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急促,折虎臣抹了一把鼻子溢出來的血跡,看了身后一眼追兵,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從發現來敵開始,他一直沖殺到現在,水也來不及喝一口,實在累得夠嗆。
折虎臣的大關刀,舞動起來威力驚人,祖傳的刀法瞬間可將自身的體能與爆發力發揮到極限,威不可當,但體力消耗也是異常驚人。
輪番拼殺下來,體力已經略顯不支…
三千殿后軍,拼的只剩下了五百,但是他們足足拖住了近乎十倍的敵人,給前線散亂的唐軍兵士,爭取了足夠的撤退時間。
忽然后面傳來陣陣喊殺聲,折虎臣扭頭一眼,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隊伍后面不遠處,一面狼頭大纛正在漸漸逼近,那呼嘯的狼頭,仿佛化身一頭猛獸,要將他一口吞下。
狼向來是突厥人的信仰,能夠使用狼頭大纛作旌旗的唯有突厥皇室成員。
突厥的第一勇士闕特勤竟然親自追擊,實在太給他面子了…
折虎臣摸了摸胸口上那可怕的槊痕,要不是盔甲防護得當,單憑那一槊,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這突厥第一勇士,果然名不虛傳!
自己體力狀態充足的情況下或可與之大戰一場,非在巔峰之境,對上這樣的好手,果然很是吃力。
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折虎臣猛地咬緊牙關,勒停戰馬,招呼高吼,率領士兵掉頭向突厥的追兵殺了過去。
與其給對方追上,不如忽然反沖,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折虎臣一拿定主意,身上好戰的血液沸騰流淌,奮著余勇,高舉著大關刀,正面突殺進去。
兵器的碰撞與喊殺聲,撞擊在一起。
唐軍、突厥雙方的兵卒相繼從馬背上滾落…
“撤!”
折虎臣左右揮舞著大關刀,劈翻了靠近的兩名突厥騎兵,再一次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這一次只余下兩百不到了…
闕特勤看著一片狼藉的戰場,又瞧了一眼折虎臣,伸手制止了身旁神射手的冷箭,道:“真勇士,不應該死的如此窩囊!繼續追擊…”
神射手愕然的收回了弓箭道:“可前面不遠就是番禾了!”
闕特勤揚鞭直指前方道:“就是因為番禾近在眼前,才不能殺!這應該是折虎臣最后一次沖鋒了,看的出來,他已經沒有氣力再戰。不只是他,他們都是…追上去,咬住,我倒要看看,番禾城的守將,要不要給他們開門!”
神射手已經明白闕特勤之意,咧嘴一笑,追擊了上去。
闕特勤眺望著南方,眼神中也透著一抹悲痛,他雖未得到跌思泰陣亡的消息,但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消息就是最壞的消息。
他幾乎可以肯定,跌思泰在沈斌的出賣下,兇多吉少了。
“跌思泰!待我一舉拿下番禾,立刻給你討個公道!”
緊握著拳頭,猛地一抽馬鞭,向折虎臣撤逃的地方追去。
一直追了二十里,離番禾只有不足十里之地,一條不足三丈的溝渠出現在了闕特勤的視線。
闕特勤愕然發現,在河渠的另一端,數千唐軍在河岸枕戈待旦,其中五百長槍手護衛橋頭,河岸邊沿岸布滿了弓弩手…
“這…”
闕特勤眼中透露著一絲忌憚,下達了止步的命令。
折虎臣一馬當先沖上了石橋,從長槍兵讓出的道路上闖了過去,立即從坐騎上滾了下來。
他躺倒在地,大口地喘息著,全身骨頭就跟散架。
這場殿后戰打了足足一天,他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連歇氣的機會也沒有。
這躺在地上,才感覺人能夠躺著是多幸福的事情。
一道影子擋住了他的視線,來人白白凈凈的就如書生一般,但干得事情卻一點也沒有書生樣,用腳尖踹了踹折虎臣,道:“活著呢!”
折虎臣罵罵咧咧的坐起來,沒好氣的說道:“區區突厥小兒,哪里殺得了老子!”
他見遠處的突厥追兵并沒有撤退,而是原地待命著,拼盡最后的力量,爬了起來對著對面高吼道:“突厥孫子們,今天你們殺不死折爺爺,改天就是爺爺我砍你們的腦袋當球踢!”
他張開雙臂,仰天狂笑。
粗狂的笑聲在草原上激蕩回響…
他似乎用盡了最后的力氣,整個人都向后倒了過去。
白凈書生正是寧寇軍軍使岑云,他就如一堵墻扶住了折虎臣。
闕特勤深深吸了一口氣,耳中聽著那狂笑,不得不承認這個折家的老虎是個豪杰,但是真正讓他忌憚的還是將兵卒守在著番河的岑云…
若不是這股奇兵在,就算拿不下番禾,折虎臣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著決定此次軍事行動前,他與暾欲谷的分析,他們一致認為想要獲得全功,必需充分利用楊敬述這個“最佳盟友”,不能讓薛訥麾下的趙頤貞、折虎臣、岑云的實力發揮出來。
一但趙頤貞的靈活取巧,折虎臣的勇猛,岑云的穩重,三將實力得到發揮,相互配合起來,將會對他們攻掠涼州的行動,添上諸多的難關。
事實證明,他們估算無措,薛訥雖死,但是那位老將為涼州留下了豐厚的遺產…
“撤!”闕特勤知道,僅憑自己手上的這點兵馬,對上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的唐兵,討不得半點便宜。
果斷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岑云見突厥撤軍,又在原地休整了片刻,擔心對方會來個回馬槍,待確定他們是真退之后,方才下令拆除橋梁,撤回了番禾城。
趙頤貞、岑云、折虎臣三將齊聚番禾城。
三人都是薛訥一手提拔的大將,彼此關系極好。
一并在府衙聚頭,趙頤貞見折虎臣一身狼狽,打趣道:“老折,是不是年紀大了,越來越不相干了。”
折虎臣氣得臉紅脖子粗,道:“你們別他娘的笑我,你們一個在姑臧,一個在番禾自在。就我一人在前線,面對那狗娘養的什么萬全陣,一邊看著陣書,一邊指揮,一個腦袋十個大。打了一輩子的仗,都不知道怎么打了。還是收到了你小子的信,才找到了感覺。這一路打的真是痛快,只是…三千兄弟,自剩下百余人了。”
他說道后面,語氣有些黯然。
“虵無頭不行,鳥無翼不飏…”岑云看著折虎臣道:“頤貞信中說的事情,你怎么看?”
折虎臣二話不說,直接道:“那還用說?將命交給裴國公這樣的英雄,老折死了都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