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凹凸不平的浮雕壁畫,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表面上洋溢著淡淡的灰色煙霧,那煙霧朦朦朧朧的,有一些仙氣,似乎把上面的戰場景象也映活了,所有的人物都浮現出來,演繹著曾經在歷史上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這些畫面上有很多身穿甲胄的士兵,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感覺他們與普通人不太一樣,他們或是騎馬橫槍,或是手拿長戟站在地上,但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點,那就是幾乎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串人頭。
那些兵勇都帶著厚重的金屬頭盔,看不見面容,但依然能感覺到,他們十分的驕傲,好像這些人頭對他們來說是值得榮耀裝飾品,絲毫感覺不到憐惜和罪孽!
而每一幅壁畫上,都有一個身穿厚重盔甲的人,他的盔甲與別人不同,雙肩部高高的隆起,頭盔上呈現刀鋒一樣的弧形,看起來沉重的嚇人。
而他手中持著一柄巨大的長刀,騎在戰馬上,站在士兵們的中間傲身挺立,臉上戴著面具,而他的戰馬上綁著一串串的頭顱。
前方的敵人十分害怕他,見到他的樣子如同見到鬼怪一般,無不脫盔卸甲,倉皇而逃,而陳智看得清清楚楚,那柄巨刀雕刻得十分清晰,就和阿索現在背上背的把柄一模一樣…
陳智一面一面的看著這些石屏浮雕,似乎看著那些被歷史遺忘的戰爭場面,原來是那樣的宏偉,那樣的慘無人道,與史書上所粉飾的,完全不同。
但幾乎每一面石屏上面,都有洋洋灑灑的幾行文字,是老秦體書寫,內容非常清晰 那是當時的秦王國君嬴稷,為白起寫的辭賦,其內容非常夸張,極盡歌功頌德,其中夸贊白起的軍事才能舉世無雙,一夫可敵萬人大軍,說白起的用兵之道神鬼莫測,即便集合百家精華也不能較之萬一。
用詞諂媚到了極致,甚至讓人反感的地步,讓人看了渾身發麻 而在一面特別的石屏面前,陳智忽然站住了,因為這面石屏有些特別,上面沒有人物和戰爭場面,只有一副古地圖。
但上面的文字非常多,密密麻麻的刻了幾千字有余,全都是秦襄王嬴稷的口述,其中他自稱為白起的王兄,表示自己是愚昧之輩,戰爭之事多有賴于其弟白起。
在這些文字中,除了描述白起在戰役中的英勇無敵外,其它多為在長平之戰時,對坑殺四十萬趙人所做的解釋,說當時軍糧急迫,此乃無奈之舉 而后,就提到了那個在歷史上一夜之間消失的城市,鄢城!
鄢城是楚國的第二大都城,經濟繁榮,人口密集,但卻在一夜之間忽然消失了,這件事的始末已經被記載在華夏文明歷史上,已經永遠不會被人忘記了…
周赧王三十六年,白起率軍數萬沿漢江東下,攻取沿岸重鎮,掠取漢水流域豐饒的糧草補給軍需,出敵不意突入楚境。
為鼓舞士氣,白起命令秦國的軍隊在過河之后拆除橋梁,燒毀船只,自斷歸路,以此表示決一死戰的信心。
在這種氣勢下,秦隊長驅直入,勢如破竹,迅速攻打并占領了楚國在漢水流域的要地鄧,一直到達楚國的別都鄢。
鄢城距離楚國都城郢很近,是拱衛郢都的軍事重鎮,是楚國絕不會放棄的重要城池,楚人早已集結重兵在鄢城,企圖阻止秦軍南下進攻郢。
于是秦軍在鄢城時,遭到進入楚境以來最頑強的抵抗,屢攻不克,而秦隊孤軍深入,不宜持久。
于是白起突發奇想,利用夷水從楚西山長谷出而流向東南的有利條件,在鄢城西邊百里處筑堤蓄水,并修長渠直達鄢城,開渠灌城,引來滔天洪水,將鄢城吞沒,城中百姓被淹死五十余十萬,而秦軍卻未費一兵一卒。
秦襄王在文字中,對這場戰役極力解釋,聲稱當時秦國不忍將幾十萬楚人置于水禍之中,便多次派人在山中擊鼓,說秦軍要放水屠城,讓百姓們速速離開,無奈當時楚人無人相信,沒有一個愿意離開鄢城,最后便與鄢城一夜之間葬身洪水。
秦襄王對這件事非常遺憾,并稱白起當時也是無奈之舉,鄢城被淹后,白起心情抑郁,數日不思飲食云云,把這種讓人發指的大規模屠殺事件,粉飾成一場功績!
“你們人類有一句話,我覺得說的很明白!”,
白客這時也站在了這面地圖前,笑著對陳智說:
“你們人類說,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我覺得,這是最誠實的一句話了!
征戰沙場的軍人,本就是用來殺人的,無論用多么好聽的故事去遮掩,最終不也是殺人嗎?
但這些軍人殺了人,被后世稱為人屠,那國君呢?國君該叫什么呢?
你們人類總是說國君仁慈,國君憐憫子民,但有時會被奸人蒙蔽,就好像這世上真的有仁慈的君主一樣。
其實要我說,國君怎么會有仁呢?真是太荒唐了…
別忘了,在那個時代,軍功是以斬殺的人頭數量計算,無功者會被斷臂,而制定這個規則的,就是國君本人呀!
呵呵”
“奇怪…”,
陳智的雙眼一直在盯著那副古地圖,似乎并沒有仔細聽白客的話,最后用手指測量了一下那兩張山脈的距離,
“在這種位置放水,怎么會不被察覺,除非那時鄢城的百姓都是聾子。
這上面說,秦軍在放水前在山中擊鼓,警告鄢城的百姓,這根本就不可能!”
“本來就不可能…,為什么要警告他們?”,
白客看著地圖嘿嘿的笑了一下,隨后血紅色的眼睛看向陳智,
“告訴你一個秘密,當時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水攻這座城,完全可以繞路走,然后再返攻鄢城,沒有必要將城中人全部淹死。
但就像長平之戰時坑殺了四十萬趙人一樣,白起還是這么做了。
為什么呀?
因為…,
因為白起他本就喜歡殺人啊!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