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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9 無勛不襲

  除了一眾因功得授的文武群臣之外,在這場封授大典中,還存在著一些特例。

  比如溫嶠、陶侃、郗鑒、祖逖等人,他們雖然不曾一日為梁臣,但也都是功勛卓著,志存諸夏。

  永嘉之后諸胡大禍,本就不是一家一戶之血淚劫難,而大梁的新興也絕不只是尋常的改朝換代,這些人的功業同樣不只局限于對于晉室一朝的效忠,對于諸夏元氣之保全功不可沒!

  大梁雖然一斷前朝,概不承認晉世所有官爵遺澤,但是對于這幾人還是給予了功業保留的肯定,俱都追授郡公,由子孫降襲傳承。

  其中溫嶠封為陽曲郡公,由其子溫放之襲為縣公。其實按照溫放之本身于遼東所創功事,得爵已是綽綽有余,但是眼下朝廷還未完全收復遼邊,此功暫且不述。

  只不過在溫放之襲爵之余,另給殊待使得溫嶠可以加蔭一子,溫式之授為鄉侯,也算是皇帝對于這個連襟的一點關照。

  陶侃追封廬陵郡公,由其孫陶弘以縣侯襲之,延嗣其業。

  郗鑒追封為東莞郡公,由其子郗愔以縣公襲之。但是郗愔其人逐虛而避實,后代中若無出色子孫振興家業,郗鑒這一番功業能傳承幾代,世道時流也是多不看好。

  至于祖逖,則又是一個比較復雜的人物。論及功業之著,推為南渡第一都不為過,但是很可惜所托非人,其弟祖約逆亂江左,轉投羯國已是罪實確鑿。

  但是幸在祖約兒輩不絕,涌現出祖青這樣一個令人激贊的后人,奉璽歸國也算是一償舊罪。借著這個機會,大梁朝廷也重新恢復祖逖生前譽望,追封為范陽郡公,由其子祖道重以縣公襲之。

  除此之外,為了表示對于祖青孤直堅韌之贊賞,皇帝陛下特旨加封祖青為忠勇伯。其實按照祖青獻璽之功,再高未嘗不可得,但畢竟其父底子太潮,而且這一份功勞大半已經寄在其伯父祖逖身上,對于祖青難免就不能以常功授之。

  另有對于中朝以降能夠得于世道稱許的賢流,如劉琨、李矩、邵續并南渡之后的卞壸、劉超等人,因無遺功于后,也就不再以名爵追封,但也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而加以追緬,載事述德。

  這其中,皇帝陛下比較遺憾的便是王導。從私心而言,沈哲子對于王導并無偏見,而且也充分認可在南渡之初王導能夠彌合南北人心分裂而做出的功績。

  但是臺省幾番批斗瑯琊王氏,且王氏其他族人也的確罪有應得。不過若只將王導單拎出來加以表彰,則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因是原本所保留的王導傳嗣便給裁去,只是著令地方為王導營修墳塋,并立二十戶人家守陵。

  從這一點而言,王導也算是一個最特殊的待遇。因為在這一場封授大典中,無論是宗親諸王,還是文武勛貴,凡所得授,俱都虛封,無一實邑,這也算是勇開先河。

  之所以能夠如此,一者在于社稷新定,籍戶整理還未徹底完成。縱然原行臺所控區域有著相對完整的戶籍制度,但是河北大片新復領土卻還沒有完成籍戶的整編。封授群臣,自然不可專封一地,也不好虛一半、實一半,索性俱都虛封。

  二者則在于晉世殷鑒在前,諸王禍國所帶來的慘痛教訓實在太大。群臣都有一種強烈要制約新朝宗王權柄、勢力的想法,同樣的皇帝陛下也有制約勛貴實封泛濫滋長的需求,各有訴求,各有爭取,索性各退一步。

  由此所見,立國于典午朝后也并非全無好處,起碼典午朝劣跡斑斑,能夠讓新朝伊始便以史為鑒,避開一些隱患雷區。

  當然,要做到這種觸及根本的改動,單憑政治上的互相妥協還是不夠的,最起碼底層觀念上能夠達成共識。

  首先,皇帝陛下威望崇高,遠遠超過了近世累代漢胡霸主,自有一種乾綱獨斷的氣魄,使人不敢輕試鋒芒。

  其次,永嘉之后大禍連綿,生民多亡出于外,諸夏受創之深乃是人盡皆知。特別在羯主石虎上位之后,對于河北民眾的虐害變本加厲,元氣大大虧空,南北生民數量驟減,這又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大梁建立在這種殘破局面之下,如何盡快恢復社稷元氣,使南北生民俱得安生,這是一個迫在眉睫、亟待解決的大問題。在這樣的情況下,土地與人口必須要高度集中于中樞掌控之中,這是關系到大梁國祚能否延續長久的根本問題!

  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改前朝舊俗,文武勛貴節欲而助力社稷入治,這是在從此前大禍中走出不久的大梁君臣能夠達成的共識。舊年神州沉淪、衣冠墮落那種慘劇,是在世之眾誰都不愿再去經歷一番的慘痛教訓!

  因是在疆土還未完全收復、社稷還未真正壯興,國力還未攀至巔峰之前,窮爭私利、強較一家一戶之得失多寡,就是在蠶食目下已經取得的大好局面!

  新梁群臣若無這種覺悟,縱能得享尊榮,不過曇花閃現。血淚教訓,令人思之便覺遍體生寒,這也是群臣能夠接受這一封授方案的底層共識。若是沒有這樣的共識與覺悟,那么則遠不配在新的秩序下得居一席之地!

  除了前述種種之外,大梁的爵祿制度還有一樁創新,那就是爵傳代除,無勛不襲。

  早在北伐終戰之際,行臺便開始著手推行勛功改革,并以謝尚主持策勛十二轉的勛事改制。如今天下雖然還談不上海晏河清,但新朝即立,自然也到了展示成果的時候。

  策勛改制取代此前的甲功制為時不久,并不能涵蓋北伐用事多年以來所積攢的軍功武勛,但這并不妨礙朝廷將之確立一項新的制度。

  未來的朝廷制度之下,策勛轉功不僅僅只是作為一項計算前線軍功的制度,也將成為名爵傳承的重要標準。

  眼下大梁新封名爵,雖然文武皆有,但按照爵傳代除的標準,只有當下這一代能夠享受名爵。而想要將名爵順利的傳承給后代子孫,那么就需要計算其人功勛多少。

  勛功十轉以上,可以保證原爵傳給后代而不降襲。遞減兩轉,則降襲一等。換言之除了身有勛功的武將,類似文臣得授名爵,基本上也就只能維系這一代,而下一代沒有勛功抬級,則就能直接除爵。

  當然這樣一來,對于一些的確不擅武功而又確有大功的文臣而言略有殘酷。因是朝廷才又加了兩級爵位,子爵和男爵,但這兩級能夠享受到的爵祿已經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主要還是為了蔭護功臣后人,同時給他們提供一定的緩沖與幾乎去奮斗,再復家聲。

  而一個武臣,若能代代保證能夠策勛十轉以上,那么遞降襲爵的限制對他們而言幾乎不存在,代代都可享受榮寵,與國同休。

  這一勛轉制度的確立,極大加強了勛功的含金量,也能讓梁朝尚武之風得以更長久的維系下去。畢竟就連皇帝若是后代子孫不能治國得力,都要面對社稷傾覆、身死國滅的危險,武勛人家又怎么能夠奢望一代建功便可累世享用不盡?

  而循于政途積進的臣子們也無須抱怨,武將建功所要承擔的風險與付出的成本遠遠不是他們能比的。

  由于封授大典所涉人數眾多,用的時間也很長,一系列程序走下來,已經逼近年關,而且還有大量底層士卒的福利需要及時發放。因此同樣重要的臺省章制改革,便被順延到了新年之后再繼續進行。

  新皇登基,改元建制,封授群臣,大犒士民。諸多典禮集中于啟泰十年余后一點時光,在這革舊布新的新年之際,整個河洛之間也是一片歡騰,士庶咸樂。

  而在年前這最后一點時間里,皇帝陛下也針對王師系統進行了一次全面改革。原本的行臺六軍,正式確立為新朝禁衛六軍,由天子直統,各軍將主加都督號,或值宿于內,或征伐于外,俱由天子決斷。

  除此之外,各方軍伍仍須舉薦士伍賢良勇力,并成精軍六萬為駐洛禁衛,并為六軍后補。

  同時,多達數十萬的王師軍隊,各依邊務督鎮劃為八大軍區,各軍區將主號為大都督,專職征討。大都督下并設軍司使掌管征兵練新事宜,軍務使掌管錢糧器械,勛務使司職計勛犒慰,三使俱由臺中委派,并助大都督鎮邊定亂討逆揚威。

  原治中各軍府府事肅整,專督軍屯、制械、征練、給役等事宜,唯各軍區用事大小而調度輸送兵員、糧械,不再參與一線作戰。

  同時臺城兵部下設止戈司,并于諸州縣悉設分署,主持老卒卸甲歸耕、力士夸功桑梓、年節慰問兵屬等事宜。

  當然,諸種改制也只是大概框定,至于真正推行改革,還是要延后到新的大業元年。屆時,荊州軍鎮將被納入第一批的改制中,一旦改制完成則西南諸軍齊出,力求一戰而滅成漢,收復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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