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逍遙快活了整整一個晚上,次日晌午時分,王彪才哼著小曲兒,騎著摩托車回到了王家堡。
酒色財氣,男人要是沒這四樣東西撐著,就是個白活。
偏偏這幾天,王彪覺得自己這四樣東西,齊全了。
酒,喝的那是之前從車上扒的正宗五糧液。色,家里紅旗不倒,堡里彩旗飄飄不說,隔三差五的野味也是別有情趣。
哼哼,看著順著摩托車車輪飛速向后略去的公路,王彪咧開了嘴。
只要這條公路還在,那就是顆源源不斷的搖錢樹啊!
至于氣…
老謝家那姓李的親戚如何?
開著大平治,據說還他娘的是個政協委員呢,咋地了?
老子搶了他的東西,動了他的人,還不是得忍氣吞聲?
現在自己雖然還就只是個支書,可是來往的車隊哪個不得乖乖割肉?支書怎么樣?守著這條道,自己就他媽是山神爺爺!
念及于此,明明在陰云之下穿行的王彪忽然心情一片晴朗。
人生,圓滿了啊!
這輩子活得,值!
“他老叔,這是進城回來啦!”
進了王家堡,老遠就有人打起了招呼。
是村里的木匠,王老蔫兒。
心情不錯,王彪將摩托車的車速放慢,揚了揚手:“老蔫兒,干啥去啊這是?”
“這不前天咱那個角據給撞爛了嘛,俺去重訂幾個。他娘的,好久沒見過這樣的愣貨哩,三米的圓木角據,生生給撞得稀碎。俺想著,這次給他釘個更粗的,外面蒙上層鐵皮,再用鋼筋給他打上倒刺,看他娘的誰還敢楞沖!”
看起來農民一樣老實巴交的漢子,說起業務來,眼睛里的狠厲卻著實嚇人。
但是看在王彪的眼里,卻滿是欣賞:“老蔫兒有心了,好好干!”
“那肯定哩!”王老蔫一下子和善起來,對王彪躬了躬身,走了。
摩托車繼續向前,很快,王彪就來到了村里的小賣部門前。
就像這年頭所有的村小賣部一樣,王家堡小賣鋪的地位可是舉足輕重。
里邊兒不禁放了麻將桌,臺球案子,甚至還有一個能放起五六張桌子的小飯店。
這個飯店的初衷是為了靠著公路邊兒上,服務來往大車司機的。可是后來開小賣部的張大山覺得自己當初真他娘的是腦抽,整個王家堡都在公路上設卡收費,王家堡惡名遠揚,那他娘的還會有不怕死的敢來堡里消費?
就這么的,飯店成了內部食堂了,倒是沒閑著。
話說回來,如果不看那略顯破敗的幾件小平房,完全可以稱之為“集餐飲,娛樂,會議中心,超市mart為一體的村商業中心”啦。
王彪到的時候,正見到一群后生在小賣鋪門前推著牌九。
龍精虎猛的后生誰見了都歡喜,將摩托車停好王彪負手過去,在周圍人的招呼聲中走到牌桌近前。隨意掀起了一個后生的牌瞄了一眼,便從兜里掏出了張剛剛流通的“大百圓”。
“二狗子,叔給你撐腰,開他們!”
嘩啦!
得了膽氣的后生將牌掀開。
“雙天兒!哎嘿!拿錢拿錢拿錢!”
“哎呦!奶奶個嘴兒!你小子手上沾牛糞哩!這么大!”
“嘿嘿、”桌上的大百圓被王彪重新揣回兜里。
正在這時,人群中的孫小六轉了轉眼珠,走了過來。
“叔、”
王彪心情大好,親昵的拍了拍孫小六肩膀,“咋啦小六?”
“我昨天去鎮上玩兒,聽到了個事兒。”
“哦?”王彪神色一動。
村子里看似一盤散沙,但其實都各司其職。上了年紀的,沉穩一些的基本上負責守山望風,王老蔫兒那樣有手藝的,則是作為村里邊兒的后勤。便是連這些后生,也有負責出去打探消息的,和純粹的打手。
這孫小六,就是負責出去打探的。
“咋說?”
“昨天俺在鎮上吃晌午飯的時候遇到一伙司機,說是要走一批貨哩!”
“他娘的,膽氣不小啊!咱這邊兒剛攏了十幾車,還有敢走的?”
“說的是哩!俺聽那幾個司機說,這一批的活兒太沉,嚷嚷著要貨站給漲錢哩。”
“呵、”王彪打了個哈哈,心里邊兒對司機的那些小九九滿是不屑:“啥貨?”
“沒聽太多,俺沒往跟前湊合,不過俺耍耳音,好像聽是什么纜。”
“纜…難不成是電纜?!”王彪的眼睛,亮了。
他直接掏出懷里還沒熱乎的大百元,塞到了孫小六手里,“六子,再去。什么時候發車,車上貨到底是個啥,有多少,把這事兒千萬打探清楚!有了信兒,直接打電話回來。”
“知道哩!”拿著錢,孫小六神色不易察覺的一陣變幻。
“行了,去吧。自己小心著。”
看著王彪哼著小曲負手遠去,再沒對自己多表示,聽著周圍耍錢的呼呼喝喝,孫小六的目光堅定了起來。
“碧揍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嶄新的大百元,被他攥成了一團,揣進了兜。
次日上午,當王彪接到了孫小六的電話,聽到孫小六已經確認,那是“二十車的電纜”時,簡直欣喜若狂!
雖然計劃經濟時代已經初步的畫上了句號,可是全國都在大搞生產,銅鋁鐵鋼,現在還屬于緊俏物資。
值錢著呢。
這樣的貨,可不用走黑市的途徑了。
二十車的銅芯電纜,乖乖!
好大一筆!
讓孫小六在那邊兒盯著,隨時報告車隊動向之后,王彪直接用堡里的大喇叭,將人攏到了小賣鋪。
人到齊的時候,王彪已經負著手,站在了臺球案子之上。
看著周圍人頭攢動,他哼哼一笑,將在桑拿房里搓的干干凈凈的大手一揮。
“來活了,鄉親們。”
在一片嗡嗡聲中,王彪抬起手,強調了一遍:“大活兒!”
轟隆隆的雷聲在附近的群山之上咆哮著,大雨要么不下,下起來似乎有了沒完沒了的架勢。
豆粒大的雨滴匯集成片片雨幕,就在這雨幕之中,王家堡的男人們傾巢而出。
另一邊,聊城外的一處公路邊。
徐兵將兩條紅塔山和兩大兜子的吃食,塞到了一個運輸兵手中:“這大雨天的,還得讓兄弟們下車,小老弟兒,替我給每臺車都分一分,給兄弟們道聲辛苦了。”
小戰士有點兒不好意思,連連推辭,卻拗不過徐兵,只得將東西捧在了懷中,帶著不解問道:“哥,來之前我還尋思,你們跟著俺們的走,不是想著借著不對運輸的便利?這咋,還讓俺們換牌啊…”
小戰士指著那些剛剛摘了部隊白牌,換上了運輸黃牌的軍車,一頭霧水。
徐兵往嘴里塞了根煙,嘿嘿一笑,沒言語。
他回頭看了看部隊車隊后頭,那幾臺新北物流剛剛從軍區接收過來,漆著綠色涂裝的卡車呼了口煙氣。
透過雨衣的帽檐,看著瓢潑的大雨,瞇起了眼睛。
傻孩子。
這么一來…
所有的車,看起來就都一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