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2.萬里歸來顏愈少,此心安處是吾鄉。
經過將近半年的新陳代謝之后，從晉華公司蛻變而來的晉涵集團，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空有架子沒有里子，一切都要依靠陳晉帶頭往前沖的新兵蛋子了。
因為諸多項目都需要人手來辦公，晉涵集團吸收了大量的新鮮血液，漸漸的將聽濤國際大廈的2644層都租了下來。
加上原來的45和46層，整整20層的面積，才算是讓辦公場地寬敞起來。
陳晉本人對這個事實是感觸最深的。
黃赫最初租下45層的時候，這幢大廈才剛剛落成沒多久，里面的人也很少。
以前陳晉乘電梯，也都能直達45層。
可的到了今天…
陳晉一早從地下車庫進了電梯，身邊就已經站著幾個他自己的員工了。
他不認識這些人，但這些人認識他。
眾人一一跟陳晉問好之后，在1層又涌進來一批，接著再分散到各個樓層去。
到了辦公室之后，孔闕立刻就找了過來，跟他匯報道：“剛剛已經跟金廈集團確認過收購的事情，對方很配合，新聞發布會大概會安排在三天之后。”
“要是沒問題的話，我現在就去聯系媒體，安排新聞發布會了。”
“不！”陳晉應道：“這次的收購…能低調，就盡量低調一些吧。”
孔闕有些不解：“可是，這樣的收購消息，對我們來說是非常好的。也能促進接下來的項目銷售…”
“我們要去東海市了。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陳晉笑道：“再說了，我們又不需要這些消息來提升股票價格什么的，都是虛名。”
“……”孔闕有些納悶道：“可是，我們晉涵集團的聲勢越大，對我們進軍東海市不是越有好處嗎？”
陳晉腦子里頓時回想起東海市暗流涌動的局面…
不光光是梅家，他們和本土的海地集團只是一個方面。
兆基集團和龍倉集團，又是誰的好朋友呢？而且自己這么一頭扎進東海市里，其他各個方面又會有什么反應？
水很混，浪很急，一不小心就帆船。
那是一個比東江市更為可怕的漩渦吶…
所以陳晉必須保證不出岔子！
“按我說的做就行了，需要宣傳的時候，我自然會通知你們的。”陳晉說著，便開始埋頭進工作里了。
孔闕頓了頓，默默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只不過她的心里有些黯然，因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的思維已經跟不上陳晉的腳步了…
到了下午的時候，由孔闕擬定，又有王政翰復審過的收購合同被交到了陳晉的手中。
他自己又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漏洞之后，跟金約定好了時間。
大概在下午四點多的時候，這份完全改變了楚南省房地產行業格局的合同，在金廈集團位于臨江區的豪華總部，正式簽訂了。
跟在金身后的一眾高管都有種“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悲切情緒。
陳晉身后跟著的一群人，則一個個面容冷峻，心花怒放。
金回頭看了看跟著自己打天下的那么多人，都滿臉的黯然神傷，忍不住開口道：“你們不用太糾結了。我跟陳總是有約定的。”
“這次，只是公司股份所屬的轉移，跟你們都沒有關系，不會一朝天子一朝臣的。”
說完，他有些心虛的問道：“陳總，對吧？”
“我就是想換一朝臣，手里也沒人吶！”陳晉哈哈笑道：“相反，目前還在金廈集團供職的各位，有許多都是能給目前晉涵集團帶來切實幫助的。”
“你們會有更好的上升渠道，也會有更好的收益！”
說著，陳晉就朝孔闕勾了勾手指頭。
孔闕會意，有些不太情愿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協議開口道：“這是金廈集團的股份分紅協議。”
“我念到名字的人，來簽字。董事長將贈送你們每人金廈集團1的分紅。”
對面的一票人全都傻了！
倒不是金虧待過他們，只不過一出手就是贈送分紅，而且還每個人1？
換算下來，每年可都是幾千萬的收益吶！
雖然這群高管的年薪都是突破百萬級的，但這份誘惑還是太大了！
“銷售總監…、營銷總監…、風控總監…”
孔闕開始念起名字來。
聽見自己名字的人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畢竟前任老板就坐在眼前。
人家前腳一賣股份，后腳就收新老板的恩惠？未免太不厚道了些？
但眾生百態，卻也有幾個人伸長了脖子等著交到自己的名字…
見大家都在憂郁，金笑道：“好了，我現在已經算是退休了。老板給你們發福利，還不拿著？你們是傻嗎？”
聞言，才有另一個中年人帶頭朝金鞠了一躬，懇切道：“金總，您是我在這個行業的領路人！謝謝你！”
說罷，他就走過去抓起筆來簽字。
這個人陳晉認識，是金廈集團的副總經理，金真正的左膀右臂。
一面現實，一面情感。不矯情，不忘本。
“是個能用的人吶。”陳晉感慨著。
就連金也在朝陳晉用眼神示意著什么…
就那么十來個名字，一下子也就喊完了。
但是…
還剩下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忍不住開口問道：“請問陳總…我們幾個…？”
陳晉冷哼一聲，沒應話。
孔闕接茬道：“你們三位是…工程部總監，采購部總監，還有…財務部總監。”
“你們三個人，不會得到股份分紅。”
幾人一聽就楞了，惱道：“為什么啊？”
“大家都有，憑什么我沒有？”
“也不能太區別對待吧？”
陳晉這才開口道：“我來告訴你們為什么吧。因為你們三個人在長期的工作當中，一直利用職務便利，傾吞集團公款。總數額超過5000萬！”
“我不以職務犯罪報警抓你們，已經是看在金總的面子上了。所以你們還是識趣一點，自己立刻收拾東西走人吧。”
“你們的工作，會由晉涵集團派人接手的。”
會議室里的氣氛頓時就尷尬起來了…
三個人齊齊看向金，根本無法相信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事情，竟然早就露出馬腳了？
“別這么看著我。”金倒是很干脆的笑道：“你們都是跟著我一起創業的，辛苦這么多年也不容易。那些錢，我只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送你們的。”
“但陳總跟你們可沒交情，他不要蛀蟲。”
“這…是他跟我的約定。”
他說完，自己也嘆了口氣，心中卻徹底輕松下來了。
因為以后，他就不再需要面對這些人情世故，不用面對這些爾虞我詐了。
如果從這個角度去想的話，其實選擇套現退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兀自笑了笑，在那三個人眼中卻是如此的諷刺…
他們灰溜溜的離開了會議室，才發現門外已經站著十來個保安了。
原來…早就防著他們了呢！
另外幾個金廈集團的高管看的也是不勝唏噓，但同時有暗暗慶幸。
這幾個人的事情，他們不是不知道。但看破不說破是成年人的世界中，必須要融會貫通的基本原則。
自己也不是沒有不憤過，也不是沒有羨慕過，甚至還動過同樣的念頭，只不過沒膽子罷了。
轉過頭來一想…除了慶幸，還是慶幸。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吶…
“好了，各位都先出去吧。”陳晉等他們都簽字畫押之后，對自己的人也道：“你們也出去，相互之間認識一下，然后立刻開始工作。”
“時間不多，要抓緊！”
孔闕點點頭，領著一干人等出去了。樓下，還侯著一大票的會計師、精算師什么的，還有預算和審計方面的人。
他們都是為重審所有項目而來的。
金見狀，等大家都出去了之后，好奇道：“陳總很趕時間嗎？”
“是挺趕的。”陳晉微微一笑。
“看來，你也要換一個更大的舞臺去發展了吧？”金問道。
陳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反問道：“金總，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了嗎？”
“去米國吧。聽金駿說，他在那邊找了個留學生女朋友，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書香門第。我打算幫他們辦個移民，以后就不在國內呆了。”
金接著又笑道：“但我的分紅你可得一分不少的付給我。”
“你還反過來怕我坑你？”陳晉笑著，腦子里又冒出來另一個念頭…
孔闕有些好奇，不知道陳晉為什么會讓他們忙完了之后，各自回去，自己卻留在那間會議室里，跟金聊了很久很久。
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抱著資料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加班到半夜的時候，陳晉才回到公司里。
事情實在太多了，她也就沒有刻意起身打招呼，但是能從陳晉的表情上看出來，他的心情似乎不錯。
接下去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里，晉涵集團的所有人都瘋了！
畢竟金廈集團是如此的龐大，哪怕現在已經是旗下的子集團公司了，可是它幾十年發展下來的行政架構，工作流程都比晉涵集團這個野蠻崛起的新兵蛋子要完整得多，也復雜的多。
而且不說別的，光是那堆成山的歷史檔案，看著就讓人絕望。
所以單純靠幾個高管是覺得來不及的，上上下下幾乎所有部門的人都被分配了相當沉重的工作任務。
這直接導致了陳晉每天到公司里，那些員工看他的眼神，都有點像看著半夜雞叫的周扒皮似得，讓他有些愧疚。
但這件事卻必須得做！
金廈集團跟吳青山的糾纏太深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抓到漏洞反打。
更何況事實也證明了陳晉的高瞻遠矚…
當大量存在于以前項目中的問題被查出來之后，陳晉親自出馬，加上茅康樂和霍一博的配合，開始修補這些問題…
這么一忙，就一直忙到了5月下旬。
5月20號的晚上，陳晉像平常一樣，到了后半夜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里，躺在了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被窩里的蔣藝涵不由得有些委屈起來……
她知道陳晉快要去東海市了，兩個人之間見面的機會只會比現在更少。
所以她想要個孩子！
傳統也好，執拗也罷。但她確實需要生活中的另一份情感寄托了。
又或者，她希望自己跟陳晉的這份愛，能夠再升華一下…
所以最近每個晚上，她都會早早的回到家，換上最性感的內衣，等著陳晉。
但陳晉卻忽然有些不解風情了。
每天要么不回家，就算回家也是后半夜了，倒頭就睡。
蔣藝涵心疼他太疲勞了，又不想打擾他休息，只能每天都自己抱著怨念入睡…
第二天早上，蔣藝涵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樣，在清晨就醒來，準備去給陳晉做早餐，卻發現從來都起得比她晚的陳晉，竟然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有些詫異的起身，光著腳走了出來，卻頓時就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呆了！
滿滿的玫瑰花瓣，從樓梯開始，鋪滿了整個大廳！
挑高的天花板上全是五彩繽紛的氣球，還有各種花里胡哨的彩帶之類的…
大紅大紫，俗氣到不可救藥！
可是陳晉的一句話，就讓蔣藝涵激動的差點顧不上走下樓，就像跳進他的懷中…
“起來了？趕緊梳妝打扮一下，我們領結婚證去！”
“領結婚證去！！！”
“啊……”
蔣藝涵發出了一聲響徹云霄的尖叫聲，沖到樓下撲進陳晉的懷里，眼含熱淚道：“你搞的也太俗氣了吧？”
“蛤？”
陳晉啞然失笑，鬧了腦頭楞道：“我確實不太擅長這些儀式感的事情，但我明白，生活中還是需要一些儀式感的。可我已經欠你太多儀式了，今天是我們真正結婚的日子，總要稍微布置一下嘛！”
“不然哪來得驚喜呢？”
陳晉笑得很開心，但厚厚的眼袋也就擠了出來。
蔣藝涵這才猛然想起，陳晉回到家的時候，就已經是后半夜了。那他豈不是根本沒睡多久，就又起身開始布置這些了？
“房間的隔音太好了…”她嘟嘴道：“我竟然完全沒有聽見。”
“其實，儀式感我可以不要的，我只要你就夠了。”
陳晉嘿嘿一笑：“那我們就去把最重要的儀式完成吧。無論如何，那本紅本本，才是你我關系最有力的證明嘛。”
“從今天起，我就永遠是你的了，你也永遠是我的！”
他這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可今天不是周六嗎？”蔣藝涵有些遺憾道：“你是不是忙得忘記日子了？”
“其實昨天…”
“其實是因為昨天諸事不宜！”陳晉有些自得道：“我查過黃歷了，今天是5月21號，日期521的數字就很不錯。而且…”
“今天宜嫁娶，宜…求嗣！”
“至于周六什么的，都不是問題。民政局我都聯系好了，今天只為我們兩個人開門辦公。”
蔣藝涵聽見“求嗣”兩個字，臉羞得通紅，全然沒有她跟陳晉魚水之歡時的奔放，只有小女兒姿態。
陳晉忍不住親了她一口道：“去收拾一下吧。我等你！”
“嗯！”蔣藝涵重重的點頭，然后就重新跑上樓去了。
結果陳晉等了將近半個小時，蔣藝涵還沒出來。
他有些疑惑的上樓尋去，卻見蔣藝涵在衣帽間里，竟然連妝都還沒畫，對著滿屋子的衣服皺眉…
“我不知道應該穿什么”她見陳晉進來，有些委屈道。
在她眼中，領證是跟婚禮同樣莊嚴而重要的日子！
她覺得一定要配一件完美的衣服才行…
“這算女人的強迫癥嗎？”陳晉有些哭笑不得。在這種事情上，男人反而更加簡單些，白襯衫黑西裝，就能應付所有重要場合了。
蔣藝涵有些泄氣的坐在凳子上埋怨道：“都怪你！也不提前說一聲，害得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怪我怪我，那我給你出個主意吧？”陳晉說著，從柜子里取出一套衣服來，遞到蔣藝涵面前。
蔣藝涵蹙眉道：“就這套？”
“就這套。”陳晉點點頭，理所當然。
蔣藝涵怔了怔，隨即才想起來，這套絨布運動服，是她第一次跟陳晉見面的時候穿的…
“我還是喜歡你穿這樣青春氣息濃一些的衣服。”陳晉道：“畢竟在我眼里，你永遠都是最年輕最美麗的那個女孩。”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陳晉念起了蘇軾的詞句來，卻被蔣藝涵瞬間就接了過去…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親愛的，只要有你，我已經滿足了。你就是我的心安處！”
眨了眨眼，陳晉感念到了蔣藝涵話語中的濃情蜜意，把她摟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蔣藝涵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親愛的，我知道你的路會很長，也會很遠！”
“萬里歸來顏愈少，這句話其實應該送給你自己。愿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蔣藝涵在心中默默說著，愈發用力的抱著陳晉，想要就這樣把自己埋葬在他的溫情中…
無法自拔？
不愿自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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