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本想邀公孫幽去劍閣,見識一下姐姐的越女劍法,卻見公孫幽有些疲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在院中閑談,讓下人看了影響也不好,想著來日方長,道:“時近三更夜半,幽姑娘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后日我讓嬌陳陪你們逛逛西市東市,也領略一下長安的繁華。”
公孫幽悠然一笑,盈盈作福道:“裴公子慢走,這是你的府邸,幽這里也不送了。”
裴旻招了招手,讓她早些入屋休息。
目送裴旻的身影消失院外,公孫幽掩著小嘴打了個哈欠。這幾日她確實沒有休息好,若不是做了一個噩夢,心神難寧,早在睡夢中了。
也不知是練劍的緣故,還是跟裴旻瞎扯閑聊了兩句,不安的心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睡意也一下子涌現上來,轉身走向了屋子。
裴旻回到住宅院子,見屋里的燈還亮著,心知嬌陳還在等著自己,忙推門走進了屋里。
正值炎炎夏日,嬌陳穿的極少,一個紅肚兜,一件裘褲,外加一件有似無的粉紅薄紗,格外誘人。此刻她正架著修長白皙的玉腿,對燈看著一張古皮卷,搖頭晃腦的,看得入神,連自己丈夫進屋都沒有察覺。
裴旻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彎著腰將她摟在懷里,伸手觸摸著那光滑的小腹道:“看什么呢,怎么入神?”
嬌陳只是一開始沒察覺,不動聲色的配合郎君演著一出而已,將身子向后依偎著,笑道:“是一本古琴曲,紫沁姐姐前幾日送來的,是一個客人送給蔓憐姐姐的禮物。姐姐看得出來是好琴曲,只是缺漏了一些,沒了味道。便托紫沁姐姐轉贈給了我,讓我看看能不能將空缺的填上。這是首好曲,從開頭的韻調可以看出定是先賢的杰作,不遜色伯牙的高山流水,甚至可比嵇康的廣陵散,只可惜有幾段缺失了。先賢的琴譜,想要填補上,談何容易。妾身琢磨了大晚上,也沒有什么頭緒。”
裴旻聞著嬌陳身上若有若無的女子體香,道:“這你就錯了,先賢也是人,一個腦袋兩個眼睛,不存在后人一定輸給前人的道理。先人編寫這琴曲,可能用了半生甚至一輩子,你才一個晚上,要是讓你填補上了,他還不氣的從棺材里爬出來。”
嬌陳嗔道:“哪有郎君這么安慰人的?這些日子郎君沒少累著,妾身給您寬衣!”
“好!”裴旻張開了雙手,他已經給嬌陳慣出了懶病,只要有嬌陳在,衣服向來是懶得自己動手的。
嬌陳賢惠熟練的給他除去了外衣。
裴旻隨口問道:“錦繡坊現在如何了?”
他記得當初以為殺手謝的原因,薛王李隆業險些在錦繡坊遭難,又因嬌陳嫁給自己,導致錦繡坊痛失最大的搖錢樹,生意大受影響。
嬌陳為此有些內疚。
“聽說還好!”嬌陳道:“紫沁姐姐現在已經接管了錦繡坊,生意不如原來,卻也撐過來了,憑借底蘊跟幾位姐姐妹妹的努力,挽回了不少舊客,還能維持生計。”
裴旻見嬌陳神情有些復雜,也明白她心中的尷尬:錦繡坊幾乎是她第二個家,她自小長大的地方,盡管地方不值得說道驕傲,但那里始終有著十年回憶。錦繡坊的沒落,并非她的原因,但只要她在,錦繡坊的地位毫無疑問不會動搖。
這夫人心情不好,丈夫焉有無動于衷的道理?
想了想,裴旻道:“那日我去尋你,見了不少錦繡坊的頭牌,其中有幾位給我留下了不小的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紅衣服的,她唱了我一首‘錦瑟’,入味三分,不知平康坊還有能跟她相比的嘛?”
嬌陳笑道:“郎君說的就是蔓憐姐姐,姐姐天生有著好嗓子,嬌媚動人,最擅唱情曲,她的歌喉,妾身聽了都心動呢!只是真正的大詩人大詞人,又有幾個寫情詩的?”聽說道這里撇了裴旻一眼道:“除了郎君!”
裴旻的一首《錦瑟》、一首《道是無晴卻有晴》,固定了他情詩的造詣。若不是為了推廣洮硯,一首《出塞》,他裴旻在詩詞一道的地位怕是要釘死婉約一派了。
“也就是說只有情詩才能發揮蔓憐的最大的優勢,她在這方面,無人可比?”裴旻若有所思的說道。
嬌陳很清楚蔓憐的本事,重重的點頭,說著笑著打趣道:“當然,所以啊!蔓憐姐姐對于郎君可崇拜了!得知妾身要嫁入裴府,羨慕的很,想要給妾身當丫頭呢。”
裴旻閉目沉吟了半響道:“為夫突然靈感大起,就送夫人兩首詩。”
正好桌上有嬌陳用來填寫古曲的紙筆,取過毛筆,揮筆直書:“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一首寫罷,他又拿來一紙,寫下了柳永的《佳人》:
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
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
為盟誓。
今生斷不孤鴛被!
嬌陳在一旁看傻眼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為盟誓。今生斷不孤鴛被!”
念著念著,嬌陳自己都癡了。
裴旻見狀也不以為意,他焉能不知這兩首詞的威力?
第一首秦觀的《鵲橋仙·纖云弄巧》,秦觀是婉約派的一代詞宗。何為婉約派?就是婉轉含蓄,內容側重兒女風情,結構深細縝密,音律婉轉和諧,語言圓潤清麗,有一種柔婉之美的詩句派系,說白了就是情詩。
作為婉約派詞宗,秦觀的《鵲橋仙·纖云弄巧》是他生平力作。
至于《佳人》倒不是柳永的力作,但是人的名樹的影,眠花宿柳,一個去世了能讓萬千青樓女自發祭奠,上演了一處“群妓合金葬柳七”這美談的代表人物。他的情詩,又能差到哪里?
“反正這兩首詩是給你寫的,你想干什么,為夫可不攔你。”裴旻將兩張紙遞給嬌陳,心底卻想著若幾百年后出生的秦觀、柳永知道自己用他們的詩詞討夫人歡心,不知會不會提前蹦出來找自己算賬。
嬌陳將兩首詞捧在手心道:“這兩首詩太美了,妾身不舍得給出去。要不,郎君再寫幾首!”
裴旻用手指在嬌陳的額頭上輕輕的彈了彈道:“真當是市場上的青菜?想買就買!”
嬌陳“嘻嘻”笑道:“郎君待我真好,有這兩首詞,蔓憐姐姐必然名動長安。錦繡坊本就有極大的底蘊,生意定然能夠上來。”說著,她主動的獻上了自己的香吻。
裴旻自然來者不拒,大逞口舌之欲后,將擁在懷里的佳人抱上了床。
紅燭燃盡,帳內云雨稍歇。
裴旻摟著渾身虛軟的佳人說著事后的情話。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卻將事情說道了正事上了。
嬌陳匯報著長安洮州奇石店的收益。
“現在洮州奇石的名聲已經響徹了長安、洛陽一代,洮硯的收益漸漸穩定下來!洮州奇石的價格依舊居高不下,訂單不斷,而且價格都非常劃算,雕刻工坊的效益,已經超過了制硯工坊。”
這一切也都在裴旻的意料之中,洮硯作為三大名硯,確實有它特有的特點。但是硯臺非常耐用,一塊好的硯臺,若非不小心摔了,可以用十幾二十年。沒有特別的愛好,一家幾方足夠。能夠維持銷量,保持當前的盈利,已經足夠。僅這些洮硯的收益,已經補足了投資。至于采石、雕刻工坊的盈利,都算的上是純收益。她的另一個阿朱的身份,已經是洮州最出名的大富商賈了。
裴旻頓了頓道:“我若是要在長安的鬧市開酒樓、酒館,現在我們手上的財物可充裕?”
“怎么了?”嬌陳詫異的看著裴旻,她自然了解自己這個丈夫:裴旻身兼多職吃喝無憂,并不重視錢財。開辦采石工坊、制硯工坊、雕刻工坊也是因為洮州發展需要,而他又找不到信任的商人,索性自己干了,還方便操作。
因此在帶動洮州經濟發展之后,嬌陳對于手上的三個工坊,漸漸不那么上心了。尤其是洮州上了正軌,第二產業畜牧業跟著推廣之后。更是直接提拔管理,任其自由運作。只是每月查賬,關鍵時候決個策而已。
現在卻聽裴旻要開酒樓、酒館,實在詫異。真要缺錢,酒樓、酒館來得未必就比三工坊來得快。
“我想建一個情報機構,能夠事實打探一些情報,順便了解長安的動向。”對于自己最親近的人,裴旻自沒有任何隱瞞,道:“今日之事,讓我意識到這個問題。我要調查一人,手上卻沒有適當的人可用,太過被動。而且身為外臣,若對長安風吹草動一概不知,很是不利。影響仕途,倒是不懼,就怕牽累生命家人,還不自知。”
當然最關鍵的他沒說,他怕歷史重演,李隆基重蹈覆轍。免得安祿山、楊國忠這些人物出現,依舊不知。
“這組建情報網,酒樓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嬌陳道:“青樓豈不更好!錦繡坊就是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