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殿光當初怎么進的監獄?那還不是因為貪!“
“那會兒咱聊城運輸公司秋天的時候統籌運輸秋菜,營運高峰期車不夠用,大白菜都往地里邊兒爛。公家他不管你菜爛不爛,人家一天能跑多少是多少啊。
這老秦當時看見地里的爛白菜心疼的不行,大半夜的帶著自己三個小舅子兩個弟弟就去人地里撿爛白菜,尋思著把菜心扒出來,用自家的跑短活兒的四輪車往鄉下賣。
按說,那爛白菜在地理邊兒也沒個數,撿了都是白撿。可是壞就壞在,這老秦揀白菜揀的太高興,把自己身份證和駕駛證給掉菜地里邊兒了!第二天人家運輸隊過來裝貨,一看地上一藍本兒,再一看戶籍所在地,好心給送老秦家去了。
可到了那兒一看,好家伙,這大哥在村口賣白菜心呢!
81年吶!這回直接妥了,挖社會主義墻角,倒買倒賣,投機倒把,這么的,就給逮進去了!
足足判了八年,不過后來趕上形勢,三年就給放出來了。那時候都這樣,李董你說,現在秦氏物流做大了,以老秦這脾氣…”
“哈哈、”
八卦什么的,李憲最喜歡了。
聽著趙可欣偷偷摸摸地說起秦殿光的那些個“光輝歷史”,李憲是樂不可支。
這是個人才!
秦氏物流沒做大的時候,那可是真是什么事兒都干過;收傘糧倒賣,溶鋁做鍋,甚至是出車給農民拉堆肥…基本上,在計劃經濟時代,公家的運輸隊運輸公司瞧不上或者是不惜的干的業務,秦殿光都干過。
不過這些事兒,李憲倒也沒完全當做八卦聽,通過趙可欣所說,李憲倒是大致了解這秦殿光是個什么人。
平心而論,秦殿光的那些光輝歷史,李憲聽著感覺還挺可愛的。
歸結起來說,這就是個典型泥腿子出身的農民企業家。
在改革開放的前中期,類似秦殿光這樣的農民企業家可不少。什么年廣久,“八大王”,或是漢正街的那些個大攤販,典型多了去了。
憑著不怕苦不服輸,再加上不管大錢小錢都肯掙的務實精神,這類“農商”在改革開放的中前期在中華經濟的大畫卷上抹下了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是他們的缺點也就在這兒了。
拋去一些人有了錢之后就失了本心,一點兒一點被后起之秀拍死在改革浪潮的沙灘之上之外。其余很大一部分人之所以在改革開放后期折戟沉沙,消失在商海之中,挺大的一個原因就是事業發展到一定的規模,這些人的能力已經不足以支撐企業的運行。
那怎么辦?
只能搞家族企業,盲目的擴張項目業務。什么都舍不得扔舍不得放,最后落得一個竹籃打水的下場。
小農意識吧。
只能這么說。
在李憲看來,現在的秦氏物流,就是在向第二種可能性發展。
這秦氏物流現在是又搞專線,又想搞大企業的第三方物流,又想順帶著把省內的零擔給壟斷了。整個秦氏物流宛若一個大大的八爪魚,將自己的觸手伸向山東省內物流行業的四面八方。
現在看著是威風八面,可是物流行業這么玩兒,沒有一個清晰的定位,再過幾年功夫,等到競爭激烈起來,怕是哭都找不著調!
資源的分散,勢必決定了每個業務板塊都不會有特別強的競爭力。
這種狀態,很容易被其他的后來者所取代。
看著宴會廳內陸陸續續已經坐滿了的席位,再看著自己這桌仍然就寥寥數人的同行,李憲心里邊兒有了個數。
秦氏物流雖然做的大,可是在行業之內,怕是已經臭了。
正這么想著,李憲就聽到身后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
“哎呀!這,這座次是咋安排的?!這咋還能把咱相好的安排在這兒?”
李憲一回頭,便見到身著大紅唐裝的秦殿光,正帶著滿臉的不滿,跟正在門口招呼客人的兒子秦君英大聲咋呼著。
“爹,這…”聽到自己老爹召喚,秦君英趕緊趕了過來。見自己老爹一臉怒容的對自己擠眉弄眼,轉了轉眼珠子,干脆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怠慢嘍,怠慢嘍!”
當著李憲等人的面,秦殿光惡狠狠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這才堆砌起了笑臉,對眾人拱了拱手,“我特地告訴這小崽子,要單獨給各位相好的找個安靜的地方排一桌,等一會兒答對完了領導和客戶,我再跟諸位好好的敘敘感情。沒成想這殺才,找了這么個犄角旮旯,怠慢嘍,著實是怠慢嘍!”
面對秦殿光的連番道歉,趙可欣等人明知道這是套路,不過也不敢當面說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的說不礙事兒云云。
誰都知道這秦殿光不是個心眼兒大的人。
可是有的人他就這樣;越是自己心眼兒不大,越是干著埋埋汰汰的射穿,越是怕讓別人說自己沒度量。
那咋整?
言語上上找唄。
李憲在一邊看著秦殿光表演,忍不住就樂。
趙可欣他們是小物流,平日里雖然對秦殿光頗有微詞,不過面子上惹不起。
他可不在乎這個。
雖說新北物流只要能夠滿足新北集團總公司那邊和黃島基地這邊的業務就算是合格,可是這世上誰嫌錢多不是?
自己現在有錢有車,這秦殿光現在針對自己,把自己當做威脅,倒是也沒料空。
打心眼里邊兒,李憲就已經想著怎么在這山東關里地界的物流行業里邊兒,分他一杯羹了!
此時見秦殿光拉架子跟這兒演,李憲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礦泉水,“秦爺,這犄角旮旯是挺憋屈的。我這人眼神兒不好,缺鐵缺鋅,有點兒夜盲癥。這太黑的地方吃飯看不著菜呀!不然您給咱幾個同行相好的,往前挪騰挪騰?”
說著,李憲往前邊一指——手指落在了宴會廳頭一排席的中間位置。
“我看那兒就挺好。”
天可憐見、
把李憲請過來,秦殿光打的什么算盤?
無非就是給李憲來個下馬威,讓他看看秦氏物流在省內的氣勢!
靠著和車匪路霸這些上不得臺面,以及路政交警這些上得了臺面的關系,秦氏物流這些年的發展勢頭正猛。
這么說,省內那些本身自己有物流的大國企就算了。基本上,濟南聊城卿島這幾個地方做的好的民營企業,百分之八十發貨都走秦氏。
整個東亨大酒店,五千多平一層的宴會廳,光是請重要客戶就坐滿了兩層。
這等風光,整個山東省可沒第二家!
而李憲手指的那一桌…
不巧的很,正是交警,運管部門的幾個主管領導。
“這個、哈哈…”秦殿光看著面色自若的李憲,心說這人可有點兒不要臉。
“李董,那邊兒,不太方便。”
一旁的趙可欣見李憲似乎是要搞事情,悄悄的在桌下拉了拉他的一角:“李董,人家的地盤,這么多人…是吧?”
李憲可不管這個。
來的時候,他確確實實是奔著走個情誼來的。
可是既然人家就沒帶著好心眼兒請自己,那還在乎個蛋?
不顧趙可欣的勸說,他舉起的手沒撂下,直接平移了個位置:“哦、那就那桌吧,也湊合了。”
他指的是中間排第二桌。
這桌,更不巧。
坐的,都是秦氏物流走貨量最大的幾個企業。
要是放二十年后的話說,那桌上幾位可就是妥妥的VIP客戶!
看著順著桿子就爬了上來的李憲,秦殿光的臉,拉了下來。
另一頭。
李憲手指指著的那張桌子上,一個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另外幾個同桌相談甚歡。
冷不防那么一撇的功夫,便見到了起身指向這邊的李憲。
“唉?!”
待看清那張年輕且充滿了盛氣的臉龐,這人一愣。
“咋了老孔?”
“哦,沒什么。好像…嘶、不能啊,要真是那位,怎么能坐那兒呢?諸位,你們先聊,我先失陪。”
即刻跟同桌眾人告了個假,這人便站起身來。
在同桌人好奇的目光下,徑直…向宴會廳后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