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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新黨人物

  中書門下省,政事堂。

  森嚴得讓人產生了壓抑感覺的宰相都堂之內,特進,開府儀同三司,左仆射,上柱國,觀文殿大學士章惇和往常一樣,袍褂整齊,帶著幞頭,筆直端坐在書案之后。

  他正在和三位身穿朱紫公服的高官談話,這三人一看便知是久居人上的,都上了些年紀,都有一部能彰顯出男子威儀的大胡子。和章惇面對面而坐,身材稍顯瘦小,面色陰沉的老者是樞密使曾布。

  曾布如今是新黨的二號人物,官職和威望僅次于章惇,是完全有資格和章惇一起入主政事堂擔任右仆射的。根據大宋一直以來的祖制,也應該讓他入政事堂做右相的。可是章惇偏偏要獨相,還利用官家的信任,說什么要權責系于一人,新法才可成功。

  而官家也糊涂,居然相信這個奸臣的話,真的讓他獨相多年。更讓人生氣的是,章惇雖然是奸臣,但做事的手段一流,獨相的這幾年,大宋國力蒸蒸日上,特別是在橫山大敗西賊,儼然確立了對西夏的形勝。

  另外,章惇的運氣好的讓人難以置信。本來以為遼人的壓力能讓章惇焦頭爛額,沒想到有消息傳來,遼國現在自己先焦頭爛額了。國內阻卜人造反,在草原上打了六年快七年了,還沒有平定下去的苗頭。

  同時,被契丹人壓迫了恁多年的女直人,據說也趁著契丹人在草原上吃癟的機會雄起了。生女直節度使完顏揚歌雄心勃勃,一心想要統一生女直各部。

  而一直以來都是遼人附庸的高麗,現在也蠢蠢欲動,想要趁吞掉幾個臨近的生女直部落…

  如若這些消息都是真的,沒準這燕云之地,就在章子厚手中恢復了,這可大宋開國以來的天字頭一號大功啊!

  一想到章惇有可能得到的復燕大功,曾布的心情就萬分復雜起來了。他畢竟是樞密使,若是燕云恢復,還能少了他一份功勞嗎?

  可是章惇的獨相,恐怕也要因此獨到老死了吧?

  心情復雜的曾布一言不發,連眼皮都耷拉著,仿佛一尊石像,巋然不動。

  坐在他左首邊的是樞密院都承旨蔡京,如果說曾布盯著那張空懸著的右仆射(右相)的寶座而不得,因此記恨章惇。那么有一張面團臉,看上去仿佛是個好好先生的蔡京則因為沒有如愿得到同知樞密院或樞密副使的位子而深恨曾布。

  論起在新黨中的資歷和辦事的能力,蔡京早該坐上樞密副使了,和他同年中進士的蔡卞,現在都是尚書左丞(副相)了,可他卻還是個樞密院都承旨…之所以官運如此之“差”,全是因為曾布以蔡卞備位樞府為名,阻止了蔡京的同時提拔,只讓他做了都承旨。

  也就是說,現在章惇當了曾布的路,曾布又當了蔡京的道。在斗垮了舊黨之后,原本還算團結的新黨,現在早已經分裂成了幾塊,只是還沒有公開進行惡斗罷了。

  “相公,”蔡京摸著自己的大胡子,笑著開了口,“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如今還不是對北朝用兵之際,但是伐謀的時候,看來是到了。

  不過對北朝的伐謀,必須要認真布置,小心推行,最好由一個朝廷重臣親自負責。”

  章惇摸了摸胡子,輕輕點頭。

  蔡京一下子就說中了問題的關鍵。對北朝的伐謀一定要有人負責,還必須是重臣負責,最好是樞密副使一級的重臣專管對遼國的伐謀!

  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在五年之內,把遼國內部的情況完全掌握,同時和遼國內部各種“反契丹勢力”建立起聯絡。

  與此同時,對于河北東路、河北西路、河東路的整頓也要跟上。同樣要有重臣去出任安撫制置使,把陜西諸路的那一套辦法運用于河北東、河北西、河東三路。使這三路可以支持大戰!

  當然了,河北東、河北西、河東三路的禁軍也必須好好整頓,至少要達到西軍的水準…

  章惇盤算了一番,覺得達成這一目標最大的問題倒不是遼國內部——遼國內部肯定有麻煩,要不然耶律洪基不可能派出賀正旦使——而是官家的身體,如果他能再支撐十年,即使燕云不能恢復,河北東、河北西和河東三路也將固若金湯!

  可是官家的身體…

  看到章惇的眉頭越皺越緊,將要出使遼國的蹇序辰的眉頭也緊了起來——他就坐在曾布的右首邊,年紀看上去比曾布、蔡京都小,面相也非常和藹,和人說話的時候總會習慣性的帶著幾分微笑。

  不過誰要當他是個好相與的角色,那一定會倒大霉的。實際上他是章惇手下最會咬人的狗!

  他在紹圣年間還是個不大不小的中書舍人、同修國史,現在卻做到了禮部尚書這樣的高位,靠得就是狂咬司馬光和朝中的其他舊黨人物。當時他上疏建議將反對變法的元祐黨人言行匯編成冊,做罪證收藏,被哲宗詔準。后來他還和中過狀元的新黨干將徐鐸一起主持此事,因為下手狠辣得到了章惇的賞識,從而飛黃騰達。

  可是會咬人不等于會搞外交和情報…

  若是只會咬人不會做別的事情,章相公的重用也就到此為止了!

  想到這里,蹇序辰就直接發問了:“相公,在下去遼國出使,須得小心留意何事?”

  章惇用老眼掃了自己的這個心腹一下,做了那么久的禮部尚書,居然問出這么低能的問題。

  不過,知道要問清楚也不算太笨了…

  “憶之兄,你看著兩張花招兒印得如何?”

  豐樂樓的酒宴已經散了,不過武好古并沒有馬上回家去準備遠行。而是拉著紀憶去了佳士得行總店,在總店的書房里,他給紀憶看了剛剛印好的李師師和墨娘子的花招兒——是用來招攬客觀來參加《李師師寫真圖》和《墨娘子舞蹈圖》唱賣的。

  謝尚賓和魏四海這兩個都料匠都是有點本事的,很快就找了最好的雕版師傅,把武好古給他們的兩張線條素描印好了。

  而且還印得不錯,差不多有后世連環畫小人書的水準,看來佳士得行將來可以涉足“小人書”的出版發行了。

  “印得不錯,畫得更好!”紀憶拿著兩張印好的傳單,看了又看,“光是這兩張紙都能賣錢了…”

  “以后吧,”武好古笑了笑,“眼下可沒時間了做這個勾當了…憶之兄,我打算將這兩份傳單加印上數萬,爾后雇人在開封府各處散發,招攬客人來唱賣《李師師寫真圖》和《墨娘子舞蹈圖》。爭取在正旦之前,就把兩幅圖畫唱賣出去。

  至于另外七位花魁娘子的寫真圖,看來要在佳士得行掛上幾個月了。”

  “行啊,反正不急,”紀憶點點頭,沖武好古一笑,“你和端王的斗畫拖得越久越好。”

  “那是自然的,”武好古頓了頓,“拖得越久,我、趙小乙、墨娘子和李師師就越紅了。”

  現在的花魁大比和趙武斗畫,幾乎成了開封府市井中最熱門的話題了,簡直紅得發紫。而武好古、趙小乙、墨娘子和李師師,都成了“紅人”,用后世的話說,就是“網紅”。

  而“紅了”,自然就“貴了”。

  而且還是武好古和趙小乙一起走紅…這也算是一種特殊關系吧?

  紀憶也得意的笑了起來,他仿佛才是最大的贏家啊!

  不僅搭上了端王殿下的線,而且還能通過唱賣十幅花魁圖把他這些日子流水一樣花出去的錢再撈一點回來——武好古畫的花魁圖可是賣給紀憶的,紀憶一共拿出五萬緡的“天價”,不過瞧眼下的熱門程度,這十幅畫轉手賣出個十萬緡是完全可能的。即便扣掉給佳士得行的傭金,他還是能凈賺上四萬緡。

  另外,墨娘子現在也被炒紅了,雖然她不能真的“去賣”,但是可以賣印刷版的寫真圖啊…一張幾十文的,賣出去幾萬張也是一筆大錢啊。

  “不過眼下有個難題,”武好古說,“若是要唱賣《李師師寫真圖》和《墨娘子舞蹈圖》,那就不可能是一個價錢…”

  這是個問題!

  若是從藝術欣賞的角度看,武好古的《墨娘子舞蹈圖》肯定比趙佶的《李師師寫真圖》好。

  可問題是,現在有很多人都知道趙小乙就是趙佶了,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所以到時候,武好古的《墨娘子舞蹈圖》極有可能在唱賣中輸慘了。

  雖然他和趙小乙的比斗不會因為這場唱賣而分出勝負,可是這畫中第一人的名頭,終究是會不穩的。

  對于想利用“畫中第一人”的名聲大大撈上一筆的武好古而言,這可不是好消息。

  而且,趙佶也不是傻瓜,他自己也知道技不如人,若是在唱賣的時候出了“不大正常”的價格,他一定會知道別人看破了趙小乙的身份!

  “哈哈,這事兒好辦!”紀憶聞言笑了起來,“只管去唱賣,到時候可能有個叫他滿意,讓你也不丟面子的兩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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