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邱擎又喊來了上次的小張,小張全名叫做張波,是檢察院的紀檢科長,就是帶隊調查王守良的那名檢察官。
所以王守良看見過他,心里難免會有那么一些小疙瘩,也是人之常情。
反而是張波很坦然的跟王守良問好道:“王局好,上次還沒來得及感謝你配合我的工作呢!”
“相互配合,應該的,應該的。”王守良見他毫不做作,反而升起一絲好感來。
實際上他的工作跟檢察院的工作是有共通性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
所以也算能夠理解。
“小張,你進去接著審吧。”邱擎叮囑道:“一定要把跟他的整個關系網都挖干凈。”
“明白。”張波點點頭,瞬間就換了張面孔,冷若冰霜的走了進去。
邱擎又對王守良道:“王局,還得需要你們市局配合一下,如果能掌握切實證據,最好今天就能實施抓捕。”
“先把性質給他定下來,不給他們反應的機會。否則的話…”
“到時候一層層的關系托上來,又是不了了之的結果。”
王守良點點頭應道:“好,我立刻回去安排一下。”
說罷,王守良就轉身離開了。
邱擎也立刻又投入了工作中。這次的案子對于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市里甚至省里,都早就想針對這些現象進行整治了。可苦于沒有合適的機會,更重要的是,吳青山本人也是土生土長的東江市…
或者換句話說,這些現象背后有沒有他的影子?不得而知。
巧就巧在,這幾天市里省里的大佬們,都往去上京市參加兩次會議了!
只要把個案子辦死,當作典型來處理。那么就算不能徹底消除這種現象,至少也會讓其他的人有所顧忌了。
雖然事后他必然會遭受一些問責和質疑,但事情辦成了就有功勞。
某一些小本本上,自然會記上他這一筆的。
事情總是這樣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傍晚18:30。
姜胡海的家里已經很熱鬧了。許多人下了班之后,都是直接趕到這里吃飯的。
姜山的母親雙眼紅腫著,在準備著飯菜,姜胡海則是和眾人坐在客廳里。
“海叔,小山還沒有消息嗎?”姜川關切道。
他的父親姜胡澤是個老實人,要不是姜胡海當上了這個村長,他在派出所的日子哪能現在這么舒坦?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被濟公吃下肚子的狗肉都可以得到超度,奔赴西方極樂,就是這個道理。
姜胡海自己混好了,自然要幫著那些親朋走上關鍵的位置。如此互利互惠,才能漸漸形成一個人脈關系網絡。
另一個中年人皺眉道:“沒道理啊。不可能我們一點消息都問不出來。”
“你們都向各自系統里的領導、熟人打聽一下。”
姜胡海吩咐道:“我也已經托區長幫忙問了,如果過了今晚還沒有消息的話,大川,你就立案,當失蹤處理,直接追查那輛檢察院的車。”
姜川小心翼翼道:“叔,如果真的是被檢察院帶走的,又沒有告知你們家屬具體的案情,會不會是…”
“檢察院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這話一說完,在場的幾個人立刻就緊張起來了!
現在能到場的幾個人,都是跟姜胡海關系最密切的幾個人了。他們都受其恩惠不假,但如果真要是為了別人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
姜胡海自己也愣在當場,皺眉思索起來。
姜川說的話,未必不可能吶!
按理說,要真是綁架,現在也該來要贖金了吧?
可要真是檢察院把人帶走,又沒通知家屬,不符合辦案流程的相關規定,除非…
是刻意隱瞞!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叮鈴鈴…”
手機鈴聲忽然就響了。
在場的人在某種心理暗示下,都被嚇了一跳。
姜胡海拿起手機來一看,正是區長打來的,急忙接了起來!!
事情就是這樣,哪怕你計劃的再好,總是趕不上變化。
晚上19:00。
姜山已經在審訊室里涕淚俱下的,把所有他知道的都說了,就算不知道的,也猜測性的說了。
并且同時還表示,會絕對配合檢察機關的調查和取證,同意出庭作證!
張波拿著姜山簽過字的口供遞到了邱擎面前。
“好!叫上人,馬上出發,抓人!”
19:20,檢察院的人趕到了市局。
辦公大樓前的空地上,已經集合了一批干警。他們都是下午接到通知后,回到局里待命的。
等邱擎帶著人到這,然后把相關的資料、證據都交給王守良過目之后,王守良點點頭,朝邊上的隊長命令道:“行動。”
“叔,這下可怎么辦吶?”
“海哥,你倒是給個話呀!該活動就趁早活動起來了…”
“舅公,老姜家可都得靠你撐著了!”
面對幾人喋喋不休的詢問和央求,姜胡海的心中一團亂麻,一直都沒有得到緩解的頭疼在這個時候徹底爆發了!
他喝道:“別吵了!我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
說罷,他緩緩吐了口氣,起身從電視柜下面的抽屜最角落,摸出一個盒子來。
里面是一個手機,以及一張手機卡。
姜胡海的雙手有些微微顫抖,好半天才插上手機卡,開機,撥號…
“喂…”
他輕聲的朝對面述說起來,聲音越來越低,還漸漸走到了臥室里,似乎客廳里幾個人的呼吸聲都會吵到他一樣。
幾個人也真的絲毫都不敢有動作,生怕會驚擾到領頭羊和大樹的通話。
一直過了10多分鐘后,姜胡海才走出來,臉色慘白!
“老邱呀,一頓飯,一張發票,這屁大點的小時竟然能被你發揮到這樣的作用,我可真是要佩服你了!”
“還好我上次沒被查出什么來,否則還不知道會被你坑成什么樣呢!”
車上,王守良對邱擎由衷贊嘆道。
邱擎佯裝不悅道:“這怎么能是借題發揮呢?這叫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他言語中帶著些許的得意。
其實光有姜山的坦白是不夠的,然而知父莫若子。家里的財產到底是怎么處理的?用什么方式進行洗白,又是存在于哪些不易覺察的角落?
早就做好了繼承準備的姜山自然非常的清楚。
這一次,邱擎已經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在自己的職業生涯中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
車隊在街道上疾馳著,尖銳的警笛聲劃破華燈初上的喧囂,在原本擁擠的街道中撞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邱擎看著王守良自己領頭,指揮干警沖進了弄堂里,便朝著張波點點頭。
張波會意,把姜山從車里拎了出來。
“一會先把你家里藏錢的地方指認出來,然后是放銀行卡的地方…”他一邊交代著,一邊壓著姜山跟了上去。
姜山此刻已經完全魂不守舍了!
他做了多年的美夢在今天轟然破裂,過億的資產,香車美女,嬉笑人間的生活,再也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甚至,自己還要當面指證親生父親所犯下的罪過!
所有的難過,后悔,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就在他朝著家中走去的這短短百十米路程中,姜山仿佛又聽見了那首熟悉的《鐵窗淚》!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猛然間劃破了農居點的嘈雜!
路邊煤球爐上的炒菜聲,孩童們追逐打鬧的嬉笑聲,以及姜山自己的心跳聲,都被這聲慘叫掩蓋了過去!
他一瞬間就聽出來了,這是母親的聲音。
“媽!”姜山肝膽俱裂的一下撞開押著他的張波,朝著家里沖了過去。
他以為是父親的被抓導致了母親的反抗,被干警們毆打了。
他以為是家中的劇變導致了母親的哀傷,被現實給擊垮了。
他以為是自己的不孝導致了母親的絕望,被骨肉給摧殘了…
他以為…
自己上樓的時候,會撞見同樣戴著手銬被押下樓的父親。
可是…
為什么那些干凈都神色怪異的往著自己?
為什么沒有一個人動手控制掙脫了控制的自己?
為什么他們所有人的眼神都閃爍著、躲避著自己?
這不正常!
絕對不正常!
因為雙手被手銬拘著,姜山一路跑的跌跌撞撞的,沖上了四樓。
然而四樓除了幾個干警,并沒有見到自己的父母!
五樓…
六樓!
六樓沒有房間,是一個開闊的活動室,里面擺著的乒乓球桌,還是小學3年紀的時候,自己纏著父親買來的。
這里也成為了他好多個假期揮灑汗水的地方。
六樓的層高很高,這也方便了他在成年以后,在天花板上裝了單杠,單杠下方是一整套的健身器材。
這是上高中的時候,自己偷父親的錢買來的,為的是練好了身材,能夠更好的泡妞!
只不過長大以后的他,也就沒有了小時候單純喜歡一件事情的熱誠,這些東西只能擺在這里積灰罷了。
王守良就站在樓梯口,跟兩個干警堵著路…
姜山能聽見母親的哭嚎和吶喊,撕心裂肺,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六樓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母親會哭成這樣?
“攔住他!”
王守良朝邊上的干警命令道。
幾乎只是一瞬間,姜山就在樓梯的拐角處被放倒了。
他也開始嘶吼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嘶吼…
憤怒嗎?
不是。
絕望嗎?
不是。
那到底又是為了什么呢?
“沙沙…”
邱擎在弄堂口站著,腰間掛著的對講機響起了王守良的聲音。
“老邱,你快上來看看吧。”
“抓捕…失敗了。”“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