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現在過去吧。”
“到時間了?哦,走走走。”區長夫人曹露坐了起來,看著白晃晃的墻和滿屋子的人,有些發暈。
她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以及侄子和侄媳婦都來了,除此以外,娘家的表妹向來與自家走的近,這次也是全程陪同。
盡管身邊不缺人,但曹露心里依舊是不怎么安穩。
滑膜炎要說是不嚴重的,可她的滑膜炎已是有30多年的病史了,一直采用保守治療,期間多次不良于行以至于臥床不起,這一次,終究是沒能自己好起來。
想到有可能要始終臥床的前景,曹露又怎么能覺得安穩呢。
身邊人再多,輪椅再方便,也不如自己走路舒服。而且現在病房里圍著一群人,甚至還有更多的人擠都擠不進來,但曹露知道,一旦自己身為區長的老公退位,兒子女兒能常來,就很不容易了。
“姑姑,您被擔心了,咱們現在不是找了祝院士嗎?有他給您看病,最多將養一段時間,腿腳也就利索了。”侄媳婦是個會說話的,而且說話也好聽,算是曹露比較喜歡的后輩了。
可是今天,曹露的心情無論如何都歡喜不起來,只悶悶的道:“祝院士也能活死人肉白骨,生病了就是生病了。哎…你說偏偏是膝蓋骨,我這就是少個胳膊,我也無所謂。”
“媽,大不了讓祝院士給動個手術,咱們回去休息上幾個月半年的,不是也就好了。”做兒子的一直是贊成做手術的,奈何曹露始終是害怕。
這一次,曹露卻是松口了:“能好就好了。”
到滬市的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來,就是來咨詢手術的,否則的話,曹露又何必跑出昌西省。要是在省內,特別是在云華,她辦什么事不方便,找哪個專家找不到。
而這一次,若非是那個老來送魚的水利局長幫忙,她竟然聯系不到祝院士。老實說,曹露反而對此更有期待了。
名醫就應該有名醫的架子,要是來一個病人就看一個病人,一個名醫一年能看多少個病人?要是連一個滄平區的區長的面子都落不下來,身為滄平區的區長夫人,曹露還真不信他能有多大的本事。
診療室。
祝院士靜靜地坐著,手里端著本書,神態悠然的看著。
要說忙,祝院士確實是蠻忙的,一年四季的全國乃至于全球各地的奔波,日常往返于醫院、學校、政府機關,還要做手術保持手感,帶學生,看論文,并自己做實驗和寫論文…
不過,在做事的間隙,祝院士其實也有閑暇時間。
就像是現在,等待病人期間,他就可以悠然自得的看書了。
他已經是70歲的人了,雖然身體康健,還能上臺做手術,但是,要說像是年輕人那樣風風火火的走路,一臺手術接著一臺手術的做,誰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祝院士的做法,還是減少數量,提高質量。
就像是做手術,他一年下來,包括指導手術,就做個一百來臺就行了,看病人的數量,更是嚴格控制。
但是,就質量方面,祝院士又是竭力提高的。
比如現在,他雖然有很多工作要做,可祝院士寧愿坐在診室里等待病人,也不希望病人坐在這里等他。
只有那些四五十歲的年輕醫生,才會覺得節省時間多看病人是正確的。
年紀大了才知道,節省時間多看病人,只是多遭罪,多得罪人,多多損傷醫患關系罷了。
沒有哪個病人在乎你一天看了多少的病人,又多看了多少個病人,哪怕他本人就是得益于此,他也不在乎。
病人們只是確定的知道,你匆匆忙忙的,減少了他的看病時間,增加了他的等待時間,降低了他的就醫條件…
曹露坐著輪椅,被兒子推了進來。
“來了。”祝院士聽到門響,就放下了手里的書。
“祝院士。”曹露趕緊打了個招呼。
她身后除了兒子,還是跟隨而來的主治醫生和管床的住院醫。
普通主任的查房,與祝院士的診療,顯然是兩個概念。
祝院士沒有管醫生們,但對曹露是和顏悅色的,拍拍面前的檢查床,道:“坐上來,自己能上來嗎?”
曹露艱難的站直了,最后還是在兒子的幫助下,才躺在檢查床上。
與此同時,兩名隨同而來的醫生,將各種片子都插到了燈箱上。
現在的醫院系統里,各種影像片其實都能調出來了。
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的醫院系統尤其貴,效果尤其好。
但是,如祝院士這樣的老年醫生,依舊喜歡傳統的影像片的看法,底下的醫生就只能順從的準備燈箱和實體片子給他們。
“磁共振,CT,X光都拍了…恩,我做個簡單檢查啊。”祝院士此前其實掃過一遍曹露的影像資料了,此時再瞅了一圈兒,就開始做體格檢查。
曹露稍微有點緊張的看著祝院士。
她病了這么多年,看過很多相關的介紹,了解過很多相關的信息了。早在幾年前,曹露就曾想找祝院士看病,未能成功。
這一次,她是將希望都放在祝院士身上了。
“一直在做保守治療?”朱院士的關注點并不在病情本身。
病情是明確的,治療方案也是很確實的,但病人的態度才是決定性的。
“做了好多種治療。西醫的,中醫的,打針吃藥之類的都試過了。”曹露有些不安的解釋道:“膝蓋以前沒有這么疼,用點藥,走一段路都沒關系。后來疼的厲害了,我才讓司機接送,自己就盡量多休息…現在主要是太疼了,快要生活不能自理了。”
“恩,那你現在是什么想法?”
“保守治療,能好嗎?”曹露試探著問。
祝院士笑笑:“很難講,肯定要加大劑量了,副作用會更大,效果也不一定好。”
“那手術的話,能好嗎?”
“你想恢復到年輕時的樣子,肯定是不可能了,日常行走,生活自理,還是比較容易做到的。”
“但我聽說,做過手術以后,膝關節用不了幾年就不行了。”
“有可能。”祝院士點點頭,卻是又笑笑,道:“但是目前來看,你的膝蓋的運動能力,已經是很差了,手術的收益還是很大的。”
曹露有點遲疑。
她的兒子忍不住道:“媽,有祝院士在這里,你還擔心個什么勁啊。”
曹露是當局者迷,這時候猛然醒悟,連忙道:“祝院士,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有點怕,怕做手術。但是,您如果覺得,確實應該做手術的話,那我就做。”
祝院士點點頭:“滑膜炎的手術很簡單,現在可以用關節鏡做,創傷也小,恢復的也好。”
“那個…祝院士,您可以給我做嗎?”
“我做也可以。”祝院士停頓了一下,又問:“不過,你們為什么不找凌然做手術?關節鏡手術,他做的比我好。”
在祝凌跟腱修補術創生以后,祝院士從不忌諱贊揚凌然。
他都是奔70歲的人了,再強調自己的手術技巧,毫無意義,相比之下,祝院士倒是很愿意將凌然給捧起來。
而且,凌然也值得他捧。
曹露母子卻是有些發愣,遲疑的問:“凌然凌醫生好像還很年輕啊。”
“做手術,不光講經驗,還得講天賦,講靈性呢。劉威晨之前是我的病人,手術方案確定以后,也是由凌然做的。”祝院士笑笑,道:“這樣,你們再多了解一下,如果確實想讓我來做的話,我就來做。如果你們有其他想法的話,我們再聊,好不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