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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8 供銷一體

  那些人不愿離開,庾條也由得他們,繼而轉向先前那些發聲力挺他的人,神態則變得和緩一些:“患難而見真義,諸位不愿棄我,我今日于此誓言,此生必不相負!隱爵不會垮,只會越來越好!”

  “若非庾兄相助,我等如今仍是困蹇度日,哪能有今日從容!挾利相負,背棄舊誼,非人矣!”

  彼此既然已經言惡,這些人言語自然不再客氣,語調充滿鄙夷暗諷。

  留在這里的那些異志者聽到這話,更加難以自處,當即便又有幾人將要起身離開。

  然而這時候,庾條卻又說道:“往年隱爵只是小試,有了沈氏吳中豪宗相助,日后隱爵才是真正的巨利營生!”

  聽到這話,那些已經站起一半的人便又坐下來,實在好奇庾條將要說什么。

  庾條揚起案上那一份畫冊,繼而對眾人笑語道:“諸位可曾見這冊中圖畫?”

  眾人視線紛紛轉向各自案頭,繼而又望向庾條,等待解惑。

  庾條拍了拍手,繼而便有仆人自外行來,將一個長條案幾擺放在廳中。然后更有十數人各自捧著一個被絲緞覆蓋的托盤走進來,將托盤擺在了案幾上然后便退去。

  “這圖冊精美,其中諸多物品都新奇精致,世所罕見。其中有許多,更是聞所未聞!”

  庾條手捧畫冊,笑吟吟站起身來,將圖冊翻到其中一頁,這圖畫倒并不出奇,乃是一壇美酒:“人不患貧,而患無知。醴泉真漿之名,盛傳于吳中,只是不知座中有幾人飲過此等佳漿?人言皆為虛,眼見才為實!”

  一邊說著,庾條一邊舉起酒杯來,讓仆從給自己斟上一杯酒,鼻端輕嗅,繼而輕抿一口,然后才慨然而嘆道:“酒香綿織醇厚,其味辛烈回甘,如雅音繞梁,悠長久遠。”

  因為沈家刻意控制酒水產量,在座這些人嘗過真漿的確是寥寥無幾,見庾條如此作態,已經有人忍不住也倒一杯嘗了嘗,繼而眉頭便微微皺起:“這是什么酒水?這分明是火啊!”

  “非此猛烈,如何能將散毒裹挾而走,讓人起死回生!”

  庾條笑吟吟說道,這醴泉真漿成名之事,在座多有耳聞,聽到這話后,便又飲一口,繼而閉目皺眉回味,再睜開眼時,神色已經不復淡然。

  旋即,庾條又將畫冊翻過一頁,那圖畫乃是一尊青瓷花瓶,色彩鮮明活潑,讓人觀之心喜。

  “吳越瓷甌,妙趣天成。烈火焚燒,釉光流彩,可謂傳世佳作!”

  說著,庾條將一個絲緞覆蓋之物掀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便是與圖畫上一般無二的瓷器。眾人的視線紛紛被吸引過去,視線一俟落在那瓷器上便難以轉開。

  時下南北都不乏陶瓷技藝,雖因用料費工頗巨而價格高昂,但座中眾人都屬高收入高消費的群體,家中自然多有所用。

  庾條手臂一展,示意眾人上前圍觀。待行到近前仔細端詳,眾人益發感受到這瓷器釉質細膩、色澤純潔如翠,有人忍不住上手去撫摸把玩,益發覺得光潔如凝脂一般:“真是妙手巧藝,世所罕見!”與之相比,各家所用那些釉色暗啞,釉層粗糙的器具簡直跟瓦礫沒有區別!

  待眾人視線皆落在那瓷器上時,庾條卻已經又翻了一頁,這一次的畫面卻有些模糊,讓人看不清為何物。當庾條將另一個絲緞掀開時,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則是盛放在器皿中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晶體細沙,無人能辨認出此為何物。

  “甘之貽,使我樂而忘憂,此銀河之沙耶?瑤臺之蜜耶?不似凡俗應有!”

  雖然沈哲子這詞編得讓人惡寒,可是庾條念起來卻是順暢,尤其當他捻起一點砂糖送入口中時,更是一臉的熏然陶醉,更加讓人浮想聯翩。

  有人也學著庾條將一點砂糖放入口中,待唾液化開糖粒品嘗到那甘甜滋味,神色既震驚又茫然,待要再取一點,卻發現那砂糖罐子早已空空如也,再看旁人,皆是一樣的神情,難以置信!

  眼見眾人飽受震撼的樣子,庾條情緒更加篤定,繼而次第將那些絲緞一一掀開。后續這些物品,既有新趣未見之物,又有價格高昂的奇珍。

  眾人都不是沒有見過世面,可是在受到頻頻沖擊后,神情都有些迷惘。如此多或奇趣、或奇珍、或異寶之物,實在讓他們有大開眼界之感。

  待回到各自位置坐定,庾條并不急著開口,而是給各人留下一個平復心情的時間。

  良久之后,才有人發問道:“今日始知天地之大,奇物之多,實在是眼界大開!只是庾兄讓我等欣賞這些異物,與今日之議又有何關聯?”

  庾條聞言后一笑:“隱爵至今,資財輸入輸出,已經漸有匱乏。這乃是不爭的事實,開源不足,后續乏力,久而成困。因而我才有不再接納資友的決定,這也是無奈之舉。”

  眾人對此多有感觸,其實這也是許多人想要退出的原因。隱爵集資分利,但是民資有限,所入越少,所分越多,這樣一個趨勢下去,似乎已成絕境。尤其庾條不再接納新資友,更讓人感覺到危機將近,就連強勢如潁川庾家都不敢再裹挾更多人來。

  “無奈之外,其實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一點分別之心,不愿讓更多人加入進來,與我等分利。”庾條又笑道。

  “沒有資友奉資,利從何來?”

  “利由此出!”

  聽到這個問題,庾條便指著那個長條案幾笑語道:“以往分利,錢行不便,絹帛難量,實在太過繁瑣。日后若再分利,廢除錢帛,只計績點。譬如我,月分可得十萬利,折成十萬績點。所謂績點,譬如臺城記功,以此而行,可得便捷。”

  不待眾人發問,庾條便指著案幾上的那些奇珍異寶說道:“績點存于個人名下,不獨案上所有物,但凡世間應有之物,諸位皆可以績點兌換。”

  眾人聽到這話,卻是狐疑,于他們而言,那紅口白牙的績點哪比得上真正的財貨靠譜。用所謂的績點取代本來該有的財貨,這就是庾條所謂的解決困境之法?實在是讓人不能信服。

  一時間,不要說那些異志者不出聲,就連早先庾條的人都沉吟不語起來。

  “績點初行,諸位或許仍有疑難。這么說吧,績點便是隱爵之錢,有爵在身者以此可在爵內購買一切所需之貨。以往各家取資,再市易諸貨,日后不必如此麻煩,直接在爵中兌換支取。”

  見眾人一時間不能理解,庾條又耐心解釋道:“譬如京口之鹽,市價斗鹽百五十錢,而在爵中,只需百二十績點。”

  “如此說來,豈不是可節省三十錢?”聽到這話,便有人漸漸品出一絲玄機,疾聲發問道:“那么,這績點又能兌換多少貨品?”

  “只要諸位名下績點充足,糧鹽之類,予求予取,絕無上限,皆比市價而折!”

  這時候,越來越多的人品味到此法的益處所在。若果真如庾條所言,那么他們只要有績點,便意味著源源不斷的貨品,只要在隱爵中取出,再販運到集市中售出,其中差價便是得利。這么一算,可比原本單純的財貨分利要劃算得多!

  “庾兄,是不是什么貨品都能以績點兌換?”

  “自然是世間能覓之物,若各位強換龍肝鳳髓,恕我能力有拙。”

  庾條笑著說道,眾人聽到這話,也都紛紛笑起來。然而片刻后,即刻便有人跳出來:“庾兄,我要換那霜雪飴蜜!無論此物作價幾何,我名下能得多少績點,通通兌換!”

  聞言后,便有更多人意識到這個問題,紛紛開口點出自己要換的物品。

  見眾人如此踴躍,就連那些異志者都雙目灼灼,庾條便知這些人都已入甕,心態更加淡然。他指著案上那些物品說道:“若僅只前言,我又何敢言日后隱爵乃是巨利。諸位已見案上諸多奇珍,世間旁處我管不到,但在這京口、晉陵,這些奇珍只有隱爵績點能得!此類奇珍,專供績點兌換,市面俱無流通!”

  若前面的話只是讓眾人心頭火熱,那么庾條這么說,則不啻于將他們心中火熱瞬間引爆!這些奇趣珍寶,就連他們看到都心動不已,可知一旦出現在市面上會造成多大動蕩。若是只有隱爵才能得貨,便相當于壟斷了市場,其中之巨利讓人思之便覺心旌搖曳。

  “這些貨品,皆備于隱爵倉中,諸位隨用隨取。無論市肆作價幾何,統統比價而降!唯一一點,取貨只能在京口、晉陵兩地,余者不行。”

  這么說,便是將倉儲囤貨的危險都提眾人承擔下來,如此優渥的條件,若再有人拒絕,那真是愚不可及!

  接著,庾條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此為隱爵第一樁改制,至于第二樁,便是諸位份內應得之利,皆折為資股。隱爵雖已不再納新,但卻不禁資股買賣,只是若要買賣資股,皆要有所立據憑證。這些細節,稍后會與諸位詳談。”

  這時候,眾人已經被庾條一句句話煽動得不能自已,待聽到資股可以買賣,登時便有人抓住隔席之人臂膀:“劉世兄,你家不是要南遷?你手中多少資股,統統作價轉讓于我可否?”

  那被詢問之人先是一愣,繼而便忙不迭搖頭道:“尚未定議,言之過早…”

  沈哲子在廳后見到庾條按照原計劃,將這些人擺布于指掌中,心情也漸漸放松下來。

  隱爵改制之后,其實已經變成一個分銷團體,早先所謂的分利,便是這些人各自業績得利。他們能賣出多少,便能得利多少,至于記在賬面上的績點,若不用來提貨,便一點價值都沒有!

  前期改制提供的貨物尚是隱爵原本的錢財購買,等到這一部分錢財耗盡后,各家也差不多已經習慣這種模式,那么便可以進行第二步改革。他們的績點不能再直接提貨,只能用來抵消一部分差價,至于貨款則必須拿出真金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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