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興縣已經沸騰了。
當一副副的烏紗帽和官印送至,人們激動不已。
也有一些差役,平日里較為懶惰的,沒有被表功勞,心里…突然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田鏡等人,個個捧著衣冠和官印,一齊朝京師的方向一拜。
拜過之后,許多人還沉浸在感動之中。
大家紛紛站起。
許多人都看向田鏡。
田鏡是親自去過京師的,當得知田鏡竟親自見過了圣上,一下子,許多人嘖嘖稱奇起來。
眾人紛紛問起田鏡在宮中的經過。
田鏡說到了方繼藩和歐陽使君為他們作保,又聽弘治皇帝力排眾議。所有人唏噓不已。
張儉道:“你見著方都尉了?”
田鏡板著臉:“該叫恩公。”
“是,是,是。”所有人都點頭:“是恩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張儉面上有光,仿佛見到了張都尉,是極了不得的事,比面了圣,還要榮耀。
“不知方都尉,是什么樣子,又是什么風采,真希望,能見一面哪。”
“這…”田鏡一愣。
他這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田鏡咳嗽一聲,面帶著紅光,卻不知這紅光,是激動還是羞愧:“方都尉,實乃人中龍鳳也,他不但年紀輕輕,而且還知書達理,與他交談,如沐春風,他見了我,便噓寒問暖,待人和善,真是如天上一般的人物啊,你們是不曾見過,倘若見過,定是一輩子,都忘不掉。”
所有人羨慕的看著田鏡,一個個竟生出神往之心。
想想看,連方都尉的門生,在大家的眼里,都是神仙一般,讓人佩服、愛戴,恨不得為他去死的人,那么這位歐陽使君的恩師,自不必言,卻不知是何等的超凡脫俗。
“我在坊間,倒是聽人亂嚼舌根,說方都尉的壞話。哼,這些該死的好事之人,真是豈有此理,他們竟敢如此非議方都尉。”
田鏡點頭:“這是當然,畢竟方都尉為人正直,總難免會因為他的剛烈,而得罪別人,那些人自然要想盡辦法,侮辱方都尉的清白,而無知之人,以訛傳訛,就不新鮮了。”
“若是讓我再遇到此等人,非要撕了他的嘴不可。”
“呵…此等人,和他計較做什么。”
“真希望能見方都尉一面啊,若能拜見,便是死也值了。”
“我見書中,說那古之圣賢,神采動人,令人神往,想來方都尉,就是這樣的人吧。”
田鏡重重點頭,道:“沒錯,方都尉就是這樣的人!”
“好了,閑話少說,諸位,我等蒙方都尉和歐陽使君不棄,也沒什么可說的了,將來大家各自赴任,自當為其盡心竭力不可!”
“自然!”
朱厚照盯著方繼藩,見方繼藩一面低頭,起草著什么,一面面帶憤憤不平的樣子,朱厚照樂了。
這些日子,為了修鐵路的事,朱厚照是忙的焦頭爛額,好在,總算…可以閑下來了。
鐵路的人才,已經培養了一大批。
尤其是新城和舊城之間鐵路的開通,更是有一批人脫穎而出。
這鐵路局,下掛在鎮國府之下,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負責運營,另一部分,則進行造車和研究。
那咔擦咔擦的鐵路,幾乎在每日,都發著嗚嗚嗚的聲音,一列列的往返于新城和舊城之間,運量逐步的提高,人們開始制定出蒸汽火車的維修、保養、運營、停靠方法,漸漸的,一套鐵路的體系,開始出現。
朱厚照嘴里叼著麥稈子,一拍方繼藩:“老方,許多日子不見你,你吃槍藥啦?”
方繼藩抬頭,見是朱厚照,又低頭,繼續拿著名冊,一個個斟酌,偶爾提筆:“臣在琢磨科學院的人選…”
“呀,本宮看看,本宮看看。”朱厚照興致勃勃。
他接過了章程,低頭一看,最上頭,自是朱厚照這很長名字的大學士,再之下,則是官銜更長的方繼藩,之下,乃是侍學學士,一個是張信…
“張信…張信也入科學院做了官啊?”
“當然…”方繼藩道:“無農不穩,張信乃農學大鴻儒,當今天下,但凡是做農業研究的,十之,都是他的徒子徒孫,此神農也,我敢不將他列在侍學學士上頭嗎?”
朱厚照頷首點頭,他一個個的看…偶爾,眉飛色舞,偶爾…又在沉吟,琢磨著,這個人是誰。
除侍學學士和試讀學士,接著便是侍讀和侍學了,工程、工、商、農、醫、算、化,幾乎每一科,都會選拔出一個,此后便是修撰,是編修…
朱厚照看得如癡如醉,其實能列入其中的人,哪一個都是各個科目的翹楚,比如醫學的侍讀學士不用說,是蘇月,而那提出了細蟲論的家伙,而今,也是侍讀…
至于其他各科,多是學里的名人。
朱厚照點頭:“這好極了,本宮正等著,將章程送給父皇看,你趕緊編列,仔細一些。”
“快完了。”方繼藩道:“明日殿下就入宮奏報去便可。鐵路如何?”
“好的很,就等你的銀子到位,咱們再修幾條鐵路。”朱厚照面帶紅光。
“不過…”朱厚照道:“父皇最近很奇怪,竟沒有對本宮吹湖子瞪眼,這么多日子,都不曾想揍本宮,倒是讓本宮,心里忐忑不安。”
方繼藩倒吸一口涼氣:“殿下莫非以為,這里頭有什么陰謀?”
朱厚照唧唧哼哼的道:“或許是他心性變了。”
方繼藩搖搖頭。
自己又不是弘治皇帝肚子里的蛔蟲,他怎么管自己什么事。
忙完了,也懶得理會朱厚照。
回到自己的宅邸。
恰好,此時保育院里,方秀榮面帶微笑,帶著乳母們,給一排排坐著的孩子們分發著食物。
這些孩子們,都長大了不少,都已七歲,或是歲了。
每日的日程,都安排的很充足,有時讀書,有時前去野游,現在也開始養馬,同時學習騎馬,每隔一日,還需去西山縣里,在差役們的協助之下,治理縣務。
朱秀榮拿著勺子,一個個給他們的碗上分發著飯菜,他們則一個個乖巧的點頭,口里脆生生道:“謝謝娘親。”
他們成日都在保育院院長朱秀榮的照顧之下學習,親昵的不得了,方正卿叫朱秀榮娘親,他們便也叫,似比賽似得。
來這里學習已經三四年,彼此之間朝夕相伴,已有了依賴。
見了方繼藩來,所有人都起身,給方繼藩行了個禮:“見過恩師。”
方繼藩眼睛卻落在朱秀榮身上,啊了一聲,便算是應了。
朱載墨規規矩矩的跪坐下,開始拿著筷子和勺子吃飯。
飯菜都是極豐盛的。
而且課程中,有不少都是活動,孩子們又容易餓,每次大汗淋漓之后,便都覺得餓得慌。
因而,這堆積的老高的肉食和蔬菜,他們吃的極香。
方繼藩看他們,都像一群狼狗崽子。
最近物價漲得有些高啊,這些狼崽子的飯量與日俱增,不成,要加錢!
狼崽子們現在在學算學和商學。
商學還好,耳濡目染之下,那簡易版的國富論,已經大致能讀通了,什么是利潤,稅收與國家,國家與商業活動,商業活動和生產,生產與需求的關系,漸漸開始明朗。
可算學卻是極令人頭痛的事。
現在已經開始有各科的學者們,摘抄論文,對各科論文進行重新編寫,開始制定教材,哪怕是朱載墨,學這算學,也覺得很吃力。
他眼睛張得很大,一面吃,一面捅了捅一旁的方正卿:“正卿,為何恩師來了,便急匆匆的樣子,不斷給姑母使眼色,姑母便和他回后堂去。”
方正卿撓撓頭,想了老半天:“或許我爹餓了吧。”、
有道理。
朱載墨點頭:“我見了姑母,總也覺得餓。”
方正卿低頭繼續大快朵頤。
次日,朱厚照將章程,送至宮中。
弘治皇帝大致的過目了章程之后:“這是繼藩擬定的吧?”
“是的,父皇。”
弘治皇帝身子微微后仰,上下打量朱厚照一眼:“科學院…乃是要緊的事,朕將他交給你,是望你們能夠使這科學院,開歷史之先河,做出一點模樣出來,你啊…是朕的兒子…朕年歲越來越大,將來,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朕的天下,終究要傳到你的手里,你可知道,朕為何現在讓你去做自己的事嗎?”
朱厚照想了想:“兒臣不知道。”
弘治皇帝道:“帝王之術,不學也罷,在別人眼里,你是不務正業也好,是其他的也罷,朕只希望,你無論做什么,只要能利國利民,就好了。何為天子,天子未必需要懂什么權衡之術,也不必懂如何駕馭群臣,最緊要的,如王卿家所提倡的那樣,要有良知,王卿家所言的良知是什么,朕不管,朕的心里,作為天子和儲君,其良知,就是要惠及天下人,這個世上,最難懂的是人心,可是…未必,這人心,就要你懂,你只需有良知,善待天下的百姓,百姓們,自當將你視為自己的父親,這便是君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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