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游氏家眾們正心無旁騖,直向里許之外的平臺沖去,強敵陡發于側,人馬未及,奪命的箭矢已經呼嘯而來,邊側數名騎士未及躲避,身軀已被勁矢貫穿,直接脫離了戰馬飛向半空!
游氏騎兵在連續消耗后,已經不足百數,誠然對于平臺周圍的那些下邽縣署的鄉勇而言還是一大威脅,可是他們所面對的卻是遠超他們倍數而又悍勇數倍的弘武軍卒,沖勢瞬間被斬斷,陣型也在頃刻間被切割!
里許的距離并不算遠,尤其游氏家眾銜憤而出,數支流矢已經飛射而來,眼見著幾名騎眾當面沖來,甚至連那猙獰面孔都已經清晰可見,翟慈也是緊張的臉色發白,若非那個年輕人始終安坐,他甚至已經按捺不住要遁走逃命了。
馬蹄聲飛速接近,沖在最前方的一名騎士已經獰笑著揮起了手中的大刀,可是噗得一聲悶響自他身上發出,而后視野陡然一斜,倉促間他斜眼一望,只見半身已經飄離馬背,噴灑著血漿跌落在了塵埃中!
區區七八十名騎士,先被箭矢收割二十有余,待到彼此碰撞肉搏,更是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被斬殺一空。平臺前殘肢斷臂包括橫尸的戰馬雜陳一地,最近的距離平臺只在數丈之外!
翟慈早已經被發生在眼前的血腥殘殺所震撼,他不是沒見過血腥,但如弘武軍砍瓜切菜一般輕易的戰斗卻從未有見,一時間已是兩眼激凸,再看看旁側的年輕人,這才明白自己過往這段日子究竟是與怎樣兇悍的殺戮機器為伍!
這樣一只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兇獸,此前的自己居然還有膽量想要在其爪牙之下掏出什么好處?
十幾息內,游氏騎眾便被盡數屠戮一空,雖然也有幾個弘武軍卒受賞落馬,但也無甚大礙,各自再攀回馬上,直向后繼而來的游氏步卒沖殺而去。這一去,更如猛虎深入羊群,穿插之間踏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途!
“步卒怎能野中相當騎眾…呵、這是鐵律,鐵律啊!”
望樓上,游秩眼看著塢壁外那如秋風掃葉一般的屠殺,口中喃喃有聲,不只是欣慰自己仍有理智常識,又或其他…
游氏塢門打開瞬間,然后又轟然關閉,只是郊野中卻非盡是蒼涼,將近六百余眾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屠戮一空,血漿噴灑,斷肢橫飛。哪怕周遭那些鄉徒們俱都自詡謀生亂世,見慣廝殺,但眼前這一幕卻都如重錘一般恨恨的砸擊著他們的心扉!
“明府,該要繼續了。”
王猛眼見翟慈呆呆望著前方血腥的戰場,小聲提醒一句,翟慈這才如夢方醒,忙不迭又端正了坐姿,而后便又聽王猛說道:“游氏奸惡,襲殺王臣,此為必誅之罪!”
“游氏奸惡…”
周遭那些力卒們這會兒也都兩股戰戰,又因這話沒有提前排練過,喊叫出來后則顯得稀稀落落,全無早先那種壯一之聲。然而聽在周遭那些鄉徒們耳中,這話卻比早前那諸多話語都要更加的震懾人心。
接下來的郊野中,氣氛轉入一種死寂。但這死寂僅僅只是個人的感受,事實上平臺上的審斷始終在進行著,而各種判令也一直在通過力卒們喊叫聲傳入眾人耳中,甚至那些喊叫的力卒們都已經換了一批。
至于接受審斷之人,也不再是一開始的血淋淋人頭,開始出現一些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活人,這都是在昨夜攻襲中被生擒之人。但是數量卻不多,實在弘武軍卒有限,接連轉戰,也很難有余力收納更多俘虜。
這場審斷,一直持續到了傍晚,然而周遭圍觀者們卻并未散去,反而越聚越多,而且也漸漸靠近平臺,但有兩百騎士分列左右,縱然鄉眾多聚于此,但卻少有敢于嘩亂,尤其在平臺直對游氏塢壁這一段區域內,更是無人敢越雷池半步。
將近尾聲時,翟慈語調也漸漸變得沙啞起來,最終掩起卷宗,望向王猛。
王猛自席中站起,一手跨刀緩緩步入平臺前側,指著那幾十個被高懸起來的人頭,大聲道:“此中鄉徒諸多,各有罪跡,但其罪未必當死,何以今日俱都伏誅?王師入境,非為虐殺!但王法所行,絕不容法外茍存!往年鄉土殘破,胡寇橫行,本非民罪,民卻深受所害。
鄉野各自筑塢求生,圈此方圓生息。此本亂中權宜,絕非世道良態。天地有大序,王法必盛行,絕非尺寸高墻能阻!王法所在,懲惡鋤奸,誅邪殺暴,良善者徜徉其中,不受加害。民皆欲生,法必鎮惡!”
講到這里,王猛向周遭鄉野抱拳施禮:“小子所以逞威,只因境中邪惡標立。今日恭請諸位鄉親,自警自省,勿再逞欲相迫!行臺沈大將軍壯志雄略,王師養勢年久,尚有諸多胡逆待殺,實在不愿再加法劍于我同文同種冠帶華士!父精母血,養成數尺不易,何以忍受惡欲所驅,行此仁者痛、暴者快之罪跡!”
“天中尚法,秩序旺盛。強梁無存,罪惡伏誅,男女樂業,老幼安生,盛世姿態,黎民俱享。天南谷米,江北絲麻,南北物勝,并陳市津。南北四極之浩大,都待勤勞揀用,諸位何以還要眷戀塢壁之方圓?王師法劍百煉,鋒銳難當,您們何以還要不惜性命,為胡賊以命試此鋒芒!”
這一番痛心疾首之言道出,周遭鄉眾俱都喑聲,良久之后才有一人壯膽澀聲道:“郎君遠來,如何能深知鄉痛?此境豺狼殘暴,壁墻之外便非人間,偷生幾十年,尚且不知目中山水之外復有天地…雖偷生在世,鄉徒未嘗全無忠義之識,但天中那位沈大將軍就能做保證,可久治此鄉無失?他失于關中,尚擁天中,失于天中,尚據江表。可我鄉眾,唯此塢壁一角,一旦行出,生死不再為我有!”
“所以閣下是要教我何事?關中受害,難道天中就無害?沈大將軍生來吳地貴子,天中故來非是其鄉,何以如今能雄踞彼處,征討四方?論及山水所恃,大江天塹難道不及四關之險?沈大將軍弱冠之年便統軍北上,馳騁中原,搏殺賊趙,復土千里之遙,王聲遠播諸夏之地!”
講到這里,王猛嘴角已經噙起冷笑:“可是你們諸位呢?言則俱是關中彪悍子弟,據此尺寸之地妄想自夸,不敢履足目外天地,柵欄之內了此殘生!四關尚且不能安境,區區四墻便可為天險?即便偷生,得趁僥幸,三秦血氣、天府悍民,早已經被拘養成一群驚弓之鳥,狐鼠之輩!”
“住口…”
“豎子…”
此言一出,周遭眾人俱都目眥盡裂,憤慨之色溢于言表。然而平臺周邊那兩百余弘武軍卒各自提韁拍刃,血腥悍勇之氣息頓時向四野彌漫開來,令人下意識小退一步,不敢再作冒犯。
“鼠目寸光,無膽之輩,高墻之內便為所有?我雖弱冠之數,也知生死不可如此求得!王師精勇,諸位也都眼見,殺爾不過殺犬,若非王法拘限,非罪不殺,諸位可有與我面爭之地?章法之美,甚乎明珠璧玉,施用鄉境,只為惠及蒼生。多言無益,王法誠是美器,但也絕不輕惠頑愚,各自歸家待死,無謂在此嘩噪!法器雖然旨在掃蕩邊野六夷,但也無懼鄉境頑劣小試鋒芒!”
“住口!”
王猛這里沉聲厲言,話音剛落,后方翟慈已經闊步行上來,戟指王猛頓足道:“王丞你受行臺遣用,乃是為了佐我播治鄉境,卻非為你一人窮逞意氣。我鄉徒久受亂世殘害,但也未有一日敢輕棄此身,雖然各自聚堡自守,但塢墻之外,寸土寸地,俱是我關中兒郎血淚!此鄉烈骨壯氣,雖不彰顯,但未有一日敢失!天中大將軍誠然壯志雄闊,但我也恐他未敢盡用三秦兒郎之壯烈!”
王猛聞言后小退半步,深作施禮拱手道:“卑職確是孟浪失言,但若言及大將軍壯懷,明府也實在不宜以小觀大,天中賢流匯集,世道英才并策麾下,四境逐功,無人不能盡用。明府所夸壯烈,若止于區區一塢尚不能克,卑職實在不知壯烈何在!”
“小兒輕狂,實在可惱!”
翟慈聞言后更顯羞惱,繼而便擺手道:“兒郎與我被甲,我等并殺一程,也不讓這些王師遠客專美于前。今日為戰,不克不還,即便戰死,概為天命,是我鄉土無幸興治章法,即便來日王師大軍踏平鄉境,是我短視鄉人苦果自釀,無怨于人!”
這會兒眾人心情都是復雜,在聽到翟慈此言,一個個也都凜然側目,不知該要如何評價。
然而翟慈卻不管旁人心情如何,很快便有家眾上前為他披甲,同時牽來戰馬,而后翟慈便翻身上馬,一副老將出征慷慨姿態,率領數百名陣型松松垮垮的家眾直往對面游氏塢壁而去。
夕陽下,須發灰白的翟慈身形略顯佝僂,其身后家眾也都透出一股悲涼姿態,緩緩踏過那一片血肉鋪就的道路,在抵達游氏塢壁射程之外的時候,一眾人才緩緩頓足。
翟慈這會兒神態更顯老邁,在家眾們攙扶下落馬,他持杖站在原地,仰頭望向塢壁上方,大聲道:“游子規,我知你在望我,你我兩個老朽,鄉斗也是連年,誰也未能獨大此鄉,誰也未能得惠鄉眾,今日言你有罪,其實我又何嘗無愧。但我淺勝你分寸,你可知因何而勝?”
“老賊,你所趁無非晉軍借勢于你…”
望樓上響起游秩略顯氣急敗壞之聲。
翟慈聞言后便捻須大笑起來:“你所言正是,但有一點稍欠,我非借勢,而是歸勢。王勢再興,王法再行,我等自來便是晉祚生民,卻非胡卒鞭下畜牲,不可稱借勢!我今日列陣在此,與你分個生死,也將這段鄉仇稍作了結。你我兩個,都是半百老朽,難道還要將這仇怨帶入黃泉?多年鄉斗,各自也未壯大,鄉土越斗越虛,難道真要眾多鄉卒隨我兩個老朽斗殺到死?”
“老賊,你欺我詐我…”
“舊怨再陳多少,不過遺人笑柄。我今日坦然慷慨,爭勝也罷,待死也罷,你確是又輸給了我。”
聽到翟慈在下方侃侃笑談,游秩已是恨得牙關錯咬,視線落到后方已經整列待殺的弘武軍卒們,更是氣得說不出話,若是門外只有這老賊,他早已經沖殺出去將之剁成肉泥!
望樓上久無應聲,反而是平臺周邊那些鄉眾們漸漸騷動起來,突然一個年輕人沖出來,望著對面大吼道:“游公,往年我也敬你是咱們鄉中老烈,難道今日尚無一爭生死勇氣?戰又不戰,降又不降,守此孤壁,又有何用!”
隨這一聲呼出,周遭鼓噪聲也漸漸響起,而游秩眼見此幕,一時間也是目眥盡裂,這些狗賊一個個站著說話不腰疼,若非各自塢壁自守,他們早不知橫尸何方,肥了哪一叢荒草!
此前平臺所言種種,他雖然聽不到,但也依稀能辨認出那個年輕人是個關鍵人物。如今隨著鄉眾上前,外間場面已經是混亂一團,唯有那些弘武軍卒們陣列旁觀,他即便率眾殺出,須臾間便會陷入亂戰,很難威脅到那些真正的大敵。
然而久不應聲,塢壁外所聚鄉眾也越來越多,甚至漸成合圍之勢。他們這會兒已經忘了自己作壁上觀、待機漁利的初衷,只是眼望著游氏閉堡不出,的確是顯得狼狽又丑陋。
此前王猛評價他們種種,又在腦海中回響起來。類似游家這樣的鄉境霸戶,尋常難免積怨諸多,眼下卻在他們的圍堵環繞之下,虛態暴露無遺,一時間心中既有厭惡又生快意,鼓噪起來不免更加興奮。
甚至有一些年輕氣盛的少年直接沖至游氏塢壁下方,指著城頭大聲辱罵游氏欺軟怕硬,色厲內荏。
原本是有幾分殘忍或者說莊重的戰爭氣氛,隨著這些鄉徒們的加入,竟漸漸有了幾分鬧劇的成分。游氏塢壁上,自然也有人忍耐不住,甚至飄下一些零落箭矢,誤傷了一些鄉眾。
眼見這一幕,鄉眾們情緒不免更加激動,他們各自也都不乏器械,便都招搖著嚎叫讓游家人滾出來受死。
游秩也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困境,內中鄉眾群情激涌的圍堵辱罵,外有晉軍精卒勒僵待殺,一時間竟有舉世皆敵的絕望感。
他本意拖到天黑,這些烏合之眾的鄉徒們大概就會散去,可是突然自家塢壁內卻又響起嘩噪聲,那是昨夜被他暫作拘押下來的鄉親援軍們鼓噪起來,他們有的自家塢壁已經被攻破,本就怨恨游氏閉門自守、見死不救,此刻見游氏已成鄉中公敵,更加沒有與之偕亡的義氣。
游氏塢壁雖然也是堅闊,但終究難比堅城,內中的嘩亂聲很快便傳到了外間。尤其是正當游氏家門的翟慈,這會兒更是敏銳的捕捉到門洞后的打斗聲,便示意周遭家眾齊聲吼叫:“刑法誅惡,捕殺游賊!鄉徒無辜,何苦共死!”
隨著這股吼叫聲響起,游氏塢壁內的騷亂也漸有擴散之勢,游秩這會兒更是焦躁得五內俱焚,內外俱是混亂,完全顧此失彼,尤其騷亂多發生在出口附近,就算再集眾沖殺出去都難做到。
“擂鼓!”
良久之后,游秩才喝令道。隨著急促的鼓聲響起,外間的嘩噪聲被漸漸壓制下來,那些鄉徒們俱都警惕的稍退幾分,但也并沒有徹底退開。
事實上這會兒他們已經明顯感覺到游氏塢壁的虛弱,正是一哄而上將之分食的良機,而這也是此前游秩最為擔心的局面。到現在,他的敵人已經不再僅僅只是鄉仇翟氏又或那幾百名晉軍,而是漫及郊野的這些鄉徒。
外間的嘩噪聲漸漸停息了,然而塢壁內混亂越越發的猛烈,此前那些援軍們打算沖出塢壁各自遁逃,可是這會兒聽到鼓聲又誤以為將要大舉出擊,更加不愿被推擠出去作為炮灰,又紛紛向塢壁內涌去。
說到底,他們不過一群在耕在守的鄉戶罷了,較之真正專職殺戮的行伍戰卒還是差了太多。眼下的塢壁高墻已經不能給他們提供安全保障,人心崩散只在頃刻。
從這點而言,王猛對這些關中人的評價其實頗為中肯,塢壁不只保衛住他們的生命,更直接壘砌在他們心里,一旦心內塢壁坍塌,他們便會驚慌失措,所謂的民風悍勇,更像是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這無關乎秉性勇怯與否,而是常年世道迫害在人心留下的瘡疤。
“我兒可敢隨父赴死?”
游秩這會兒已經無心再去鎮壓塢壁內的亂象,這也不是短時間能夠鎮壓得住的,尤其看到那些退去的鄉徒們已經開始自發集結陣勢,很明顯他也沒有了這個時間。
聽到老父此言,游秩身邊二子俱都雙肩微顫,其中一人上前道:“阿爺,精卒仍在,我父子仍有一搏之力!”
是啊,還有一搏之力!那些鄉徒們雖然已經兇態畢露,可是一旦沖入塢壁內,首先便要哄搶物貨,憑著望樓周遭這幾百卒眾,足夠簇擁他們父子殺出,可是然后呢?那幾百名弘武軍卒陣列在后,此前沒有馬尚且圍殺他家諸多斥候,現在各自騎乘,他們父子真有希望逃出?
而且最重要的是,游秩望一眼塢壁外趾高氣昂的翟慈,忿聲道:“你父逞強一生,豈容老奴笑我!”
游秩父子三人并下望樓,前后數百卒眾開出通道,塢壁大門打開之后,游秩卻勒令他們不準跟隨,兩手各自拉住一名兒子,看著對面已經躍躍欲上的翟慈并周遭卒眾,他突然大笑起來:“翟慈老狗,你能強我幾分?老奴不配殺我,速喚叉你頸項之人來此。他要刑令殺我,今日我便來赴刑,但能否施刑,看他幾分本領!”
翟慈聞言,倒也不以為忤,他自有幾分得勝者的大度,而且很快便也明白游秩言中何意。周遭鄉眾如惡狼,隨著游秩行出,已經漸漸向此靠攏而來,漸有失控之態。
王猛站在平臺上,自然也察覺到塢壁外形勢變化,他連忙躍下平臺翻身上馬,并對始終帶兵在側的王雪說道:“還要有勞王將軍。”
“郎君客氣了。”
王雪笑了一聲,然后陡然一抽手中馬鞭,兩百余名弘武軍卒俱都拉弦空扣驀地一彈,因其動作如一,匯成一道懾人聲波,傳向那僅存一點余暉的天地中。
而后兩百余騎策馬并行,護送著王猛直接穿過人群自發散開的通道,一直抵達塢壁門前。王猛翻身落馬,先向站在前方的翟慈稍作揖禮,然后才上前一步,眼望著游氏父子肅容道:“爾等父子可知罪?”
游氏二子聞言后俱都冷哼一聲,可游秩眼望著對面年輕人嚴肅的臉龐,又望望并列在后,明明只有兩百余眾卻有如山軍勢的弘武軍卒,再望一眼周遭驚悸不敢擅動的鄉徒們,一時間神情復雜到了極點。
他抬手解開甲衣束帶,卸甲之后彎腰平整堆放,而后徐徐下拜將甲衣推到前方空地,俯首泣聲:“若王師雄威永存,王業永正無邪,區區小民,豈敢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