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穿梭在食堂中央,食堂的地面總帶著一種油膩的光滑感覺,于是便讓人覺得那樣的少女應該出現在某個古鎮挨著河邊與楊柳的亭子里,這么坐著,這么拿著書,仿佛一百年前還能安逸自在的那些大小姐們的模樣。
“這個女孩子好有氣質。”顏青橙也看了過去,有秦雅南和竹君棠這樣的珠玉在前,顏青橙也算見過世面的人,所以關注點便在氣質上了。
更何況那個女孩子的書擋住臉了。
一般情況下,單獨講一個人氣質好而沒有夸贊別的,往往是因為她可能長得不怎么好看,或者看不到臉就散發出一種想要讓人更進一步欣賞的魅力。
這個湖水綠長裙少女便是這么一種情況,隔得有點遠,普通人的視力也看清楚她格外細膩的肌膚,絲滑干凈的長發不染一絲塵埃,可就是讓人覺得如果移開那本書,便會看到風華綻放。
“我跟你們打個賭,她吃的是清炒土豆絲,白煮菜心還有一份糖油粑粑。”他們都望向那邊時,劉長安信心十足地說道。
劉長安的關注點有些奇特,其他人看著他,沒有人和他打賭。
“賭一瓶橙汁,如果我贏了,你們每人給我買一瓶橙汁。如果我輸了,我也給你們買一瓶橙汁。”劉長安先說了賭注,打賭這種事情,一定要有賭注才算認真。
“也就是說你贏了,你要四瓶橙汁,如果你輸了,你卻只買一瓶橙汁給我們四個?”顏青橙不是很確定地說道,因為感覺沒有人這么明目黨的奸詐吧?
劉長安點了點頭。
“你這太奸了,誰和你賭啊?”秦志強笑著搖頭。
“你輸了給我們每人買一瓶還差不多。”孫書同說道。
“你走進來的時候,偷看了她的餐盤?”魏軒逸則懷疑那莫不又是劉長安認識的美少女?感覺是個美女他都認識似的…不可能,他這桃花運也太好了,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難得有機會遇見一個這樣的美女,和她們說說話都賞心悅目的很,而劉長安…魏軒逸想起了酒店開房,腦海里總是忍不住浮現出掉在地上的浴巾,凌亂的床鋪等等場景。
“其實是很公平的,我輸了,你們每人承擔四分之一的賭注,而我贏了,你們理所應當也只能得到四分之一的賭注。”劉長安吃了一口豆角,“有什么不對嗎?”
顏青橙白了劉長安一眼,“你覺得我們是豬嗎?如果我們四個人作為整體的話,那么賭注就是四瓶橙汁,你輸了的話,你也要出四瓶橙汁才行,你不要偷換兩個四分之一的概念。”
“那我不賭了,風險太大。”劉長安十分遺憾他們沒有那么蠢。
“無聊。”
“那個女孩子已經走了。”秦志強說道。
劉長安轉過頭去,已經只看到一個背影,頓時十分確定了,這就是開學時自己遇見的那個有些眼熟的背影,同時帶著周咚咚去吃自助餐的時候,也見到過。
人生何處不相逢,所以劉長安也沒有追出去看個究竟了,遲早還會相遇。
吃完午餐,魏軒逸繼續熱情積極地要和顏青橙討論組織班級活動的事情,劉長安回寢室看書。
這時候他便能體會到秦雅南的用心和體貼了,很多時候一個可以躺著的地方確實能夠讓人閑暇安逸許多,任何能打發時間的地方,都沒有一張床會讓人更滿意。
所以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既然女朋友那么難找,老婆那么難相處,那么折騰出一張適合自己的床或者更能提升幸福感,床邊可以放飲料的托架,一個裝滿零食的整理箱,甚至準備一個病患式的尿壺又如何?
再給手機充上電,又或者有一個大屏的平板,床頭柜上三三兩兩幾本自己喜歡的書,在夜深人靜或者無人打擾的時候,看一段精彩的小黃文又或者動作片,有沒有女朋友又有什么關系呢?
這就是幸福啊,即便有賢者時間的存在,但是對于男人來說,事后的疲憊和冷靜,更容易讓自己思考人生,同時進入放松的睡眠狀態,而第二天的晨雞雞打鳴嗷嗷精神的樣子,也能讓人心滿意足于自己的腎精飽滿,要知道很多有女朋友或者老婆的人,都很少能體會到這種渾身精氣神旺盛的感覺了。
“我突然覺得很空虛。”秦志強在劉長安對面的床上翻滾了一下。
“完事了?”孫書同在下邊電腦桌前哈哈笑了起來。
“我就是覺得,游戲里的妹子,永遠不可能真正出現在我身邊。”秦志強莫名憂傷。
宅男的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理由都格外不一樣。
“那你太膚淺了,你這不是真愛,難道愛不能突破次元壁嗎?等到新角色出來的時候,你要想到她是多么艱難地在無數幕后策劃人員的甄選下,修飾下,再三改稿,屢屢測試才來到你面前,她也面臨著被當做廢棄的數據抹掉的危險,現在終于讓你感受到她 的可愛與誘惑,你有什么理由因為她不能繼續再進一步突破次元壁而不愛她了呢?繼續攢水晶抽卡吧。”劉長安低頭看著書,頭也不抬地說道。
“這么說起來,她比真正的妹子被孕育出來還更珍貴啊。”秦志強若有所悟地回復了精神,馬上坐了起來拿著手機繼續玩了起來,其實只是因為他贊了5600鉆,忍不住先來了個十連發試水抽了一下,結果就一個垃圾保底而已…每一個非酋在此時此刻都有類似于完事了之后的空虛與失落。
劉長安笑了笑,手指尖漏過的書頁,仿佛流淌的時光一般,虛擬世界里可愛的少女,終究也會留下音容相貌和個性的形象,而那些逝去的人們,留下來的也不過是在別人記憶里的畫面而已,而這些畫面的儲存不也就是數據而已嗎?
人類大概遲早會脫離肉體的桎梏,成為一團團的數據吧,那時候還存在著“人類”嗎?
劉長安這么想著,也許到時候自己要成為地球上最后一個人類了,畢竟他活了這么久了,而人類脫離肉體桎梏,似乎就是在不久的將來…在這可期的時間里,他總是死不了的,所以到時候全世界的人類都進入了數據服務器里存在,而自己的生活又會怎么樣呢?
他可不想脫離軀體進入數據服務器生活,對他來說太沒有安全感了。
這樣的未來給人的感覺,不由得讓劉長安想起了人類文明在推開通往現代世界大門之前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早期的科學家們還不叫科學家,科學這個詞甚至還不存在,他們飄搖在兩個世界之間,一個是他們出生成長的中世紀,一個則是他們只能窺視一角的新世界,那些聰明,野心勃勃,倉滿困惑與矛盾的人,一面相信天使,煉金術和魔鬼,一面又相信宇宙遵循著數學法則運行。
劉長安想現在也到了這么一個時間點吧,一面是現在人類生老病死無法解決衰老問題,另一面是人類精神靈魂記憶數據化獲得長存,這讓他擔憂的是,人類意識如果數據化,那么他們便可以永遠沉浸在數據時間里構造無窮無盡的種種奇妙宇宙和世界,他們還對外面的自然世界感興趣嗎?
劉長安卻是對自然世界極其感興趣的人啊。
“1699年,皇家學會舉行了一次會議,爭論喝下約一品脫牛尿對健康的好處。”劉長安看了看時間,放下了書,“還好我沒喝。”
“你為什么突然說這么奇怪的話題?”秦志強問道。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這件事情印象比較深刻。”劉長安也就是隨便說說,“走吧,去參加軍訓了。”
一行三人走出宿舍,在走廊上便遠遠地看到又高又遠的地方有一輛直升機飛了過來。
猶如陰影一般讓人警醒,孫書同臉色一變,“竹君棠的直升飛機。”
竹君棠的直升飛機絕對不是普通撒農藥或者觀測水文交通又或者觀光的那種,巨大的身形讓人感覺里面可能裝修了一個皇宮。
果然一行人經過孫書同有著羞憤回憶的地方時,竹君棠從茂林環繞的那棟樓里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優雅的無可挑剔,渾身散發著甜美如糖果的誘人芳香。
孫書同沒管劉長安和秦志強,直接裝作沒有看見竹君棠走了。
竹君棠當然也沒有看見孫書同,她或者覺得有一個人反射了光芒在她眼睛里形成了激活大腦記憶的形象,但是她自覺地沒有再進一步去判斷那個人是誰。
視而不見就是這個意思。
“同學。”感覺到身邊的秦志強在身體僵硬,劉長安拍了一下他,提醒他只是一個同學而已,并不是他所鐘愛的二次元美少女突破了次元壁來到了現實。
“竹…竹…竹君棠,你好。”秦志強鼓起了勇氣打招呼。
“你好啊,有空來我家吃干鍋啊。”竹君棠又熱情地邀請。
“好…好的,我先走了。”秦志強還是分得清客套和禮節的,點了點頭,又緊張地提著拳頭跑了。
“你又來學校干什么?秦雅南不是讓你沒事少來學校嗎,搞特權就算了,要低調一點。”劉長安提醒竹君棠。
“我睡飽了覺,然后仲卿提醒我,說我有一個遠房表妹,就是滬上那邊的,解放前那個蘇家的人在我們學校讀書,讓我來見見她。”竹君棠興趣乏乏地說道,“我最討厭這種遠房親戚了,他們就是想在我們家里謀個職而已,明明根本不認識,一口一個姐姐阿姨姑姑嬸嬸奶奶的稱呼,煩死了。”
“蘇家要不是開枝散葉厲害,人丁興旺,抱團自保,江南案的時候你們就應該滅族了,哪有你這個仙女下凡的機會了?”劉長安擺了擺手,“去吧,別來軍訓區晃蕩,小心我又開除你。”
竹君棠鼓著眼睛瞪著劉長安的背影,自己的地位怎么這么不穩固呢?他干嘛不開除秦雅南啊,真是討厭。
用閩南語罵了幾句劉長安以后,竹君棠去找遠房親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