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要圓滑
祁旭光被陳晉言語中所透露出的怒意震懾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陳晉向來都是一個理智到近乎無情無欲的人。哪怕是他僅有的幾次在自己面前表現情緒，祁旭光也能在其中看出相當的表演成分。
但是這一次…
他知道，陳晉是真的暴怒了！
不過他還是疑惑道：“額你打算怎么辦？只要繼續做這個項目，靈山村就繞不過去。”
陳晉皺著眉應道：“還是等我和大馬說過以后，再決定吧。”
祁旭光聞言，點點頭，等車子進了東江市區之后，就直奔楚二醫院。
陳晉進門時，艾靜正在小心翼翼的給大馬喂著小米粥。在墻角還擺著家屬用的折疊床，連被褥都沒收起來，顯然艾靜的心思全都放在大馬身上了。
對于自己的兄弟能遇見這么一個女人，陳晉是由衷的替他開心，甚至沖淡了些許的怒意。
至于艾靜這個陪酒女的身份么，大馬自己都不介意了，陳晉又有什么權利幫他決定什么？
反正，勸良家下海，勸j女從良，向來不都是男人喜歡做的事情么？
祁旭光倒是第一次跟大馬見面。不過現在他已經大概明白，陳晉所有的怒意，都是因為這個兄弟了。這也讓陳晉在祁旭光心目中的形象，稍微貼近了凡人一些。
七情六欲，才是人之常情嘛。
見兩人進門，半靠在床上的大馬笑道：“老陳，我就不起身迎接你了啊！”
“少丁日跟我貧。”陳晉笑罵道。
大馬緊接著就問道：“你早上不是來電話說去靈山村考察了么？怎么樣了？”
他的眼神中帶著希冀，心里憧憬著陳晉作為救世主一般的人物，在駕臨那個特級貧困村的時候，會受到怎樣的敬仰和崇拜…
然而陳晉卻應道：“當初杜宏興拉著你去靈山村的時候，他們已經準備強拆了吧？沒有跟村民交涉過？”
大馬有些疑惑，但還是應道：“我第一次去就是干架，后來就聽鐵頭說杜宏興準備不賠錢強拆了。老陳，怎么了？”
陳晉輕嘆一聲，把自己之前在靈山村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對大馬說了一遍。
隨著他的述說，大馬的臉色越來越沉。
祁旭光適時的開口道：“連陳總這么理智的人，都完全被氣炸了，就更別說杜宏興那種本來就習慣仗勢欺人的玩意兒了。”
“大馬兄弟，我說句實在話，杜宏興要強拆靈山村，固然是他在犯罪。可真要說到理由的話…”
“可憐之人，總是有可恨之處的。”
大馬不悅道：“別說了。”
他對陳晉問道：“老陳，既然是這么個情況，你打算接下來怎么辦？”
“我打算教訓教訓他們。”陳晉認真道。
大馬皺起眉頭，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哭笑不得。
他確實做了一件正義的事情，卻換來了一個不那么愉快的結果。一想到自己就為了那么一群刁民險些丟了性命，大馬就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支撐自己完成這件事情的“對”與“錯”，是不是并不像自己認知中的那么絕對？
“還是懷疑自己了吧？”陳晉驀然笑道：“就像你當初死活都不肯要我的錢一樣，你覺得是對的，也確實是對的。我尊重你，不幫你安排任何事情，怕你覺得是施舍，我也覺得是對的，可結果呢？”
大馬苦笑道：“老陳，這是不是就是你常說得，要圓滑？”
陳晉呵呵一笑：“記不記得上初二的時候？小軍那件事情？”
“當然記得。”大馬有些無奈的應道：“他們初三的找我們收錢，我只會跟他們約架。你雖然也參與了，但是卻提前報告了老師。結果，就把事情變成他們半路上截我們道了。”
“最后，他們領頭的三個人，都開除了。小軍那幾個傻帽，根本就說不清楚了！”
陳晉聞言，拍了拍大馬的手道：“行了，你現在就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就跟我一起干。至于靈山村么，哼，你為那幫子刁民流了那么多血，不能白流了。所以項目我還得繼續做，但至于我怎么做，你就別管了。”
大馬楞了半晌，默默點了點頭，咧嘴笑道：“得，以后都聽你的。”
“早該這樣了。”陳晉笑著，沖祁旭光一揚下巴，立刻又出發了。
上車之后，陳晉開口道：“去興海市。”
祁旭光沒有多問，安安靜靜的當著司機。他也很想知道，陳晉究竟準備怎么收拾那幫刁民？
興海市雖然跟東江市接壤，但市府卻在200多公里外的海邊。所以兩個人在高速上奔馳了一個多小時，到了下午兩點左右才感到興海市的市府真州區。
一路行來，高山樹林漸漸變少，取而代之的是南方少見的大片平原。等進了真州區之后，更是能明顯的感覺到與其他城市之間的不同。
因為興海市東臨大海，擁有延綿170余公里的海岸線。其兆侖港，是國內水深第一的港口，世界排名第四的大港。
作為一個年吞吐量驚人的港口城市，真州區少見的是人頭攢動的旅游景點，多見的是四通八達的交通干道以及行來駛去的大型集裝箱貨車。
靠近興海市政府的時候，祁旭光笑道：“按說興海市的財政收入在楚南省是能列舉前三的，怎么就拿這么一個特貧村沒辦法呢？”
“都到這了，進去問問不就知道了？王守良已經幫我們聯系好了。”陳晉應著，車子也駛到了興海市政府門口。
門衛似乎也得到過囑咐，一聽兩人報上姓名就立刻放行了，連登記都沒有做。
而且等陳晉和祁旭光下車的時候，得到門衛電話通知，已經有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迎到了大廳處。畢竟興海市不同于其他城市，雖然財政收入居高不下，但因為錢都扔到海邊去維護建設港口了，所以地方基礎建設卻始終沒有跟上來。
更何況250多畝地，近10個億的投資總額。除了東江市作為省會的天然傲氣外，無論對于哪個城市來說，都是不能不重視的項目了。
“請問是陳晉，陳總嗎？”其中一個中年人堆滿了笑容上前跟陳晉握手道：“我叫錢剛，是興海市發改委主任。早就在電視上見過陳總了，沒想到你本人比電視上還要年輕帥氣些。”
陳晉微笑著給他握握手道：“錢主任客氣了。”
錢剛又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興海市的副市長兼土地局長李久渠。”
接著，還有幾個各個部門的負責人，錢剛一一介紹，陳晉也介紹了一下祁旭光。
倒是最后一個人讓陳晉有些在意，是興海市巴河縣的縣長，名叫沈方書。
而靈山村，正是巴河縣下轄的村莊。
一番寒暄過后，錢剛將陳晉領到了樓上的一間會議室坐下，笑道：“這次真是辛苦陳總了。按說投資總額近10個億的項目，應該我們去東江拜訪你才對，還勞煩你跑一趟。”
陳晉心中暗笑，昨天王守良得到自己肯定的答復之后，便直接轉告興海市政府方面了。雙方原本就約好了今天下午要見面的。
如果陳晉上午的考察一切順利的話，這時候應該開始準備簽訂合同，辦理土地使用權轉讓手續了。
錢剛自然也是這么想的，他接著就道：“相關的手續和文件，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陳總你看如果沒問題的話，咱們可以特事特辦，盡快交接，也不耽誤你們的工期嘛！”
說著，錢剛身邊一個年輕的科員就地上來一沓文件，交給了陳晉。
陳晉拿著文件卻不翻看，而是直接擺在桌子上，轉而道：“錢主任，簽合同的話，先不急。在這之前我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
“陳總請說。”錢剛立刻應道。
陳晉點點頭，開口道：“我昨天跟我們跟我們市局王局長聊完之后，回去仔細的研究過這塊地的宗地圖。”
“這靈山村的位置，實際上已經是這塊地皮的最邊緣了，也就那么幾畝地，似乎要與不要，對項目的影響并不大呀。而且一旦拆遷…”
“宏興公司的前車之鑒已經在這了，難度很大。”
聞言，錢剛解釋道：“那是因為宏興公司為了貪圖利益，沒有支付足額賠償金的緣故，村民們當然會反抗。陳總你可不一樣，你在東江市做的那幾個項目，只要聽說過的人都在拍手叫好哇！大家說是吧？”
他一瞥眾人，其他人連忙開口附和，連聲稱贊。
“高帽子戴上再說。”錢剛心中暗笑，只道像陳晉這樣的年輕人，隨便夸一夸捧一捧，就會乖乖掏錢。
于是他繼續道：“尤其是你現場發放了2000多萬的現金，如此的大手筆，我看稱你為國內最有良心的開發商也是合適的。”
陳晉輕笑一聲，擺擺手道：“錢主任，這種話我都聽膩了，咱們還是說點實在的吧。”
“額”錢剛一愣，稍微認真了些，問道：“陳總想說什么？”
陳晉聳聳肩，沒有說話，而是從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巧的錄音筆來擺在桌上，隨后按下了播放鍵…
“他們跟上一伙一樣，不想給錢，只想著要咱們的地。”
“你可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在城里打過工。城里人拆遷，那家家戶戶都要賠幾百萬呢！”
“我們的要求也不高，按照每平方米10000塊賠給我們，我們立刻就走人。”
“你們都快回去，自己整點傷出來。之前那伙人要賠醫藥費呢！夠狠的，拉自己一刀，起碼能賠上萬！”
“接！？“我接他姥姥！”
“但是這群刁民，一分錢都別想從我這拿走！”
陳晉并不太在意最后自己罵的這句臟話，畢竟現在合同都沒簽，就算拍拍屁股走人，興海市政府也拿他沒辦法。
況且他就是要讓這幫人好好聽聽自己的憤怒！
末了，陳晉關上錄音筆，挑眉問道：“錢主任，這是上午我在靈山村的遭遇。”
“對此，你有什么看法嗎？”“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