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婭去了美國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因為語言障礙,打電話是不可能打電話的。現下里又沒有什么視頻通話,事實上中國才剛剛連同互聯網,還是只在深圳和滬市才有。
所以李憲對于小丫頭的近況都是通過李潔了解的。
上個月,李潔已經在章蔭的幫助下幫著聯系到了紐約的醫院,經過了詳細的檢查之后,那邊兒的醫生認為蘇婭現在的失語主要是因為神經引起的,不適合手術治療,而是建議藥物加恢復性訓練結合。
這么一來,恢復的周期就很長。
但是對于蘇婭這樣的病例,那邊倒是頗為權威,說是近些年已經有十幾例恢復了語言功能的患者。
雖然蘇婭對于這個結果有些失望,不過對于李憲來說,有希望就是好事。
捏著手中從大洋彼岸寄過來的信,李憲的臉上不禁露出些許笑意。
潮濕的信封很容易就撕開了。
里面,滿滿五大頁的信紙。著實厚厚的一沓,似乎把一個多月的話都付諸到了紙面里一樣,沉甸甸的。
李憲默默的坐下,將目光鎖定在了那娟秀的小字上面。
“李憲:
不知不覺來到美國已有月余,你在國內還好嗎?
我現在正在配合醫生的治療,一切都好。雖然在這里生活中諸多瑣事,不過我跟李潔可以彼此照應,又有章姐與姐夫時常幫扶,無需掛念。這里雖然語言不通,生活方式與國內大相徑庭,不過好在周圍鄰里都還和善,我很習慣…”
放下手中看到了一半,大多寫著自己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人或事情,似乎是活在天堂里人的來信,李憲將目光移到了窗外。
這傻丫頭…
看到字里行間全是報安的話,李憲輕輕搖頭,一絲苦笑浮在面龐。
“難道就不知道我每周都跟李潔通電話的么?”
美國,紐約。
94年的紐約已經頗具氣派規模,作為一跟頭國際化的大都市,起繁華程度遠遠超出了國內任何一個城市。
至少從外表上看上去,是這樣的。
按照章蔭的安排,為了方便李潔和蘇婭兩個女孩子生活,是給她們二人在唐人街安排了一處房子的。不過李憲考慮到現下里唐人街的治安問題,還是特地委托章蔭,在相對居住人群素質較高,而且治安環境好一些的上城區買了一棟房子。
錢,李憲自然是不缺的。
事實上,美國這邊的紙板業務,現在幾乎每個月都能為新北集團創造百萬的純利。就這,還不算集團馬上就要投產的紙板制造聯盟。
如果那已經整合完畢的包裝廠和紙板廠投付使用,這個盈利數字,將至少擴大四倍以上。
自己的親妹妹和準媳婦在國外,李憲自然給安排了最好的。
只不過,蘇婭似乎并不喜歡這種被豢養一般的感覺。
上城區的一家超市之中。
一身職業裝打扮,短發干練已經頗具女強人氣質的李潔,看著身穿圍裙制服的蘇婭一臉的氣急敗壞。
在不知道這是第幾的勸說失敗之后,李潔只能嘆了口氣。
相處了這么久,自己這個啞巴嫂嫂的脾氣秉性,她算是摸透了;明明是看著你就帶著三分笑意的人兒,其實心里是死犟死犟的。
跟自己那個看著泥鰍一般滑,實際上上了脾氣八頭牛都拉不回的二哥,簡直是一個德行。
看了眼手表,見已經到了跟章蔭夫婦約定去談曼哈頓區一家紙板回收站收購的時間,李潔搖了搖頭,囑咐蘇婭自己今晚可能回來的晚一些后匆匆出門。
超市之中。
看著蘇婭回到自己的理貨區重新投入工作,站在款臺邊上拿著拖把劃水混時間的兩個白人小伙兒嘀嘀咕咕一陣之后,走上了前去。
“嘿,蘇。”
其中胖一些的小伙拍了拍蘇婭肩膀,擠眉弄眼:“雖然我聽不懂你們嘰里呱啦的說些什么,不過你的家人似乎不同意你在這里工作?”
蘇婭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那么這么說,你喜歡工作嘍?”
蘇婭能聽懂,但是卻不知道怎么表達,只能再次點了點頭。
她不是喜歡工作。
而是不喜歡天天呆在家里。
看著李潔每天奔走忙碌,而自己只能做一些利索能力的家務,再看到每一次自己接受完醫院的藥物和訓練治療,那醫療單上讓人頭皮發麻的醫療費,蘇婭的感覺很不好。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想起之前李憲曾經問過她的問題——你,有什么理想么?
很明顯,現在的蘇婭沒有。
唯一的理想,不過是能重新說話。但是除了這個之外呢?
在這段時間,蘇婭想了很多。
如果自己沒有一個事業,沒有一個可以讓自己余生可以去為之努力的東西,那么治好了嗓子跟沒治好嗓子,又有什么區別?
就是因為這個讓人整夜整夜睡不著的想法,她才下定了決心出來工作。
她想接觸這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她想趁著自己在治療的這段日子里,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哪怕最后仍然說不出來話,可是至少知道自己余生的路該怎么走。
“奧!那真是太好了。”
胖小伙見蘇婭點頭,將手中的拖把直接塞到了她的手里:“既然你這么喜歡工作,那就幫我把這該死的地拖了好了。幫幫忙啦,我一會要請個假,我女朋友明天過生日。”
蘇婭一愣,看著滿地污水的地板,勉強點了點頭。
一旁的瘦小伙見狀,嘿嘿一笑,將一個鐵鏟塞到了蘇婭的手里:“既然你這么喜歡工作,那順便,幫我把12區冰柜里的冰塊也一起清理干凈好了。我可不想錯過一會兒的球賽。嘿,蘇,這件事情不會讓經理知道的,對吧?”
“嘿!比爾,欺負新人可不好。”門口,那收銀員大媽看不下去了,大喊了一聲。
“該死的,斯佳麗,不要多管閑事。這是老子的事情!”瘦小伙兒瞪起了眼睛。
看著對方很明顯的威脅目光,蘇婭蹙起了眉頭,堅決的將手中的鏟子扔在了地上。
她的這個動作,激怒了那瘦小伙,“你這怪胎,骯臟的黃皮豬,這可是老子的地盤,你最好識相點兒把鏟子給我撿起來!然后,去吧那些該死的,和你一樣被污水染得黃不拉幾的冰塊,從那該死的,臭烘烘的冰柜里鏟出去!”
回答他的,是兩道倔強的眼神。
正在那瘦小伙被這目光所激怒,擼起袖子準備下一步動作的時候的,忽然一個隱藏在帽衫之下的瘦小身影從超市大門徑直走了進來。
在短暫的觀察了超市的情況之后,迅速的走向了款臺。
“都別動!把里面該死的錢都拿出來!”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從帽衫的口袋之中被掏了出來,另一邊,一支左輪手槍也顯現在了眾人面前。
許是太過緊張,鋒利的刃口,直接劃傷了持刀者的手掌。
鮮血一滴滴的落在款臺之上,見到這幅情形,兩個剛才還在對蘇婭耀武揚威的白人小伙一個激靈,直接舉起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