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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人證物證俱在

無線電子書    明朝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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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在所有人聽來,都是天方夜譚。

  謝遷遠在呂宋的堂兄,給太子殿下寫信。

  可有人聽了,心頭又是一震。

  莫非…莫非是那謝志文,受不得呂宋之苦,特意修書來給太子,乞求太子殿下恩準他回到故里?

  一想到如此,許多人立即浮想聯翩。

  想到面黃肌瘦,或者此時已患了一身重疾,咳嗽著,提著油燈,在一座柴屋里,腳下是老鼠的吱吱聲,在破木桌上,攤開筆,這筆定是禿的,沾了墨,呂宋的墨,也定是劣等,于是在草紙上,咳嗽著,提筆寫下連謝家堂兄都自覺地無地自容的文字,書信中,定是充斥了委曲求全,書寫的過程之中,咳嗽的受不了了,定是渾濁的淚水也填滿了滄桑老臉上的溝壑,于是…他定從袖里摸出一個粗布來,捂著自己的口,咳嗽一陣之后,粗布上…是殷紅的血。

  人是有共情心理的。

  他們或許對于無知百姓,沒有這樣的心理。

  可同為士紳人家,同為官宦和官宦親屬的殿中百官們,有人的眼眶里,已是淚水在打轉了。

  慘哪。

  有的人,自己也有親屬在呂宋,就更加是悲不自勝,老淚縱橫。

  謝遷只覺得晴天霹靂,他自知自己的堂兄,乃是驕傲的人,自詡是山野樵夫,不愿出仕,可他的氣度,在謝遷的腦海里,卻是非凡。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去想象,自己的堂兄是經歷了什么,才修書給太子,對太子殿下委曲求全。

  謝遷眼眶一紅,哭了。

  人到老來,不曾做錯過什么,竟還要蒙受這樣的苦難。

  他只是無力的朝太子朱厚照叩首:“太子殿下…不要說…不要再說了。”

  他寧愿自己一輩子都不要聽到自己堂兄的音訊,堂堂內閣大學士,居然不能為自己的親屬做一點什么,想到如此,他便覺得無地自容。

  朱厚照咧嘴…樂了。

  這一樂…再對比百官們的悲涼,卻令弘治皇帝的心涼透了。

  他認為太子是對的。

  支持太子。

  可是…太子行事,太令人憂心了!

  對待臣子,固然也要有嚴厲的一面,但是…總不能把人家的親眷送去了呂宋,還當著面笑出來吧?

  如此…臣子們…誰肯為之效命?

  太子…還是缺乏歷練,可是…可是…朕卻已老了。

  弘治皇帝竟生出無力感,他想向上天再借一些陽壽和精力,畢竟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他也沒有選擇,哪怕太子荒唐到這個地步,他也無法改變什么。

  朱厚照則是樂呵呵的道:“謝師傅,令堂兄可比謝師傅要識趣得多,他比你曉事。”

  謝遷心頭一震,臥槽…曉事?

  沒錯了,定是已不堪忍受,連最后一點尊嚴也已放下,百般乞求。

  朱厚照便道:“老方,取謝志文的書信來。”

  方繼藩早已等候多時,立即自袖里取出一沓書信,手指放在舌尖舔一舔,浸濕了,而后開始翻查這一沓書信,好不容易的尋出了其中一封,這書信的信筒撕開,里頭…是一塊絲綢。

  畢竟距離很遠,且還要遠渡重洋,尋常的紙張,怕受潮。

  當然,最重要的是謝家有錢,絲綢在海外貴的離譜,可享受慣了絲綢的謝家,用也就用了。

  這絲綢打開,方繼藩咳嗽一聲,道:“太子殿下鈞鑒,草民謝志文敬上,草民奉旨舉家徙呂宋,現已安頓,皇恩浩蕩,又蒙太子殿下之福,雖至呂宋不久…”

  方繼藩慢吞吞的念著,每一個人都豎著耳朵。

  所有人彼此對視,面面相覷。

  這書信…有些古怪啊。

  “草民讀書,聞曰,君子齊家治國平天下也。今草民身在海外,心心念念,依舊為大明社稷事,皇上洪恩,南擊呂宋之佛朗機賊逆,此謂之吊民伐罪,當地百姓,無不歡欣鼓舞,而我大明將士,駐守呂宋,更為之振奮。皇上南撫交、北發韃靼,羅斯之地。今取呂宋,四海之內,咸戴帝舜之功也。草民又聞,呂宋之側,乃爪哇,爪哇本為大明舊藩,盜寇葡萄牙人者,野心勃勃,奪爪哇之地,殘害爪哇百姓,奸yin擄掠,惡貫滿盈,西洋之重鎮,竟為區區葡萄牙之禁臠,我大明恩澤四海,宇內播德,豈容此等宵小肆虐?太子殿下武功赫赫,草民早已如雷貫耳,所謂有德者,除暴安良,安撫天下,殿下豈可視若無睹?懇請太子殿下,上奏朝廷,立發大軍,征伐爪哇,痛擊盜寇,吊民伐罪,如此…普天同慶,西洋百姓咸安,四海之士民,無不仰賴圣澤,草民伏請,再拜!”

  方繼藩只是把信念了一半,殿中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書信里確實有乞求。

  可是這書信中的乞求,卻和大家想的完全是背道而馳。

  這謝志文,是不是腦袋壞掉了?

  他都被發配去了呂宋了,還在瞎琢磨著請朝廷發兵打爪哇的事?

  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驚悚。

  謝遷聽到此,拼命咳嗽,他勃然大怒。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自己的堂兄,乃是謙謙君子,最厭惡的就是征戰之事,當初太子出兵大漠的時候,在和自己的書信交流之中,堂兄說起此事,還譏諷了一通。

  自己的堂兄,怎么會寫這樣的書信?

  他立即道:“太子殿下,這書信…絕非家兄所書…臣…”

  朱厚照叉著手,此時面上更是大樂,道:“且慢著,你先將這書信聽完。”

  弘治皇帝面上驚疑不定,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樣子。

  這時,方繼藩扯開了喉嚨,繼續道:“朝廷若用兵,謝家初至呂宋,有地九萬三千余,今歲收成有限,可為犒勞王師,愿獻糧八千擔,獻銀三萬糧,以助軍資!”

  嗡嗡嗡…

  八千擔糧食…三萬糧銀子。

  謝家去了呂宋,哪里來的這么多錢糧?

  而且…肯資助這么多錢糧,可見謝家在呂宋,只怕每年的收益,定在這之上,甚至…比這還要多許多。

  謝遷懵了。

  九萬多畝地,會有如此多的收益?

  那是蠻荒之地啊。

  而且種地,哪一處不要開銷…

  畝產就這么多,何況還需人力,剛剛去,已經春耕播種了,地里就有莊稼了?

  還有銀子…這銀子從何而來的?

  最重要的是,為何這么巴望著朝廷對爪哇用兵,甚至還愿意資助錢糧。

  這種種的事,一股涌至他的心頭,他更加的不肯相信。

  可方繼藩卻道:“謝公是不相信嗎?謝公眼力過人,而謝志文更是謝公之兄,想來他的筆跡,謝公一定是認得的吧,那么不妨就請謝公一看,便知真假。”

  他將書信交給謝遷。

  謝遷立即接住,他面上帶著冷然。

  這太荒唐了,他必須得指出里頭的造假之處,好讓人知道太子多么的荒唐。

  早知太子最擅長金石造假了…那么模仿…

  不對…

  謝遷身軀一震。

  他看到了書信的時候,看著那筆跡,臉色更加難看。

  不對勁,太不對勁。

  如方繼藩所言,自己兄弟的筆跡,自己化成灰都認得,這不是夸張,這是事實。

  可他仔細的看著里頭的每一個字,家兄自幼,手曾受過傷,所以練字的時候,擅長用拇指的指節夾著毛筆,所以他的字,后來傷雖然好了,可這習慣卻是保留了下來,所以有幾處筆畫,往往會又不同。

  而這上頭…確實…和他平日的習慣,一般無二。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繼續看下去,想要尋出任何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可是…這是徒勞。

  一個人再如何臨摹,也不可能完全臨摹出對方的神韻,何況自己家兄的字,本就不錯,有著自身獨特的神韻,這絕非是別人可以輕易臨摹的。

  謝遷的腦袋,驟然要炸開一般。

  而所有人,都死死的盯著謝遷,似乎等待著什么。

  可是…謝遷接下來的舉動,卻是令大家失望了。

  因為…他抬頭,一臉茫然。

  方繼藩便道:“敢問謝公,這是令兄的手筆嗎?”

  謝遷張口…努力發出聲音,卻不得不承認:“不錯,正是家兄的手筆。只是…只是…這不可能…”

  “不可能?”方繼藩笑呵呵的道:“我這里,還有上百封的書信,都是呂宋的士紳們修來的,不只如此,還有一封,乃是呂宋巡撫劉義的書信,這里頭的內容都是大同小異,想來他們之中,也有人與殿中諸公熟識的,你們也看看吧,看看他們的書信是否偽造。諸公,這才多少日子,太子殿下和我方繼藩,可以偽造一人的手跡,但是能偽造出…這么多出自不同手筆之人的書信嗎?若是再不信,可以追查書信的源頭,所有經過了急遞鋪和官方的公文和書信,都有沿途的加印,這個更是做不得假的。我方繼藩不客氣的說,倘若這是偽造的,我方繼藩便將它們統統吃下去!”

  嗡嗡…

  殿中頓時嘩然。

  扛不住了,睡覺,明天早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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