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卻并不熾熱的陽光透過紙漿糊的破爛窗扇照耀在混亂的大堂之內。
半數的錦衣衛士已經東倒西歪,就連千戶楊天石也是暫時無力出手。
但多年在外辦案的經歷早就讓他們有了時刻保持警惕的戒心。
雖然酒水已經銀針試了毒,但還是有一半的錦衣衛士滴酒未沾,團團圍在一臉憔悴的魏藻德身邊。
其中就有錦衣衛百戶金巖。
面對突發的狀況,金巖首先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立于魏藻德的身前,本以為對方是來救人,卻不想首先面臨的就是一記無差別的音波功。
在那大漢突如其來的音波功中,金巖身軀微微一緩,回神后立即一把扣住了身后魏藻德的身軀,真氣貫體才沒有讓他身死當場。
音波掀起的漣漪還未消散,一道寒光已經劃破了虛空,徑直襲向身后的魏藻德。
寒光透著股驚心動魄的美感,劃過一條筆直的直線,帶著凌厲的殺機,欲要連著金巖一起貫穿沒入到身后魏藻德的咽喉之中。
“啊!”
金巖大吼,借助吼聲壓下心頭的恐懼,手中的長劍在身前虛虛實實的晃出三朵劍花,如靈蛇吐信一般,疾點襲來女子的咽喉。
生死危機之下,金巖瞬間爆發了全部的潛力,這一招幾乎達到了他一生劍術的巔峰,身、氣、劍三者相合,竟然真的先一步來到了對方的身前。
“錚…”
刀劍交擊的清鳴之聲響起,泛著寒光的長劍脫手躍入空中,匕首閃爍的光芒只是微微一晃,繼續前突,寒光從金巖的腰側劃過,血肉飛濺中劃向魏藻德。
魏藻德剛從驚天巨吼中回過神來,只覺得渾身劇痛,鼻尖微涼,還沒來得及擦拭鼻血,一抹寒光已經到了自己的咽喉之前。
“叮…”
一個脊高刃薄頭尖的菱形槍頭倏忽出現在匕首的刀刃之上。
古銅色的槍頭帶著股震蕩之力在磕開匕首的同時,一個轉折挑向來人的額頭。
“呼…”
那女子身軀一蜷,寒芒乍起,叮叮叮的響聲中死死的朝著魏藻德發出猛烈的攻擊。
“散開!”
楊天石并沒有喝多少下了藥的酒水,真氣一逼身體已經恢復了八九成,長槍舞動中嚴防死守,一邊招呼一眾錦衣衛士四散逃開。
在這樣地形復雜、空間狹窄的地方,并不適合戰陣的發揮,一眾錦衣衛不但幫不上什么忙,還有可能會影響自身的發揮。
“轟…”
兇猛的氣浪崩騰席卷整間驛館,木屑飛舞中陳子昂已經和那巨漢硬拼了一記。
長劍背于身后,陳子昂右手一松一緊,不由得對自身的身體素質大為滿意。
煉氣巔峰的金鐘罩可不是蓋的!
淡金色的色澤浮現在身體的表層,讓他俊秀到妖異的面龐多了份神圣之感;站立于大堂之中,他身軀筆直,目光鋒銳,整個人就像一柄鋒芒畢露的長劍,咄咄逼人。
“嗯!”
面前的大漢雙目圓瞪,呆愣愣的發出一聲大吼,雙手在腰間一插,寬大的手上已經扣上一具泛著幽幽藍芒的鐵手套。
有毒!
陳子昂雙眸微咪,鼻尖微動,一股淡淡的清香從對方的手套之上傳來,這股清香雖不致命,卻能讓人心神恍惚。
高手交手勝負只是一瞬,一個恍惚就足以要了人的性命!
“啊!”
巨漢狂吼,無形的聲波再次涌現。
“咔嚓…咔嚓…”
本就并不堅固的房屋斷裂之聲不斷響起,磚瓦碎裂不停,窗扇轟然崩飛。
“轟!”
巨漢單腳頓地,大地轟然炸響中,一句龐大的身軀已經裹挾著排山倒海的氣勢朝著陳子昂轟然砸下!
陳子昂挺身拔劍,劍光倏忽照耀了整個大堂,劍身反射著窗外的日光,重現了夏日炙熱之時的場景,又帶著股萬物朝陽、生機勃勃之意。
人間二十四劍式——立夏!
其中竟還參雜了一絲四季殺法的意境。
烈日消融了漫天氣浪,平息了鋪天蓋地的磚石碎塊,擊潰了涌來的拳勁,震開了巨漢的防護。
劍光在巨漢的胸前一閃,又倏忽消失不見。
巨漢只覺的手上一麻,胸前一涼,低頭看去,一行殷紅的鮮血緩緩流下,渾身的氣力不由一泄,龐大的身軀轟然砸落地面。
“我兒!”
那面急攻楊天石的女子猛然悲吼,身軀一晃,匕首連閃,不要命的撲向陳子昂。
劍身微動,刀劍相擊聲不停,一條身影倏忽一閃,一具婦人的尸首已經掉了下來。
楊天石緩步上前,長槍在那女子臉上一挑,滿臉的皺紋顯露出來。
“金巖?”
金巖一手捂著腰間的傷口,走了過來。
“這應該是地獄門的殺手——鬼母子,善施毒的鬼婆婆和他的傻兒子!”
地獄門并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個殺手組織,其下著名的有冷血十三鷹、七十二連環殺手!
鬼母子就是七十二連環殺手中的兩位。
說完地獄門的情況他又好奇的看了看陳子昂,恭維了一句。
“據聞這鬼婆婆一身醫術學自幾十年前的圣手鬼醫,下毒之術極為了得,不少人到死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公公竟然能夠輕易發現酒水里有毒,實在是不凡!”
陳子昂搖搖頭,他本來并沒有發現酒水里有什么不妥。但入了肚,一旦開始影響肉身,立馬就被他察覺,幸好飲酒不多,及時把酒水給逼了出來。
“咣當…”
座椅翻倒,驛館的老板從后廚滾爬了出來,大堂里的座椅早都碎成稀爛,就連窗瓦也沒幾個完整的,整間房舍能沒有倒下來已經是命大了。
眼見自家全部的家產一遭毀于一旦,那婦人不由得一下子癱倒在地,雙眸中滿是絕望,就連哭泣都已經忘了。
“哼!勾結妖人陷害朝廷官員,該殺!”
金巖扭身一看,不由得臉現怒氣,喝聲中已經有一位錦衣衛士拔劍劈向驛館老板。
陳子昂眉頭一皺,衣袖一扇,勁風掀飛了那衛士。
“不關她的事!”
幾人都是高手,那婦人肉身松弛,現在又是心神失措,心跳紊亂,略一感應也知道這是位局外人。
但金巖卻明知如此也要殺人泄憤,做的卻實在是有些過份了。
楊天石略有些詫異的看了看陳子昂,揮手制止了張口欲言的手下,朝著陳子昂拱手道:“孫公公,看來我們后面的路子更要多加小心了!”
陳子昂點了點頭,默默地回憶起關于魏藻德的案件。
雖然魏藻德名聲不錯,但根據自己的了解,此人霸占田畝、公飽私囊、收受賄賂,無疑是個大貪官!
但像這樣的貪官天下間多的數不過來,通常情況下絕不可能驚動東廠的督主、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劉瑾!
而且自己的身份也不簡單,不可能會押送一個簡簡單單的犯人。
再加上這地獄門的殺手。
看來這魏藻德身上的事絕沒有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