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寺。
一個神奇的地方。
并非是千年古剎,可若說香火,整個冰城大大小小十多個寺廟,這里是最旺的。寺中并非是高僧云集,只有一住持一武僧三個沙彌,可是名氣之盛,卻讓其他寺廟的和尚們咬牙切齒。
寺廟坐落于馬家莊西側,距離冰城老城區足有十五里路。紅磚青瓦,松柏儼然。
彌漫著檀香煙氣的大墻內外整潔干凈,廟門上方一副古色古香的大匾上,三個斗大的金字讓人平生敬畏。
在那三個大字之下,則是好幾個小牌匾。就像深陣特區的一些高新公司一般,業務出奇的多——中華佛法弘揚會冰城指定單位。北方氣功協會會員單位。中華風水堪輿協會總部。末了,還有塊“素齋住宿,特價五十元每位/天”的手寫大紅紙。
站在廟門之前,交警文理終于松了口氣,將手里那只帶了個轡頭的駑馬交到了李道云的手中。朝著廟門一指:“老同志,就是這兒了、”
李道云看著這祥云寺的規模,似乎很是滿意,點了點頭:“嗯,不錯。你回吧。”
揮了揮手,將這小交警支開了。
文理如蒙大赦,得了李道云的赦令,騎上自己的自行車就跑了。他已經打定了決心,以后除非自己面前撞死人了,不然他娘的路上不論跑啥他都不管!
他娘的,一個瞧模樣七十多歲的農村老頭,說自己兒子和孫書記握過手,自己孫子是上過電視臺的企業家,還要找自己剛剛被教做人的釋能大師,這活兒還有個干?
惹不起惹不起。
年輕的小交警,經過了兩天的在崗培訓,已經給自己的職業道路定了一個規劃。
從此之后,他立志做一個人肉紅綠燈。
祥云寺寶殿之中。
釋能大師正在端坐在足有二丈高的金佛之下,雙眼微閉,寶相莊嚴。對著面前一個咳嗽連連的中年人布道解惑。
“阿彌陀佛。施主這疾病,并非是從身來,而是從心來。非氣功可疏通,非藥石可緩解,非風水可調理。心正則諸境難侵,心邪則眾塵易染。能止心念,眾惡自亡。眾惡既亡,則諸善皆備。是以,若想止心念,亡眾惡,正心境,還需要施主放下執念。”
大殿之中,沙彌聲聲敲響不停的木魚,若有既無的誦經和那焚香的氣味,倒是讓夏光遠感覺一陣放松。
再聽到大師的點撥,倒是覺得這些天胸中的郁氣為之一蕩。
“大師說的是。”夏光遠虛握拳頭,壓住咳意,向對面的釋能大師鞠了一躬,“可是大師,我這執念太深。我…”
釋能伸出手,止住他繼續說話,“執念無所謂深與不深。世間有萬種人,便有萬般執念。青青翠竹,盡是潔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我佛提倡直指人心,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人世間有萬種人,萬般執念,卻只有一種佛性。見性之人,雖處人倫,其心自在,無所惑亂。施主,若是怕處塵世迷途之中放不得那執念,那就在小寺掛單幾日,聽聽誦經,想想本心。若放下,就歸去。若放不下,便回去。”
夏光遠將這佛偈品了半天,點了點頭,“謝謝大師點撥。”
釋能大師雙手合十回禮,對旁邊一揮手,自有個小沙彌引著夏光遠離去。
這一客走了,佇立在大殿門口的和尚,立刻在一大堆的紙條中拿出了一個,對外面排成了長隊的香客高聲喊道:“45號施主!45號施主有沒有?”
“有!是我,大師,是我!”
拍在最頭前的一個老太太歡欣的不行,排著巴掌雀躍的將手中號碼交給了獨臂和尚,倒騰著小碎步進了大殿。
“阿彌陀佛。不知女施主所為何來?”釋能大師念了佛號問到。
“大師,我和我老頭今年剛好五十二,可是還沒有子嗣,大師我們老兩口該怎么辦啊?”
“阿彌陀佛…”
正在釋能想著如何應對之時,大雄寶殿之外,一個中氣十足的吼聲響起。
“孫!二!狗!”
聽到這個聲音,釋能閉起的雙眼一皺。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將僅剩一側的耳朵,對了了門口。
“孫!二!狗!在不在?”
再聽到這聲音,釋能一雙眼睛瞬間瞪的老大!
“日!”頓時,大師嘴里鉆出來這么個字兒。
“啊?”老婦瞪大了眼睛,看著怒目圓睜的釋能大師,老臉通紅:“這些年沒,沒少曰…可就是懷不上啊…”
釋能騰一聲從蒲團上站起,對那老婦一揮長袖,急道:“回家跟你老頭繼續努力!實在不行就換人,每個月來我寺供一百斤香油,一年之后包你要龍得龍要鳳得鳳!”
老婦臉上一喜:“真的?唉?大師,釋能大師你干什么去啊?”
“老衲忽然想起原本今天訂好了要云游四方,女施主請自便,老衲去也!”
看著一溜煙跑到了大殿后身便再也不見蹤影的釋能大師,老婦撓了撓脖子、
“換個老頭…真能行?”
釋能到底也沒跑了。
剛出了大雄寶殿的門,便見到一個土掉渣的老頭子,正倚在大殿外墻上,咧著嘴瞅著自己笑。
“二狗啊,道士當得好好的,怎么還改行了呢?”
“阿彌陀佛。”釋能在一陣慌亂之后,定下了神來。寶相莊嚴立刻恢復到了臉上,“施主何故在我寶殿后側游蕩?若是想要解惑求佛,求到前方排隊領票。”
“二狗啊,你不會是不想認我這個師兄了吧?”
“阿彌陀佛,施主定是認錯人了。”
“二狗,剛進道觀第二年你偷人家苞米讓狗掏了,屁股上有四個狗牙印。”
“施主,若是再要糾纏老衲,老衲可就要喊人了。”
“后來你偷看在觀里掛單的道姑洗澡,被人家用硯臺砸中了腦袋,瞅瞅,這疤現在還在這兒呢。”
“凈空!凈空過來一下!”
“再后來師傅死了,你上山套兔子讓樹杈把蛋…”
“老幾把燈!你過來找我嘎哈呀?”
看到釋能,或者說孫二狗徹底裝不住了,滿面的氣急敗壞,李道云捋了捋山羊胡子,嘿嘿一笑,“當初師傅把道觀傳給了我,你小子趁我出個門的功夫,把東西都卷跑了。成就了這么大的家業,是不是得把舊賬先還了?”
“我他媽就知道你來沒好事兒!”
大雄寶殿之后,六十五歲,信徒眼中的得道高僧,諸多領導眼中的風水大師,冰城氣功協會會員眼中的氣功大拿,釋能大師,一蹦三尺高。
“啥?找到了?還真讓您給找到了?”
接到李道云電話的時候,李憲正在項目處碰了一鼻子的灰往集團回來。
聽說李道云只用了半天功夫便找到了自己的太師叔,頗為意外。
再聽到老太爺說那頭怎么怎么好,讓自己趕緊收拾東西搬到寺里去住幾天,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老李家人丁單薄,李道云小時候全家遭了難,孑然一身。到了李友這兒又是獨子單傳。而鄒妮老家是關里的,娘家人不經常走動。現在多了個親人,李憲挺重視。
尋思著李玲玲感冒剛好,不能折騰,便買了些水果,罐頭之類的禮物,開車直接來到了祥云寺。
本想著認認親,可沒成想,進了祥云寺往上客堂去的時候,便見到大雄寶殿門口一排的人中,自己找了一上午,準備剛一波的秦占東,正凍得思思呵呵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