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憲的這個“工資機制解困論”,眾人齊齊的一聲嗨,表示了自己的失望。
他們還以為是什么好辦法,從工資入手來激發職工積極性這種套路,局里早都試過了。
不說別的,就說瓷磚廠。
季度考核,年度考核,標兵評比,生產技能評比等手段用了不知凡幾。
可是有用么?
一開始還能趁著新鮮頭起到點作用,但是過了那個勁兒,該什么樣還是什么樣子。
而且俗話說有獎有罰,可是在瓷磚廠里獎可以,罰是不行的。
同一個廠子里工作了幾年十幾年,職工之間不說鐵板一塊,但是也是小圈子連成片。其中部分人更是沾親帶故,廠里有什么對員工不利的決定,往往是整個車間甚至是整個廠子的人聯合起來消極抵觸。
法不責眾,最后廠領導為了團結故,往往不了了之。
這些情況作為主管單位,商業局的人可是太知道了。所以當李憲說出用工資機制改變現狀的時候,他們頓時沒了興趣。
楊宏山也苦笑,“李老弟啊,你就別逗老哥了。光靠著工資的變動,想讓這群人積極起來那是不可能的。”
說著,他就給李憲數起了以往歷次的工資講法制度和效果。
聽著他的描述和一肚子苦水,李憲樂了,“我說的機制,跟你們原來的獎罰機制可不一樣。”
“那你倒是說說,怎么個不一樣法?”錢振業原本都想走了,聽他這么說,便催促道。
李憲在紙上畫了個圓圈,“之前局里定下的所有工資制度,雖然添加了標兵,勞模,以及各種名目的獎金,但其實這種機制起到的作用是有限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鉛筆,“我舉個例子,一個廠能有幾個勞模?頂多也就兩三個吧?這些人累死累活的干一年,最后能拿到多少獎金?”
“我們廠勞模獎金是三百。”楊宏山立刻答道。
李憲把筆王桌子上一扔,道:“對嘛,一個比其他職工干的多得多的人,一年才多拿了三百塊錢,不到兩個月的合計工資。要是我的話,我寧愿不拿這個獎金,天天安安逸逸的混我的日子多好?”
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懂,但是現在整個林業局的工資標準就是這個樣子,誰能有什么辦法?
看著楊宏山臉上的苦色,李憲繼續道:“這個獎勵有沒有用的問題,咱們先放在一邊。楊廠長,你們廠又是勞模又是標兵,又是技能能手的,獎金名目很多。可是我想問問你,基礎的工資是怎么算的?”
“生產職工的話,按照工時算,每天八小時工作制,基礎工資一個月85,外加工齡工資從30到50不等。還有…”
楊宏山如數家珍的說到這里,李憲已經沒有聽下去興致了,他抬手將其打斷,道:“也就是說,在你們廠工作,我平時工作業績突出,八個小時也拿這么多錢。不突出,一天也是這么多錢。頂多就是資格老了,一個月能多拿點兒。那你說,我為啥還要拼命干?”
聽到他的質問,辦公室里的很多人嘆了口氣。
他說的這些情況,在林業局里絕對不是特殊現象,而是在各個起生產單位都普遍存在的。
特別是在局下屬企業之中,這種“誰愛干誰干”的消極隨處可見。
可是能有啥辦法呢?
看著李憲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將目前的工資機制剝了個精光,指著腚笑話,商業局的一個科員看不下去了。
“你可別凈說這些沒用的了,現在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你有招你說,你要是沒招的話,那就趕緊去外面傳達暫時瓷磚廠不轉讓,趕緊把人哄回去得了。為了這點逼事兒,國慶節都沒放假。”
看了看那個抱怨的人,李憲搖頭發哂:“我要是沒有辦法,在這跟你們瞎嗶嗶啥?”
他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張紙,“其實,剛才我們所說的一切弊病,都源自于一點原因。”
“啥原因?”一旁,看著李憲賣了半天關子的王芷葉終于忍不住了,捂著腦門問到。
“職工們沒有勁頭!他們工作,是為了廠子工作,而不是為了自己。”
聽到這個理論,在場的一些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錢振業將這話捉摸了一會兒,覺得似乎大有道理,但是又理不順道理在哪兒。便問到:“這話怎么說?”
“在我看來,工作和報酬的因果關系應該是;我付出了勞動,得到了相應的報酬,而這些報酬可以支撐我過上更好的生活。而更好的生活品質,促使著我更加努力工作,去維持現狀活奔向更高的層面。
可是現在,瓷磚廠的情況卻是,我努不努力工作,都不能大幅度的改變生活水平。所以職工們產生了惰性,惰性會傳染,就造成了整個廠子混日子的現狀。”
這個理論,讓在場所有人的眼睛一亮!
雖然話說的直白,但是細一想,其中的道理可不就是這么回事兒?
就說在場的很多人,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心里高興,有勁頭。心里想著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滿**都是想著干出一番大事業,走路都恨不得蹦著走。
但是干了幾年之后,發現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于是慢慢的跟單位的老油條們學,學怎么奉承上面支使下面偷奸耍滑。
歸其原因,可不就是自感前途無望,工作不能給自己帶來更好的改變了,滿心想著偷懶?
在這些人的失神之中,李憲提高了聲音,給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所以,我們要從工資制度入手,讓愿意干而且干得多的人,拿到符合甚至是超過他所應得的報酬。而那些不想干混日子的人,我們也不通過罰款來懲治,只是通過強有力的,公平的工資機制,讓他少拿,甚至是拿不到錢,讓他們知道在廠里混日子是沒有出路的。一定要通過工資機制讓所有職工們明白一個道理,干多干少干好干壞,不一樣!”
聽到這番擲地有聲的理論,眾人看待李憲的眼神都變了。
楊宏山已經被他這套理論徹底迷住,激動的滿臉通紅。而一旁的王芷葉,也忘了腦門上的痛疼,刨根問底:“你說了這么多,具體的工資應該怎么做?”
在瓷磚廠里呆了小半個月,李憲對廠里的情況已經非常了解了。他當即便在那張紙的圓圈里,畫出了一個金字塔結構,根據車間,銷售,流通三個廠部門的情況,各自做了一套績效模式工資。
雖然部門不同,但是工作模式大同小異。就是不再將整個車間的人算在一起計工資,而是以個人為計算薪酬單位,以低底薪加計件和工作目標相結合的方式,大幅度提高了績效工資幅度。
在此之上,加設了一套激勵制度。就是業績達到廠里設定目標的,計件工資不變。達不到目標的,計件工資減少。而按照要求超額完成指標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計件工資加倍。
當李憲將那套稍微有點兒復雜,但是眾人還能聽明白的機制說完。楊宏山立刻把廠子旺季的生產情況按照這套機制算了一遍,然后他便驚呆了:“乖乖,要是按照你這么算,開得多的可是要照開的少的一個月差小二百塊!”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看著他驚訝的神色,李憲笑到。
“這…職工們能同意嗎?”
王芷葉也驚訝于這么不平均的工資算法,在她的印象里,可是還沒有見過工資高低差額這么大的單位。想到剛才職工們的兇悍,她不禁有些擔心。
看了看窗外在樹蔭下大聲交談著的人群,李憲呵呵一笑。
“只要是想好的,都會同意。不同意的…那就需要你們著重對付的了。不過我相信,廠子里的大部分人,會對這份新工資…感興趣的!”
辦公室里,經過一番細致的研究之后,眾人認為李憲的辦法有一定的可行性。在楊宏山根據廠子的實際情況,對李憲的那套工資機制進行了一番補足和修正之后,錢振業委托民警,把那五個職工代表重新請了進來。
當著五人的面,楊宏山將新的工資機制講解了一遍。聽明白了之后,職工代表們,炸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