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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天下英雄唯孤與卿

  朱厚照顯得精神煥發,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光澤,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他的手指上戴著一個玉扳指,看起來極是名貴,腋下夾著一個當下時興的皮包。

  這皮包是鱷魚皮的,皮上經過了處理,還打了蠟,油光可鑒。

  這倒不是朱厚照矯揉造作,實是隨身需帶著許多的公文,若是隨手裝在袖里,恐怕容易折了。

  此時,他腳步匆匆的走著,一面又對跟著的人吩咐道:“江西布政使司那商行委派的人來了沒有?”

  “沒,沒呢,說了晌午才到。”

  朱厚照點點頭,很是慎重的道:“待會兒直接叫到我的公房去,我和他好好談談,十全大補露和腌魚得搭配著賣,不然不賣他。不想要咱們的腌魚,還想要我們的貨?”

  他整個人顯得很神奇,似乎充滿著無窮的力量。

  發財了嘛。

  一年可以有一兩千萬兩銀子的進項,終于開始徹底的從債務中解脫出來了。

  當然…朱厚照不是一般人。

  他不會因為掙了銀子而驕傲自滿。

  他還要擴大生產,現在…最重要的是腌魚。

  這么多的海魚需要處理,也得打開銷路。

  這腌魚浪費的鹽巴是天量啊,百姓們急需鹽巴,完全可以將腌魚搭配著賣出去。

  除此之外。

  經營了一個多月,朱厚照方才知道,原來這做生產和做研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研究需要精,而生產涉及到的事卻很雜。

  他舉手投足間,很有派頭的樣子。

  做買賣的人,更需要有派頭。

  沒有派頭就不能服眾,派頭不夠,別人會懷疑你的身價不夠的。

  哪怕他是太子,也需讓人知道,我朱厚照出來做生意,講的就是一個信用,你看看本宮全身上下的這一身行頭,就需上萬兩銀子,我有雄厚的財力,跟我做買賣,安心。

  身后的幾個文書,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頭,前倨后恭。

  而朱厚照目不斜視,他慢慢找到一點感覺了。

  方繼藩見到這家伙人五人六的樣子,也是一驚。

  臥槽,太子殿下這是男大十八變啊,渾身上下都涌現出一股土豪的氣息。

  弘治皇帝見了,第一反應是有點發懵。

  很認真的看了幾眼,方才認出,這是自己的兒子。

  方繼藩朝朱厚照招手:“殿下,殿下…”

  工棚里嘈雜,朱厚照聽不甚清,不滿的道:“哪一個狗一樣的東西叫本宮。”

  等他隱約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時,卻是一愣。于是忙將鼻梁上的墨鏡垂在眼下,眼睛轉了個轱轆,才將墨鏡徹底的摘下,隨即小跑著到了弘治皇帝面前:“兒臣見過父皇。”

  他一面說,一面眼睛斜向方繼藩,仿佛是在責怪方繼藩沒義氣,父皇來了,竟不早一些知會。

  弘治皇帝看著朱厚照,深吸一口氣,心情極是復雜。

  想到自己錯過了數千萬兩銀子,他心肝兒還是覺得有些疼。

  弘治皇帝最后還是沒忍住,拉下臉來:“太子這是在做什么,看看你,像什么樣子?”

  朱厚照立即道:“父皇,兒臣在做買賣呀,買賣人都這樣的,兒臣…兒臣一沒向國庫伸手要半分的公帑,二又沒向父皇伸手要銀子,自個兒做點買賣掙點銀子,這有什么不好?”

  弘治皇帝:“…”

  朱厚照氣勢更足。

  或許是做了買賣,開了眼界,口舌也變得厲害起來。

  又道:“再者說了,父皇成日說百姓苦,百姓苦什么呢,百姓苦于沒有銀子,你看,兒臣這個作坊養了一千多人,以后還會更多,這就是一兩千戶人家,兒臣每月給他們十兩銀子,他們有飯吃,孩子有書讀,還有那些供貨的商賈,人人都從這作坊里得到好處,受惠之人,數之不盡。怎么到了父皇這里,反成了胡鬧了?”

  朱厚照凜然直視著弘治皇帝,理直氣壯的道:“父皇覺得這是胡鬧,那么敢問父皇對這天下有何益處?可千萬別說什么治理天下,海晏河清之類的話,這些都是虛的。”

  弘治皇帝一時無言,最后緩了半響才道:“好,朕倒想看看,你這買賣如何難的。”

  朱厚照朝弘治皇帝眨眨眼:“父皇,買賣做起來,可難了。”

  弘治皇帝:“…”

  “不信?”朱厚照眼里掠過了促狹:“父皇可以試試,不過事先說好,若是引發了虧損,這損失,父皇自己擔著。”

  很多時候,弘治皇帝是希望能夠心平氣和的和朱厚照說話的,畢竟這是自己的兒子,還是親的。

  可有時候…這家伙的口氣…卻總是讓弘治皇帝氣不打一處來。

  朱厚照見弘治皇帝隱隱之間有怒色。

  朱厚照便道:“我知父皇在想什么,父皇一定在想,你是天子,自是不屑做這些,須知越是天子,越是什么都要懂,什么都不懂,做什么天子,不如讓兒臣來做好了。”

  弘治皇帝:“…”

  方繼藩看了看弘治皇帝,發現后者眼中已經燃起明顯的火焰。

  方繼藩雖然知道朱厚照是個急于表現和證明自己的人。

  畢竟…他自出生開始,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

  這家伙囂張的樣子,真的很想讓自己與他劃清界限啊。

  作死!

  弘治皇帝面帶冷然。

  朱厚照今兒卻是大無畏,接著道:“在兒臣看來,這滿朝文武,除了老方略懂一些之外,其余的統統都是酒囊飯袋,父皇竟還沾沾自喜,總覺得自己聰明,什么都瞧不起。父皇若是不服,就帶著父皇的肱骨之臣們,試一試如何管理這作坊好了。”

  弘治皇帝已是額上青筋暴出。

  “若是父皇當真有這本事,這作坊送給父皇啦,可若是父皇和師傅們個個都束手無策,那么兒臣和老方,卻需向父皇要一樣東西。”

  弘治皇帝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作坊…送了他  哼,朕能治天下,治不了一個作坊?

  弘治皇帝頓時覺得心頭一熱。

  他自然不是一個受人激將的人。

  太子在自己面前,還嫩著很呢。

  可是一年數千萬兩銀子的利潤…

  弘治皇帝瞇著眼,淡淡道:“你要求什么?”

  朱厚照道:“求父皇不得染指這作坊,不,不只這作坊,還有這作坊往后牽涉到的諸多產業,掙來的銀子,都和父皇和朝廷一丁點關系都沒有。”

  顯然…現在朱厚照自我感覺極好,滿腹的韜略。

  方繼藩心里一凜,立即明白了朱厚照的意思。

  太子殿下,顯然是想要干一票更大的。

  十全大補露,其實只是一個破口而已,現在太子這家伙已經慢慢的上手,顯然已經開始有了許多的想法了,而這些想法,太子想要盡力變為現實。

  這就必須要皇帝和朝廷,徹底的將爪子挪開。

  太子好氣魄啊。

  方繼藩有時候總覺得,將朱厚照這家伙拉下水來,本來的打算,總是沾濕他的衣服。可誰料到,人家是屬龍的,在水里歡快的很。

  弘治皇帝眼眸微微闔著,似笑非笑的看著朱厚照:“朕治天下,尚且易如反掌,治一作坊,便如探囊取物,本來朕不該與你置氣,可爾為太子,居然以此為能,朕若是不讓你知道何為治國平天下的真本事,只恐你越發的目中無人了,朕不欲賭,卻偏要你心服口服,好,你等著罷,一言為定。”

  朱厚照定定的看了弘治皇帝一樣,隨即又戴上了他的墨鏡,戴上墨鏡的他,格外的帥氣。

  而后他咧嘴,笑了。

  方繼藩能感受到,父子二人各有各的心思。

  卻似乎都野心勃勃,志在必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等弘治皇帝匆匆擺駕回宮,方繼藩一把掐住了朱厚照的脖子:“你賭便賭,你竟然拿我的股份一起來賭這作坊沒了,你怎么賠?”

  “咳咳…咳咳…”朱厚照本是氣力極大,偏偏方繼藩掐他的時候,他卻不好一把給方繼藩一個背摔,只好拼命咳嗽,做出要窒息的樣子。

  好不容易喘了口氣,他下意識的去抹一抹鬢角上的發油,才道:“別鬧,老方,咱們要做真正的大買賣啊,難道你就沒有看出…這十全大補露背后真正的商機,根本不在于這十全大補露,而在于背后的渠道嗎?老方,我們掌握了這個渠道,才是咱們未來發家致富的資本,我冒著被打死的危險,故意去激父皇,是為了咱們的將來打算啊。”

  方繼藩一臉無奈的嘆了口氣:“似你這樣沒見過銀子,窮了半輩子的人,才想著將來。我家大業大,有的是銀子,躺著也能掙錢…哎…可憐我片刻功夫幾百兩銀子上下的人,居然和你去賭這些東西。”

  朱厚照朝方繼藩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放心吧,一定能成的,父皇啥都不懂,這買賣他做不成的,老方…你是不知,當初本宮上手時有多難,他成不了的。”

  方繼藩想了想,略帶擔心的道:“可是…卻也要提防著陛下找來幫手才是。”

  朱厚照嘿嘿一笑,神秘莫測的道:“有好戲看,你等著瞧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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