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聽到了藥字,不禁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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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藥?”
“這藥,說來就神了。”方繼藩煞有介事的道:“兒臣叫他十全大補露,專治的便是娘娘此等體虛之癥。此藥混合了天下最珍貴的藥材,其價值,與黃金等同,熬制起來,也殊為不易。”
朱厚照聽罷,湊了上來,見方繼藩掏出了一個瓷瓶兒,不禁道:“老方,你何時煉藥了,為何不和我說?”
這個藥,其實是沒有難度的,不過是自某些魚的魚肝里提煉出來,叫上朱厚照,豈不是大材小用?
方繼藩正色道:“殿下小心一些,此藥彌足珍貴。”
朱厚照卻已將瓷瓶搶了去,左看看右看看,打開瓶塞,聞了聞,微微皺眉,有些腥。
弘治皇帝盯著那瓷瓶,動容道:“此藥有效?”
方繼藩信誓旦旦道:“用量需得控制,每日飯前飯后吃一些,過些天,保管有效。”
張皇后的病,方繼藩大抵是清楚的。
理應就是吸收方面的問題,營養吸收不了,身體自然缺乏某些必要的元素,比如維生素,因而才出現了體虛,貧血之類的癥狀。
這方面,也可從腳氣病上判斷出來。
谷物之中,本是含有大量的維生素,可一方面,張皇后平日吃的多是脫殼的精米,哪怕是平日吃的蔬果,也難以吸收,這腳氣病,自然而然,也就出來了。
找到了病癥,無非就是缺乏維生素而已。
腳氣病可以讓張皇后多喝一些糙米的粥水,總能吸收一些。
而至于維生素的缺乏,則直接用這魚肝油。
魚肝油含有大量的維生素,雖然不可以治療腳氣病,但是對張皇后,有著巨大的好處。
弘治皇帝倒是沒有懷疑,忙是命人侍候張皇后服下此藥。
張皇后吃了一些,看著方繼藩:“此藥,當真有此神奇嗎?”
方繼藩微笑道:“娘娘放心就是,這藥珍貴無比,兒臣是花費了許多功夫方才煉制成功的,定有奇效。”
張皇后便露出了親和的笑容:“難為你有心了。”
方繼藩又叮囑道:“娘娘,除了必要的服藥之外,娘娘平時多喝一些黃米粥。”
“黃米粥…”張皇后一愣,眼帶不解。
方繼藩咳嗽道:“娘娘平時的飲食太精細了,精細并非是壞處,可是…”
一旁的張鶴齡聽到此處,突然覺得一股親切感撲面而來,他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不健康?”
方繼藩一愣:“理是這么個理。”
“我就知道。”張鶴齡頓時打起了精神:“我就曉得吃那些不健康的,喝粥要喝黃米,肉不可多吃,什么牛肉,肘子,燒雞之類,都如穿腸毒藥一般,都不是好東西,啊呸,害人的。”
張延齡聽到牛肉、肘子、燒雞時,口水自嘴角淌出來,忙是舉起大袖擦一擦,而后小雞啄米的點頭:“阿兄就是厲害,什么都懂。”
好吧,方繼藩已經懶得和他們溝通了。
將那梁如瑩叫到一邊,說明了用法,大致的交代了張皇后的飲食。
說穿了,這病乃是富貴病,要治起來,不難。
交代一番之后,方繼藩便和朱厚照告辭出來。
朱厚照氣惱于方繼藩制藥居然沒有帶上他,有點不愿搭理方繼藩。
方繼藩卻是一拍他的肩,笑盈盈的道:“殿下,要發財啦。”
朱厚照眼睛猛地一張,顯然又被方繼藩成功的轉移了話題,他狐疑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便道:“說起來,真怪王金元那個狗一樣的東西,娘娘體虛,這是何等機密的大事,不知怎么的,居然被他知曉了,這狗一樣的東西,全無良心,竟還四處嚷嚷,現在滿天下都曉得娘娘身體孱弱,你說這狗東西,他還是人嗎,他還有良心嗎?”
朱厚照盯著方繼藩,一臉懷疑的道:“不會是你命王金元說的吧。”
方繼藩:“…”
他怎么覺得朱厚照這家伙越來越懂他了。
方繼藩閃過一絲尷尬,咳嗽一聲道:“先不說這些,最緊要的是,這普天之下的人,哪一個不曉得,咱們弘治朝,只有這么一位張娘娘,獨得圣寵,乃是天下臣民的母親,大家知道了娘娘病重,哪一個不關心哪。”
朱厚照腦子里,只記得方繼藩說的要發財了之類的字眼。
其他的一概沒什么心思。
只見方繼藩又道:“殿下,您想想看,這么多人牽腸掛肚,待知道臣這魚肝油藥到病除,這魚肝油的名號,不就打出來了嗎?當今的時候,和從前不同,從前未必有這么多人能消費的起如此昂貴的藥材,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而今,單單在京師,因為商貿而富貴的人就不在少數,何況還有江南,有保定,有天津呢?這魚肝油的價格,臣都定好了,越貴越好,他們有銀子嘛。”
朱厚照瞇著眼,眼中閃動著光芒,口里道:“能掙多少?”
“這個說不準,這是長久的買賣,不過此藥畢竟不涉及國計民生,所以…不必置于西山藥業之下,咱們自己投點錢,建個作坊,掙了的銀子,便是自己的。”
朱厚照吸了口氣,他懂了。
以往的許多生意,因為牽涉太大,方繼藩是不敢亂來的,非要走西山的渠道,將宮中的股份引入進來,如此一來,表面上好似是大買賣,可實際上,因為牽涉面太大,謀取利潤,反而是其次,就如那青霉素,你價格不能定制的太高,而是得想盡辦法壓縮成本,廉價供應,畢竟這是救命的藥,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擔多少的責任。
哪怕是有利潤,大半也被宮中拿走…方繼藩自也是有利可圖,可至于朱厚照嘛…他畢竟又不是皇帝,自是一邊兒去了。
而魚肝油此等富貴藥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朱厚照想明白了這個關節,頓時龍精虎猛起來,興沖沖的道:“老方,我們是親兄弟啊,我投,我投,本宮占一半的股份,需要投多少銀子,你說個數,我去借錢,本宮的兩個泰山,聽說手里還有股票呢,讓他們拋了。”
方繼藩看著朱厚照樂不可支的樣子,心里暖呵呵的,什么是朋友,朋友便是見了對付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
方繼藩擠眉弄眼道:“且先不要急,還要再醞釀醞釀,得先傳出消息,說是什么藥方都使過了,依舊是無計可施,這故事,我都準備好了,拿那御醫院開刀吧,就說御醫院數十個天下一等一的御醫,救治了數月之久,娘娘的身子卻愈發的孱弱,陛下震怒,要砍了他們的狗頭…”
朱厚照誠實的道:“可是他們沒有砍頭呀。”
方繼藩便笑道:“接下來,自是臣方繼藩挺身而出,極力勸阻陛下,這才保了他們的狗命了。”
朱厚照呼了口氣,突的想到一個重點:“為何不是本宮站出來?”
方繼藩就板著臉道:“若是殿下站出來,這故事就有些假了,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朱厚照咬牙切齒的瞪著方繼藩:“你也不是這樣的人。”
方繼藩安撫他:“我有腦疾呀,行事無常,做什么事,大家都不覺得意外。”
“好啦,總而言之,這事兒,有多玄乎就得多玄乎,讓王金元那狗東西去傳,到時陛下聽到了風聲,要嚴查,都推到他的頭上。”
朱厚照嘿嘿的笑:“他挺有銀子吧,不如抄了他的家。”
方繼藩:“…”
這思維,似乎…一不小心將朱厚照帶偏了。
方繼藩立即露出語重心長的樣子,苦口婆心的道:“殿下,萬萬不可如此暴戾啊,王金元平日辦事,還是很賣力的,雖有些毛病,卻也是瑕不掩瑜,我素來將他當自己的親人一般看待的。”
“噢。”朱厚照這才道:“本宮說笑而已,這魚肝油,如何煉制,咱們現在就預備將作坊建起來?”
方繼藩頷首點頭:“得趕緊了,不然等大家都求藥的時候,這掙錢的機會也就錯過了,配方臣這兒早就準備好了,接下來就是預備好原料,作坊是現成的,西山那兒有,雇傭的匠人定要可靠。”
二人一路出宮,興奮的商議著。
朱厚照對此,最有興趣,他現在的開銷太大了,空有大量的土地,可要建宅子出售,資金極為緊張,隨時都需拆東墻補西墻,那些個泰山,現在都穿著打補丁的衣衫出門,生怕朱厚照曉得他們有銀子,見了人便嗷嗷的哭窮,這些未來的國丈和國舅們,凄凄慘慘戚戚的模樣,以至于朱厚照偶爾都覺得自己有些心虛。
需有一個穩定的財源才好。
因而,他對此極賣力,很快就親自挑了一批人作為骨干,而后…借了一筆銀子,這藥作坊便算是成立了。
而京里,各種消息也開始流傳出來,說的有鼻子有眼,陛下如何震怒,如何要誅御醫們九族,玄乎的很。
大家最津津樂道的,就是皇帝砍人腦袋,最好皇帝將人統統拉去菜市口,那就更美妙了,不如此,都難滿足人的獵奇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