甲子。各地土地情況和在籍田冊必定出入甚多。因此臣以為,全國土地須得再行核實。”
“準奏!”胡廣點頭,這事確實有必要。畢竟這個時候,田地是最根本的資產,一如后世的住房。
畢自嚴聽了卻是心中叫苦,這是他戶部的事情,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他也沒法反對,也不好反對,只好沉默以對。
沒想徐光啟還沒完,繼續奏道:“陛下,臣覓得幾種作物,或可作稻米之外的補充!”
胡廣一聽大喜,連忙催著說道:“徐卿快快請講!”
“臣在萬歷年間曾有《甘薯疏》上奏朝廷,只是人微言輕,而時人之南橘北枳念頭根深蒂固,加之甘薯有些弊端,因此一直不得推廣!”徐光啟深吸一口氣,大聲奏道,“但微臣如今在天津農莊已試種成功,與閩地所種并無二致。”
說到這里,他生怕沒法說動崇禎皇帝,便一躬身動情地奏道:“陛下,此甘薯雖為外來之物,可臣已用事實證明之,無關南北,甘薯皆可種之,無需占用農田,山間野地亦可種之。且甘薯耐旱,產量亦大!如今大明缺糧,正好推廣此物來頂替!”
“你怎么就不說這甘薯之弊端?”輔臣成基命出列一步,大聲喝斥了徐光啟之后,轉身向皇帝一躬身奏道,“陛下,甘薯此物,人吃了后多會漲腹,反酸,惡心,甚至頭昏,四肢乏力,麻木等中毒表現。簡而言之,此物有毒!”
“此言謬矣!”徐光啟一聽,也不管對方是否是輔臣了,當即反駁道,“此物卻有弊端,但絕非毒物。閩地百姓能食用,便是明證!”
“你敢說沒人因吃甘薯而死?”成基命轉頭一聲冷笑,看著徐光啟質問道。
徐光啟一聽,心中“咯噔”一聲,一旦涉及人命,皇帝那怕是說不動了。可要是此等情況下都無法推行,怕是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得償所愿了!
想到可能會是這個結果,他牙齒一咬,便不管了,當即回道:“此物若壞,確實能置人于死。可如若未曾變質,人畜無害,至多吃多了后會略有不適。”
說到這里,他撇開成基命,重新向皇帝一躬身,大聲奏道:“陛下,災旱之年,百姓易子相食,明知吃觀音土必死,卻依舊食之。未變質之甘薯,正是極好的救災之物。如何種植?如何分辨好壞?臣已整理成冊,必不會致人于死!臣懇請陛下為天下百姓之活路,推廣之!”
“臣亦懇請陛下,此等毒物決不可推廣,有失朝廷威信,被有心之人利用!”成基命不甘示落,跟著強烈要求道。
“你…”徐光啟一聽怒了,轉頭看向成基命,頓了頓后忽然說道,“糧商大戶,抵制甘薯,果不其然!”
“你說什么?”成基命大怒,指著徐光啟道,“爾安得何心,竟敢誹謗老夫?”
眼看著又有一對人要在御前動手,首輔溫體仁怒了,看著他們怒喝道:“御前不得無禮!”
成基命和徐光啟被這么一喝,雖然不再動口動手的,可兩人都是雙目怒視對方,誰也不讓誰!
胡廣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一開始他有點沒搞明白,這甘薯到底是什么?后來反應過來了,該不會徐光啟所說,乃是番薯,或者叫紅薯吧?
果然,他聽到后來,基本可以確認,徐光啟所說確實是番薯。如果徐光啟是田貴妃那樣的美女,他估計會激動地下去親一口了。
這么好的東西,關鍵是徐光啟已經摸透了番薯的習性,整理了如何種植和分辨好壞,這真是及時雨啊!
此時見底下臣子在斗雞,他不由得笑著開口說道:“朕知道此物,徐卿,這甘薯可是好東西來的,卿府上可有,亦讓朕嘗上一嘗!”
“…”底下群臣一聽,頓時一下都愣住了。剛才兩名朝廷重臣激辯至此,皇帝卻一開口就要吃,難道他就沒聽到雙方爭辯的內容?畢竟就連徐光啟自己也沒有否認甘薯的弊端!
“陛下,萬萬不可!”成基命立刻反對道。
溫體仁一猶豫,也跟著奏道:“陛下,當慎重啊!”
其他臣子聽了,也跟著紛紛附和,就連徐光啟也猶豫了。畢竟皇帝乃萬金之體,萬一有事,他百死莫贖!
見底下這些臣子的反應,胡廣笑著說道:“諸卿都過慮了!朕剛才說了,朕知道甘薯,此物對人體乃是大補,能補充人體必需的一些營養。其富含淀粉、糖類、蛋白質、維生素、纖維素以及各種氨基酸…”
侃侃而談中,夾雜著各類聽都沒聽過的名詞,讓底下所有臣子,包括對甘薯了解最深的徐光啟都聽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