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長安城中。
一身異域服飾打扮的那羅大師行走在朱雀大街之中,所到之處,無不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其實胡人在長安城并不少見,在西市之中,各式各樣的胡人都應有盡有,然而那羅大師卻格外的顯眼,一身苦行僧的打扮,面容凄苦,赤腳而行,顯得格外的顯眼。
然而哪怕是面對眾人詫異的目光,那羅大師卻依然怡然自得的行走在街道之上,口中不斷誦讀著佛號。
忽然!一陣喧嘩的聲音傳來,
“馬驚了。”
隨著一聲驚呼傳來,只見一頭矯健的青海良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受驚,不停的橫沖直撞,路上行人紛紛躲避,而唯獨那羅大師絲毫不加理會,依然我行我素的行走在大街上。
“快躲開!”馬主人焦急的對著那羅大師大聲疾呼,可惜為時已晚,受驚的青海馬重重的撞在了那羅大師的身上,直接將其撞飛出去。
“砰!”
隨著沉悶的聲音傳來,那羅大師高高的飛起,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頭顱呈詭異的角度彎曲了,顯得格外恐怖。
“死人了!”
街道眾人一看就知道活不成了,紛紛驚呼道,青海馬的主人幾乎嚇得癱倒在地上,是他的馬將人撞死,這一次弄不好會將他下大牢的。
“趕快通知墨醫院和長安縣衙!”有人提醒道。一旦出事,立即通知墨醫院和長安縣衙幾乎已經成為長安市民的共識了。
眾人紛紛醒悟,連忙拉響了全城預警系統,隨著警鈴大作,不一會,一輛救護車和一車捕快幾乎同時趕到。
墨五一馬當先走下馬車,這一次正好輪到他輪值急救,第一時間趕來,看到地上那羅大師扭曲的頭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以他的行醫經驗,此番僧定然已經沒救了。
“原來是墨五大夫,此番僧可還有救?”曹捕頭匆匆過來問道。
墨五上前探了探呼吸,搖搖頭道:“脖子扭成這樣,也沒有呼吸了,神仙難救。”
曹捕頭不由嘆了一口氣,頭痛的揉了揉眉頭,長安城當街發生命案,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今佛家正在處于敏感時期,又突然死了一個番僧,可要慎重對待。
“先將其遺體暫時收斂墨醫院,再向其他寺廟打探,此僧在何處掛單,再做處理。”曹捕頭無奈道,墨醫院有專門的太平間,一直一來都和縣衙合作。
“也只好如此了!”墨五點了點頭道。
墨五曾經跟隨大軍西征,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對于遺體早已經沒有絲毫的害怕,當下,俯身轉頭配合幾個醫者將那羅大師的頭顱扶正。
“呃!”
忽然墨五只覺手中傳來一聲異樣的聲音,當下定睛一看,只見原本脖子已經扭曲的番僧竟然猛然張大嘴巴的,大口吸氣,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活了!竟然活了!”肇事青海馬的主人猛然狂喜了。
“怎么回事?”
眾人一片嘩然,紛紛圍了上去,只見躺在地上的番僧竟然緩緩的站了起來。
“起死回生!”
“簡直是不可思議。”
雖然大唐經過了墨刊不遺余力的破解迷信,但是自己親眼所見已經被墨醫院確認神仙難救的番僧竟然起死回生,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就連墨醫院隨行的醫者也不由駭然的看著那羅大師。
那羅大師起身,轉頭看向喜極而泣的青海馬主人道:“阿彌陀佛,看來是貧僧前世定然欠你一命,今日還你,你我因果已了。”
頓時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青海馬主人身上,此人當下跪倒在地道:“大師乃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小人這就回去日日燒香以供佛祖。”
毫無疑問,佛門又多了一個忠實的信徒,馬主人回去之后,定然日夜禮佛,周圍眾人更是對佛教崇信了幾分。
就連一旁的曹捕頭也不禁上前問道:“大師,可還無恙?”
不管怎么說,只要長安城沒有發生命案,那就是大功一件,尤其是牽涉到佛家。
那羅大師微微一笑,毫不在乎道:“不過是一身臭皮囊而已,貧僧有什么在意的。”
說完,那羅大師飄然而去,
“真神僧也!”
滿街百姓無不崇拜道。
“有點意思!”只有一旁的墨五露出一絲興奮的神情,他在墨醫院學醫,不知道經手過多少尸體,自然知道這世間有沒有起死回生之術。
“怎么,你不相信?神僧可是在你手中復活的。”曹捕頭不解道,他并不信佛,所以毫不猶豫的抓捕同濟和尚,但是他親眼目睹那羅大師的起死回生直屬之后,心神不由動搖幾分。
墨五冷笑道:“以此人的相貌打扮,并非中原僧人,恐怕定然是來自天竺等國,所謂的起死回生之術,定然是我等所不知的奇術而已,而恰好我墨家有一位可是精通西域之人。”
“墨侯!”曹捕頭心中一動道。
“不錯,是非真假,一問少爺便知。”墨五點頭道。
墨五辭別曹捕頭,將墨醫院的職務交接,就來到了墨府之中。
“小五,少爺正在給媚娘授課,先讓你過去。”通報過后,福伯點頭道。
墨五點了點頭,少爺授課從來不避諱墨家子弟,能夠聽到少爺的親自授課,他自然不會錯過。
當他到達書房之事,發現墨頓所將的赫然是墨經中的《明鬼》不由心中一動,就悄然的坐在了武媚娘的身后。
“明鬼乃是墨圣親自撰寫,利用古代圣王祭祀之事,證明鬼神能夠對人間善惡予以賞罰,此乃墨圣的政治主張,如今墨家已經自棄于朝堂,墨圣的理念我等暫且不提,我等就來聊一聊鬼神之事。”墨頓昂然道。
武媚娘不由露出興奮的表情,她年紀尚幼,最喜歡這些鬼神狐怪的故事。
“世人皆傳言世間有鬼神,道家、佛家,甚至還有域外的宗教都有神仙的傳說,而且各不相同,再加上民間傳說,老者口口相傳,甚至是不少信誓旦旦的親身經歷,無不流傳鬼神的傳說,然而卻無一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人篤信,有人懷疑,這世間是否有真的鬼神。”墨頓看向二人道。
武媚娘當即點頭道:“師傅,徒兒并不相信有鬼,你曾經專門破解過巫婆神漢之術,親自登上云層,望遠鏡窺視月亮,并未見到任何鬼神之際,更是算出天狗食日,再現人造彩虹,可見這個世間是沒有鬼神的。”
墨五也重重的點頭道:“小五,行醫數年,接觸太多的生老病死,并未見到過任何鬼神之跡。
他曾經行走在尸橫遍野的戰場,也曾呆在陰冷的太平間,也有未曾醫好的患者在他手上溘然長逝,然而卻并未見到過任何鬼神的跡象。
“其實世間有沒有鬼神,為師也不能確定,這個世間有太多的未解之謎,也有不少神跡。”墨頓雖然是不信鬼神,但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卻是超自然現象,不由不讓他保留了幾分。
武媚娘和墨五都不解的看著墨頓。
墨頓會心一笑道:“所以今天的課業并非是論證鬼神是否存在,而是破解假借鬼神之名義,為自己謀私利的騙局。”
“騙局!”墨五不禁若有所思。
“師傅的意思是讓我明白這世間有很多假鬼神,不可輕信!”武媚娘恍然道。
墨頓點了點頭道:“這只是其中之一,一來墨者相信的永遠是自己的學識,不可盲目崇信,二來,這些鬼神事跡大都假借于未解之謎,利用人的未知而造就神秘現象,而這些神秘現象在騙子的手中則是賺錢的工具,然而在我墨家看來,卻是一個個全新而未知的學問,這些未解之謎一旦破解就是新的墨學墨技。”
墨頓這倒并未虛言,尤其是巫婆神漢的捉小鬼游戲,這可都是原始的化學,更別說墨家以現有的墨技,想要制造神秘現象可謂是信手拈來。
武媚娘忽然問道:“若是有些鬼神之術我等破解不了,那是否代表是真的鬼神之力呢?”
墨頓朗聲道:“那只是墨家暫時破解不了,并不代表日后破解不了,當有一天你破解之后,你就發現當初盲目崇拜的樣子是何等的愚蠢。”
武媚娘頓時眼睛一亮道:“按照師尊這么說來,那墨家和佛道豈不是天生對立。”
墨家想要發展就必須研究那些未解之謎,而未解之謎正是佛道這些宗教的賴以生存的根基。
墨頓搖搖頭道:“并非是對立,墨家不反對宗教信仰,而是不讓其人用假鬼神愚弄世人。”
武媚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少爺!那起死回生之術…”墨五聽完將剛在發生在朱雀大街之事詳細的述說一遍。
墨頓聽完,而轉頭問一旁的武媚娘道:“媚娘,你怎么看!”
武媚娘當即冷笑道:“這世間怎么可能會有起死回生之術,以徒兒看,此僧定然是假借鬼神之名欺騙信徒。”
墨頓聞言這才放心,他可是記得歷史上武媚娘可是曾經出家為尼,崇信佛法,如今已經被他培養成堅定的墨者了。
“墨家先賢游歷天竺,除了帶回天竺數字之外,還曾帶回一個信息,在天竺之中,流傳著一種秘術,可以極大地鍛煉自己的身體,做出各種不可思議的動作來,名叫瑜伽!”
“瑜伽!”墨五頓時恍然。
墨頓點頭道:“以我看,此僧所用之術定然是瑜伽,而且極其精深。”
“多謝少爺解惑!”墨五猶如醍醐灌頂道,他雖然不信那番僧能夠起死回生,但是以他的經驗已經判斷此人神仙難救之后,竟然在他的手中復活,這對他的沖擊力可想而知,如今得知此番僧采用的只是秘術之后,這才念頭通達。
武媚娘突然訝然道:“那此番僧豈不是假借鬼神之名欺騙信徒?”
墨五重重的點頭道:“那是自然!”
“師傅,那我們墨家該怎么辦?”武媚娘問道,眼神中卻隱藏著一絲狡黠。
墨頓無奈道:“如有僧人宣傳佛家自然不關我的之事,但是假借鬼神之名欺騙世人,我墨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我這就去找三哥,一旦要揭開這番僧的真面目!”墨五心領神會,一躍而起道。
墨頓提點道:“別忘了,趁機宣傳醫家知識,人能不能死而復生,我想醫家最有發言權。”
墨五點了點頭,興沖沖的去找墨三了。
墨五離去之后,墨頓和武媚娘收起課本起身,墨頓收徒的第三課終于結束了,收徒幾個月,這才教了三節課,這樣的老師恐怕也沒誰了。
但是武媚娘卻沒有絲毫認為墨頓不稱職,墨頓每授一堂課,都給她打開一扇新的大門,留下一些無盡的疑問這些都需要她翻閱無數書籍來尋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