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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督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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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份功績?

  怎么是四份?

  起先鄧子龍說王如龍把首功給了他,他還以為是白元潔和張永壽說動王如龍,但后來顯然不是這樣。

  現在吳桂芳更是說他有四份功績,這,功績是好東西,但他確實想看看吳桂芳手里那份記載功勛的章書。

  自己的功績是從哪兒來的!

  督撫門下把章書遞到陳沐手中,陳沐打開才不過看出一眼,抬頭震驚地望向下首右側老將。

  章書上赫然寫著:

  新江鎮,率陣折沖平北山,首功。

  新江鎮,發炮晨擊醒督軍,首功。

  新江南,拔營而出救袍澤,首功。

  河源,料敵于先,奇功。

  前三條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北山不必多說,是白元潔將功績讓給了他;新江鎮發炮,陳沐這時想來可能是來自伍端的戰報;新江南的戰事,興許營救鄧子龍讓王如龍生出抬舉之心,也能理解。

  河源?

  陳沐在打完仗調去河源駐扎幾日,在哪僅收束俘虜護衛吏民,可是真正的寸功未立,哪里又有什么料敵于先?

  硬要說他和河源有什么干系,也只能說河源是俞大猷的主戰場,而他與俞大猷的唯一關聯,就是曾送給俞大猷一只望遠鏡!

  投桃報李?

  這奇功的李子有點大吧俞老爺子!

  俞大猷老神在在地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像睡著了一般,神色坦然睡意安詳的。

  頭頂兩個新舊總督,一省巡撫在對面坐著,俞老爺子能睡著?

  陳沐不信。

  他覺得俞大猷就是單純地不想搭理自己。

  等陳沐再抬起頭看向上首,卻見吳桂芳抬手止住了他想要解釋的心。

  “不必多言,老夫在乎的是你有四份功績,不在乎它是怎么來的。”吳桂芳坐得端端正正,枯槁滿是皺紋與褐斑的手自然放在椅扶上,“有戰功要勇猛、九倍首級會練兵、上官喜愛會做事、友軍報功會做人——兵部想讓你入都司做守備。”

  陳沐的眼皮跳跳,察覺到自己今后何去何從,很可能就在面前老人言語之間決定。

  “老夫駁了。”

  吳桂芳說著抬手叩兩聲茶案,“廣州府香山縣香山千戶所,你去。”

  香山?

  香山是哪兒?

  哦對了,剛剛吳桂芳好像說香山縣令就是那個藍袍文官。

  陳沐向周行的方向看一眼,周行恰好也在看他,微微點頭。

  吳桂芳不說話,就這么看著他,陳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該領命,但他沒有。

  “總督,卑職任職香山該做什么。”

  這種時候傻子才聽不出來香山千戶所的重要性,盡管陳沐并不知道為什么重要,但如果香山不重要,至于新舊兩總督、縱兵、巡撫、縣令都在這聚著?

  “做什么?問得好。”

  吳桂芳并未因陳沐沒有立表忠心或大包大攬而不喜,反而輕輕頷首,隨后道:“香山濠鏡澳,番夷互市近年聚落日繁,蠻橫日甚,其地接近羊城,奸詭叵測,實為廣人久蓄腹心深痼之疾。”

  “近年,各國夷人據霸香山濠鏡、恭常等地,私創茅屋營房,擅立禮拜番寺,或令維新,各夷遵守抽盤,廣人是獲利的。”

  “如今事久人頑,其抽盤抗拒,年甚一年,而所以資之利者日已薄矣。”

  吳桂芳搖搖頭,似對這筆糊涂賬感到費神,道:“非我族類,不下萬人,據澳為家,已逾二十載。雖有互市之羈縻,而有識者俱憂其為廣州城肘腋之隱禍。”

  “朝廷調令已至,要老夫回兵部任事,李亞元已除,兩廣之事,憂患者唯香山。”

  “濠鏡夷人,亟待管束。”

  陳沐聽出來了,吳桂芳是讓他去澳門!

  大明王朝的駐澳部隊,香山千戶所。

  “因此,老夫才有這一請,請督撫總兵前來,了老夫這樁心愿。”

  隨吳桂芳話音落下,堂后有從人奉盤而來,盤上盛武官青袍、熊獸補子、五品千戶牙牌、烏紗帽,放在周行對面座椅旁茶案上。

  “坐。”

  待陳沐坐下,吳桂芳接著說道:“濠鏡夷人非同一般,既不能進剿、也不能放任,要你周縣令好生看管;番夷兇悍,船堅炮利,衛所軍不堪戰,要你陳千戶好生操練。”

  “學生知曉。”

  “卑職領命。”

  吳桂芳頷首,目光轉向張翰,張翰會意笑道:“我剛來兩廣,事有所不詳,但濠鏡夷人確貽害無窮,就照吳侍郎的意思辦。”

  “周縣令有事,自知會巡撫,陳千戶屬我所轄,我給你一塊腰牌,濠鏡緊急可派人持牌,夜半可直報我榻前。”

  新總督說話不像吳桂芳那么硬氣,也許天性使然、也許是初來乍到。

  他說罷看了一眼吳桂芳,像征求老總督的意見般,隨后才對俞大猷笑道:“俞將軍,這是你的得意門生,你不能不說話,千戶所的錢糧兵裝,甲械兵船調多少,還要你老拍板。”

  剛才陳沐看俞大猷的時候,老將軍睡意熏熏,這會倒眼冒精光,別過頭去哼出一聲。

  “陳千戶是自有才能,非末將門生。”俞大猷大馬金刀地在太師椅上坐著,聽他說話感覺像看不慣新總督張翰一般,“朝廷讓我在廣東,我就在廣東;朝廷讓我去廣西,我就去廣西,廣東的事不歸我管。”

  “呵呵,那張某就僭越了。”

  張翰絲毫沒有尷尬,好像俞大猷沒說出這樣讓人不快的話一般,笑瞇瞇地望向陳沐,道:“那就撥香山千戶所五艘快船,一艘兵船。千戶所荒五月,再從縣里調五百石糧,以備軍餉。”

  “給你船不是讓你同夷人見仗,兵船銃炮,你無夷有,你有夷更多。兵者是兇事,要好自為之。”

  說了不管,俞大猷卻還是提了一句,讓陳沐點頭拱手道謝。

  作揖還沒完,張翰就揮手道:“好了,陳千戶與周縣令下去吧。”

  二人剛退一般,吳桂芳在后面道:“對了,陳千戶,你麾下旗軍的賞賜,老夫已命人發往清遠,你回去就看到了,三月之前,去香山上任。”

  陳沐點頭應下,這才向外走去。

  “呼!”

  走出總督衙門,陳沐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松了下去,垂頭看著手上官袍,沒有說話。

  他是千戶了。

  香山千戶。

  倒是一同出府的周行拱拱手,道:“陳千戶,今后香山就仰仗你了。”

  “濠鏡的事,也沒有幾位督撫總兵說的那么復雜,就一點。”周行笑笑,對陳沐道:“千戶所自上任千戶死后松弛半年,要陳千戶練兵備不虞,其他事宜,自有下官去做。”

  上任千戶死后?

  “周縣令,上任千戶,怎么死的?”

  周行笑了,很難想像年過四旬的中年風雅男子怎么能笑出這樣的天真無邪。

  “收受葡夷賄銀、私販誘賣我大明子女,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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