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一臉懵逼。
還是看不懂啊。
他左看右看,老半天,方才瞪了王金元一眼:“啥,什么大喜,不都只是論文嗎?本少爺怎么一點看不出,狗一樣的東西,一驚一乍的!”
王金元喜極而泣,手舞足蹈的道:“少爺啊,少爺,你看第三篇論文,這…這里…”
他上前,為方繼藩翻閱到了第三篇的論文。
那上頭,赫然是一篇醫學論文——《論腦疾的原理和治療》。
方繼藩:“…”
啥意思來著?
王金元激動的道:“少爺,腦疾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少爺不是一直患有腦疾嗎?看來…將來痊愈,大有希望啊。”
方繼藩五味雜陳的看著王金元:“然后呢?”
王金元扯著嗓子,激動的道:“少爺,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少爺難道不想將此病根除。少年,您看哈,這上頭說了,腦疾者,非無藥醫也,昔魏太祖曹操患腦疾,華佗開顱為其根治,可見治療腦疾,古已有之。余盡力研究腦疾三載,多收容弱智、智障患者,研究其特性…對了,對了,重要的是這里,他這里得出,人的大腦之中,有諸多的器官,有大腦,有小腦,這腦疾,多為小腦損傷,想要根治,只需用鑿子,在前額處,開一孔,取鑷子和手術刀若干,切除…再敷上藥物…”
王金元激動的熱淚盈眶:“少爺,您…的腦疾,終于有救了,不如請這位淪為作者,前來給少爺看一看,擇機,做一做手術…誒呀呀,這是少爺祖上有德,家門之幸啊,小人看了這篇文章,高興的不得了,少爺……”
王金元手舞足蹈,高興的如過年一樣。
方繼藩起身,一巴掌將王金元拍翻。
“啊…呀…”王金元受重擊,幾乎被擊飛出去。
方繼藩怒罵道:“少你MLGB!”
“少爺…”王金元翻滾在地,一把臉頰,腫了,疼的要哭出來,含糊不清道:“少爺,您不能諱疾忌醫啊。”
方繼藩叉著手大喝道:“來人,將王金元這狗一樣的東西給我吊起來,這狗東西在西山亂搞關系,實是罪無可赦,給老子放狗,咬他的犯罪工具!”
頃刻之間,便出來了王金元的哀嚎,那哀嚎聲中,含糊不清的念著什么:“少爺…少爺…這是咋了…少爺…我和王寡婦是清白的啊!”
王金元被人拉出去。
終究大家都知道,少爺的性子是一陣風,總算沒有真要了王金元的狗命。
王金元乖乖的跑去新城,他也不知自己錯在哪里。
不過…少爺有腦疾,有時病發一下,這不是理所應當,王金元當然選擇原諒他。
他盤算好了,這些日子都去新城去,少爺不喜歡自己,自己少在他面前礙眼,多賣點房子,讓少爺消消氣,再找那些買房的達官貴人們,出出氣。
定興縣縣衙。
快馬飛快而至。
使君自回了京師,這定興縣六房,都不禁懸著起來。
這縣令十之八九,是要高升了,從今日起,定興縣里再不會有歐陽使君。
因而,現在主事的乃是縣丞張昌。
張昌本是縣令的副手,不過自歐陽志上任,他就一直告病,他心里頗為遺憾,自己竟是和這大功勞失之交臂。
不過,這似乎也沒多少關系。
畢竟…自己是老資格,此次縣里新政成功,作為縣丞的,說功勞,也是有的。
自己的恩師,現在就在吏部,十之八九,自己要升為定興縣縣令。
這定興縣現在可了不得啊,若能接替歐陽志的縣令之位,自己豈不是如魚得水。
所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不亦樂乎。
他愉快的坐在案牘之后,拼命看著黃冊和簿冊,想要熟悉一下縣里的情況,越看,越是心驚……這一下,似乎要發達了…這定興縣,雖知道很厲害,卻沒有想到如此厲害啊。
他靠在椅上,咳嗽一聲:“來人,去叫刑房司吏張儉。”
這個張儉,歐陽志在時,跋扈的不得了,根本不將自己放在眼里,現在歐陽志走了,倒看他,還敢小看本官嗎?
區區一個賤吏,還不是想怎么拿捏,想讓他圓就圓,想讓他扁,就捏扁他!
那張儉很快忐忑不安的來了。
張儉拜下:“見過張縣丞。”
張昌慢悠悠的喝茶,不吭聲。
張儉只好跪著。
老半天,張儉的膝蓋便酸麻了。
張昌才慢悠悠的抬頭:“啊,是你啊,你叫張…張什么來著?”
“回縣丞,小人張儉。”
“噢,張儉…和本官同姓…”
張儉出于本能,下意識的道:“說不準,五百年前是一家。”
張昌臉一拉,厲聲道:“你是什么東西,也敢和本官是一家?”
張儉嚇了一跳,心知自己活躍氣氛失敗,忙是磕頭:“萬死!”
“哼!”張昌厲聲道:“這一年來,本官查閱過刑房的公文,本縣的治安敗壞,單單殺人,就比往年多了三倍,你們刑房是做什么吃的?”
張儉忙解釋道:“縣丞明鑒,這一年,縣里的人口,增加了足足一倍,再加上人員復雜,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小人和快吏們破獲的…”
“住口!”張昌冷笑:“本官不聽你解釋,來人,將此人拿下,先打二十板子,倘若定興縣往后,治安還如此惡劣,再打!今日,你打你這狗才,以儆效尤!”
外頭的差役探頭探腦,聽到張縣丞呼喚,卻沒有人敢進去。
這張儉乃是刑房司吏,他平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這些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現在歐陽使君剛走,張司吏就倒霉了。
不少人心生兔死狐悲的感覺。
那張儉心里憤慨,卻是拜在地上,一言不發。
他心知張縣丞是要整治自己,可又如何呢,民不能與官斗,吏也不能與官斗,張縣丞是官,自己雖為司吏,可事實上,還是地位卑微,什么都不是…
此時若是頂撞,惹惱了此人,哪怕自己被生生打死,又有誰…幫自己出頭?
縣衙內外,寒心到了極點。
那縣中主簿,徐徐站在外頭,笑吟吟的看著里頭的場景。
他似乎對此,樂見其成。
清算的時候到了。
這就是當初跟著歐陽志的下場。
一朝天子一朝臣,廟堂如此,縣中、府中,也何嘗不是如此。
快馬已至縣衙。
見這縣衙門口,竟是無人。
當前騎馬的,乃是田鏡。
他的時候,還有幾個騎士,都是禁衛,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司禮監的宦官,特來宣皇帝的旨意。
田鏡領著天使回來,心曠神怡,可衙前無人,卻讓他皺眉。
怎么自己走了幾日,卻是如此疏忽怠慢。
于是下馬,信步進去,卻見許多人擁簇在衙堂里,里頭傳出了咆哮:“你是什么東西,敢在本官面前賣弄…本官…”
田鏡快步進去,有人見田司吏回來,紛紛讓出路來,有人低聲和田鏡說了什么。
田鏡大吃一驚,忙是進入了衙堂,卻見刑房司吏張儉面如死灰,雙手摳著地面,指甲幾乎都磨破了。
忍受此等屈辱,卻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結結實實的跪在縣丞面前…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張縣丞…請看在張司吏平時的功勞面上…”
“他有什么功勞?”張昌冷笑:“他也配稱功勞二字,一個賤吏…還有你,田鏡,你也回來了…”
田鏡怒了,此刻,他腰桿子挺得很直,見了田鏡,一丁點都不害怕。
張昌厲聲道:“你見了本官,為何不跪下!你好大的膽子!”
張昌咆哮:“來人!”
張昌這是預備立威。
此時…卻有人后腳進來。
進來的是個宦官。
宦官面白無須,帶著超然的態度,他笑吟吟的道:“來什么人哪?”
張昌一呆,見這宦官的模樣,臉上的怒氣,逐漸消散。
“咱來宣旨,卻沒想到,這兒竟是亂糟糟的,哪一個是田鏡,哪一個是張永,哪一個是王勇…還有江月、曾項…劉武……”
宦官氣定神閑,念出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他似乎極有耐心,一個又一個的念。
須臾功夫,這縣中上下,竟念了數十個名字…
人們遲疑著,面面相覷。
那張儉心里悲憤,方才受辱,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也是人,有血有肉,身份低下,可做事沒有含糊過,哪里想到…反而是這每日抱病閑養的縣丞,卻故意拿由子要整治自己。
其余人,個個遲疑…
旨意…
這旨意,幾乎不會和尋常的小吏有任何關系的。
好在就在所有人驚疑不定之際,田鏡當先道:“小人聽旨。”說罷,率先拜倒。
其余人便個個提心吊膽,有樣學樣,一下子,呼啦啦的所有人跪了一片。
那縣丞和主簿,也不得不拜下,心里有點兒犯嘀咕…
這…到底是什么名堂。
宦官笑吟吟的看著眾人,等眾人都拜下了,方才輕描淡寫的取了圣旨,扯著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