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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4 汝南危矣

  由于今次變幻壓力實在太大,不獨江北羯奴全線壓下,西面的成漢也是蠢蠢(欲yù)動,于湘南、寧州等西南邊陲州郡頻頻有所舉動,所以臺城今次也是不敢怠慢,一俟有了決定,當即便行詔于外,派遣中使直往淮南宣告對于淮南眾將的封賞。

  與此同時,臺中也并沒有忽略其余各鎮,借著今次的機會,也是分遣謁者前往各鎮,半是鞭策激勵,半是慰勉犒問。

  如今江北各鎮中,除了淮南壽(春chūn)首當羯奴中路大軍以外,其他軍鎮的任務也都不算輕松。

  荊州作為江東固有之分陜重鎮,戰事開始較之淮南還要早得多,甚至可以說從收復襄陽之后,戰斗便始終沒有停止。羯胡方面荊州刺史郭敬雖然丟失了襄陽,但也并未遠撤于后,而是在樊城、新野等地整軍,屢作突刺。同時又有坐鎮關中的石生率領關中之軍出關來援,軍中多有氐、羌等關中諸胡義從助戰。

  雙方圍繞著襄陽并左近幾座要塞交攻不止,互有勝負。開始荊州軍雖然未有顯著之大勝,但還是占據優勢的。此前陶侃多有受制于臺中,對于荊州的軍事力量難以投用到極限,可是現在既無太多掣肘,又入手江州為補,因而荊州軍中幾部重要的力量,如桓宣所率之襄樊豪宗部曲、竟陵太守李陽之荊州士家、還有南蠻校尉陶臻所率的蠻部義從,俱都圍繞在襄陽周邊,一直是積極的防守姿態。

  不過隨著成漢在西面蠢蠢(欲yù)動,數次越境撩撥關防,牽制了荊州軍一部分精力,陶侃甚至從鎮所武昌回鎮巴陵,同時將從子陶臻從前線撤回江陵以震懾蜀人。雖然襄陽前線又有江夏相譙王司馬無忌北上補充,但調度之間還是給了奴軍一些可趁之機,戰線又推至樊城一線。

  不過荊州軍雖然是兩面作戰,但其底蘊和實力擺在那里,尚能維持。

  與兩線作戰的荊州和剛剛經歷過穎口一戰轉而又投入到汝南戰事中的淮南軍不同,眼下的徐州,反而迎來一個短暫的平靜期。

  當然平靜是相對而言,徐州眼下也是兩線作戰,一個重點在于郗鑒親自坐鎮的盱眙,此處因有渦口這一并不遜于穎口的淮水入口,因而近畔的洛澗并馬頭戍等諸多戍堡也都是防守的重點。不過受惠于此前淮南軍的城父大勝重創這一路的譙郡石聰,致使這一路奴軍推進并不順利,所以并未有大的會戰發生。

  徐州另一處重點便是淮(陰陰),原本是早前郗鑒用作突破的重點目標,但是因為此前沈哲子梁郡北上收復淮南時,順勢拉了徐州軍一把,讓郗鑒得以順勢拿下盱眙,所以淮(陰陰)的戰事也就暫時放緩,交由徐州各軍頭圍攻。

  但這些人本就不乏桀驁且相互掣肘,沒有了郗鑒的坐鎮之后,則更加沒有一個統一的旗號指揮,因而對于淮(陰陰)的戰事遲遲沒有突破。

  當然這也不是因為徐州軍弱不堪戰,這些軍頭們雖然各有私計,但其親信部曲戰斗力卻實在不弱,如果能有一個統一徹底的整編,戰斗力還要超過新成軍鎮的淮南軍。

  淮(陰陰)方面,自來也是奴軍南掠的重點所在,因而此地本(身shēn)就屯守著大量的奴軍。徐州軍本(身shēn)就矛盾重重,各自為戰,加之對手也絕非不堪力戰的弱者,能夠維持眼下這個圍而不攻的局面,已經是難能可貴。

  早在穎口之戰爆發前,郗鑒便接到了沈哲子關于奴軍軍(情qíng)的信報。不過對于沈哲子所猜測石堪早已離鎮,淮(陰陰)應是內虛的(情qíng)況,郗鑒還是有些懷疑的,有些拿不準該不該組織一次對淮(陰陰)的大舉進攻。

  郗鑒并不具備沈哲子和淮南軍那么旺盛的冒險精神,甚至對于淮南軍假道他的防區所取得的城父大捷,雖然心底是有一些羨慕,但是如果是他面對那種(情qíng)況,應該也不會做出那么冒險的舉動。倒不是膽怯畏戰,而是已經過了冒進以求殊功的年紀,凡遇戰事還是以周全為主,先求無過,再求進功。

  奴軍南來在即,渦口隨時都有可能展開大戰。在這樣的(情qíng)況下,且不說沈哲子只是基于少量(情qíng)報的猜測,就算篤定石堪已經不在淮(陰陰)坐鎮,都要考慮一下奴軍是不是以此為疑兵之計,為的就是將徐州軍一部分軍力牽制在淮(陰陰),讓他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若是中了對方的詭計,到時候不只淮(陰陰)打不下來,甚至就連盱眙都因防守軍力不足而易手。

  但如果拿下淮(陰陰)來,對于徐州的戰略意義也是顯而易見。淮(陰陰)之下中瀆水直入徐州腹地威脅廣陵,因為此處重鎮并不在手,所以徐州軍相當一部分需要留守鎮中不能輕動,以免被奴軍乘虛內攻。

  而且,淮(陰陰)還連接著淮水的入海口。因為此處并不在徐州軍手中,所以徐州軍較之淮南軍要強得多的舟船水軍也難暢行無阻的通行于淮水,因而難以完全掌控這一段淮水要道。

  如果淮(陰陰)也能入手,那么憑著水軍對于淮水強大的掌控力道,可以將淮河以南的奴軍盡數圍殲,然后將主要兵力都投入到淮水一線,獲得跟淮南軍一樣的防守處境。能夠將徐州軍的底蘊完全發揮出來,一躍成為整個淮水戰區的防守主力,能夠發揮出的作用遠非淮南軍可比。

  一面是兩線作戰的陷阱,一面是能夠完全化被動為主動的(誘yòu)惑,所以郗鑒得信之后,這幾(日rì)也是心緒難安,遲疑不定。就在他猶豫不決的這段時間里,石虎大軍已經正式南來駐于淮北,并且爆發了穎口大戰!

  穎口戰事的結果,郗鑒得知的更快,他甚至親自溯淮而上遠觀戰事,甚至在接下來的追擊中,甚至還派一部水軍沖出渦口,北上配合淮南軍的追擊作戰,也算是小有所獲。但如果以功事論,則等于是淮南軍手捧烤(肉肉)大朵快頤,而徐州軍則在側揀取碎骨深咂其味,無論怎么看,郗鑒也難因此變得歡快起來。

  雖然兩鎮眼下配合還算不錯,關系處理的也相當融洽。淮南軍給徐州軍提供了一個淮上突破口,而徐州軍則給淮南軍抵擋了一部分來自東面的壓力。但問題是,淮南軍的主將讓人膈應,郗鑒雖然沒有什么倚老賣老的固執脾(性性),但每每想到與小兒輩并肩論戰結果還被比下去,終歸是有一些不爽。

  除了郗鑒自己之外,徐州軍其他將領們其實心內也都不乏怨氣。要知道如今淮南軍里,可是有著相當一批從徐州軍這里挖墻腳挖過去的戰將,比如曹納之類。這些人在淮南混得風生水起也就罷了,偏偏還時常在渦口左近讓人礙眼,難免會讓人有些心態失衡。

  無論愿不愿意,哪怕只是為了穩定群(情qíng)軍心,郗鑒也不能不有所動作。否則他這里還在以穩重為第一要務,結果麾下眾將或都要潛至沈維周帷下表忠心去了。

  所以,在穎口戰事剛剛結束,郗鑒便即刻召集眾將,準備發動對淮(陰陰)的進攻。當然這么決定也并非完全為淮南大功所((逼逼)逼)迫,羯胡大軍經此重挫,可以想見相當一段時間內都會混亂不堪,很難在極短時間內就組織起來對渦口發動強攻。所以盱眙眼下是沒有迫在眉睫的危險,既然淮(陰陰)那里有機可乘,不妨試一試。

  果不其然,當徐州軍還在調整防務、調集軍力逐步往淮(陰陰)((逼逼)逼)近的時候,淮南大賞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江北各地。足足數將封侯,已經是數年以來除了蘇峻作亂以來軍伍用事之最重!而徐州軍就連早前的蘇峻作亂,也因為吳人太踴躍而沒有得到太多進功的機會,郗鑒雖有進位,那也僅僅只是為了平衡時局而已。

  得知此事后,就連郗鑒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更不要說麾下眾將。名爵之類,雖然大半都是虛銜,但對于他們這些軍頭而言,人丁財貨俱都在握,所欠者便是這一個虛銜認可!臺中對于邊將授爵向來嚴謹,如此大規模的封授中興以來更是屈指可數。尤其早前在廣陵不過名列中游的曹納,西投淮南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如今赫然也是因功封侯!

  因此郗鑒也不得不慶幸自己見機得早,若還留在盱眙,更難約束眾將。眼下已是箭在弦上,有了臺中如此厚封激勵,可以想見淮(陰陰)一戰必會有更大把握。

  郗鑒那里慶幸,沈哲子卻是叫苦不迭。穎水一戰((逼逼)逼)退石虎大軍,可是卻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壽(春chūn)這里防務調整,接下來又是汝南告急。汝南的事務尚未拿出一個應對方案,郗鑒那里又急吼吼的去攻淮(陰陰),徐州軍重點一轉移,則淮南軍又必須要在渦口再增兵防守。

  就算暫時石虎不敢再大舉南來,渦口暫時無憂,但汝南形勢仍然不容樂觀。汝南本就是草草成防,原本寄望于能夠得到坐鎮江夏的譙王司馬無忌的策應。但是西陲突然有事,譙王又被調至漢沔,頓時便將汝南獨置于奴軍桃豹兵鋒之下。如果想要守住,則就必須付出較之此前還要大得多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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