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注意,手術開始。”呂文斌不管克利夫蘭診所的規矩是怎么樣的,自己先是低聲喊了一句,接著又是小小的一抖。
手術流程是要按照他們習慣的流程來的,但手術室的溫度就是按照克利夫蘭心臟中心預設的了。
不到20攝氏度的手術室溫度,相對云醫來說,都低了兩到三度,這樣做,既能減少微生物的繁殖,對心臟手術來說,也能更好的保護肌體。但是,病人的一應保護措施就得做的更到位一些,比如加熱毯之類的配置,基本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得護士根據情況來設置不同的溫度,要求更高一些。
在這方面,凌然就沒有要求按照云醫的模式來。
溫度是一個系統工程,他在云醫的手術室里想得到18攝氏度的溫度還不那么方便呢。
給凌然做二助的是一名美國住院醫,神情異常的專注。他顧不上管凌然是技術好還是不好,他還是一名受訓的未完成醫生,需要是時時刻刻的表現出優異來,才有可能達成職業前期的夢想——留在克利夫蘭診所。
美國的心胸外科醫生培訓時間是最長的,但就業滿意度也是最低的。比起中國,美國的心臟支架的使用率并沒有那么高,但它依然大大影響到了心胸外科的病人數量。不用說,最好的最頂尖的心胸外科醫生的手術依舊是排滿的,病人依舊是超量的,但中下層的醫生,就要面臨轉行乃至于做職業助手的窘境了。
對于新入行的心胸外科醫生來說,職業擠壓自然更嚴重,因此也需要付出更多。
不過,從好的方面來說,一名能夠在克利夫蘭診所出頭的住院醫師,也就算是在行業內出頭了。
而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一名大學畢業生需要經過差不多十幾年的專業訓練才能得到職業“自由”,論年限來說,比呂文斌從醫的時間都要長的多了。
因此,這名二助給呂文斌的壓力也是巨大的。
在對方的目光下,呂文斌兩次瀕臨失誤。
好在凌然始終掌控著手術且不說呂文斌失誤能造成的損傷有限凌然原本已經是預留著存量了。
手術進行10分鐘以后,呂文斌漸入佳境眼神不再飄向二助。
凌然也稍穩了一下開始體會“鏡像人”的不同之處。
沒有做過鏡像人手術的醫生,往往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達到一定的熟悉度。
畢竟,醫生們對于正常人體的解剖結構是有一定的思維定式乃至于肌肉記憶的。就好像在自己家里走路,走廊盡頭向左拐是廚房,哪怕眼睛被懷里堆高的快遞堵住了,人也會很自然的向左拐的。但如果換一間鏡像房型的房間順暢感必然不如。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普通的醫生受到的影響還沒有那么大,事實上,普通的醫生的練習,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熟悉正常人體的解剖結構。
拿一個普通人給一名住院醫或者一個鏡像人給一名住院醫,后者遭遇的手術難度可能并不會提升多少,反正都是試著玩的。
但是對凌然這樣的醫生來說,往日里無比熟悉的解剖結構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就并不是很容易適應了。
好在鏡像人是正常人體的鏡像有規律可尋,大大降低了熟悉的難度。
凌然現在也就是在熟悉鏡像人的過程中。
他的動作由慢而快,變化的幅度并不大,也能夠讓自己的助手適應。呂文斌和克利夫蘭診所自己的住院醫都沒有感受到多少區別。
但是,如費力克斯這樣的醫生,卻是明顯的看到了區別——凌然的速度是線性增長的。
如果僅僅是熟悉的話,線性增長的速度自然是不可能的。或者說,線性增長這種情況,對于單獨一個人來說,本身就是非常少見的。
費力克斯變的有些興奮,低聲道“就是這樣。”
邀請凌然到克利夫蘭診所,原因很多,但歸根結底,還是費力克斯被凌然的技術吸引。
而今天的這臺手術,費力克斯原本還有些擔心凌然,擔心他不能完美的發揮出來,擔心他在壓力下糾結乃至于出錯…畢竟,手術是針對鏡像人的手術,但這是凌然的要求,又是中心boss奧斯伯恩的“饋贈”,費力克斯也是無從影響。
然而,凌然切切實實的完美發揮中,大家因此都看的目不轉睛。
“中國有很多鏡像人吧。”一名醫生突然來了一句,讓參觀室里的氣氛陡然一松。
有人趁機發出咔咔的笑聲。
“我在中國見到的每一場手術都是這樣的。”費力克斯輕笑搖頭,又補充道“不是鏡像人手術,但每一場的完成度都極高,熟練度和難度…你們看到了。”
“每一場都是這樣?”
凱倫也跟著道“用中國人的話說,是高標準,嚴要求。凌醫生的手術,我們看到的…呶,你們自己…”
手術臺前的凌然,此時已是結束了前戲階段,開始牽拉著血管,縫合了起來。
如果是美國的專科心臟外科醫生,他們中的大部分人,甚至只做這一部分,而將前面的開胸等過程,以后后續的大量工作丟給職業助手們去做。
這是中美醫療中很大的一點區別。中國的醫生要轉嫁工作出去,只能靠職位、權威或者個人魅力等等,許多技術熟練的心臟專科醫生,沒有技術成熟的屬下可用,就要自己多做一些。
美國醫生轉嫁工作,除了能夠依靠手下,還可以直接用錢來雇傭職業助手。而職業助手們,往往是那些在心胸外科發展不順利的外科醫生,以至于他們自己招攬到的工作越來越少,同時面臨高昂的學生貸款與職業保險,最終淪為其他主治醫生的職業助手。
正因為如此,在場的醫生們,對于手術的主要部分的了解和認識,也是天然的超過邊角料的。
而凌然的操作強度,此時也大大提升了。
要想心臟搭橋做的好,自然是要在搭橋的時候多努力。
更快的速度,能夠減少心臟的損傷,更少的接觸,能夠降低血管的痙攣以及再堵塞的概率,而更嚴密的縫合,能夠降低滲漏的機會,大大提高手術的成功率…
所有這些,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一個比一個難,而且,還是互相有所悖的。
比如說,更少的接觸,就是普通人或者普通醫生非常難以做到的一點。活人的心臟又滑又韌,抓起來拿著都很難保持穩定,想將這樣兩條心血管縫合起來,竟然還要注意拿捏的力度和頻次…
仔細想想,水管工裝水管,往往都是要反復掂量斟酌的,心臟手術中,卻對接觸血管的頻率次數做出限制,那能夠注意到,并且主動降低頻次的醫生,自然更是少之又少。
克利夫蘭診所的心臟中心里,充斥著世界級的外科醫生,來訪的大牛更是如過江之鯽,可越是如此,大家對手術的質量的認識,對醫生技術得階層,反而有越清晰的認識。
“你說的沒錯。”奧斯伯恩對費力克斯點點頭,眼睛看著凌然,道“這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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