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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3 大獲歸南

  祖約如此明顯的暗示,辛賓如果還感受不出來,那就實在是太遲鈍了。

  在經過最初的驚駭之后,辛賓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草草應對幾句,然后便匆匆退出。

  關于自己因何暴露,辛賓稍加思忖便確定應該不是自己這里出現了什么問題,最起碼早前在北地襄國時,祖約對自己的(身shēn)份是沒有什么疑心的。最大的可能還是在南來途中,尤其是進入豫南之地后,祖約才得到機會頻頻接觸豫南人家,或許這些人當中,偶有人便識得他所冒充的那個秦肅秦子重,因而才讓祖約對自己生疑。

  有了這樣一個猜測,辛賓便又想起早前祖約召見言道刺殺駙馬云云,當時他就覺得此議透出一些古怪,且后來也沒再聽祖約提起。如今想來,祖約多半是在那段時間里察覺到自己(身shēn)份的蹊蹺,但卻猜不到自己的來歷和目的,因而以此做出試探。而當時自己的反應,對于懷有疑心的祖約而言,已經很是說明了一些問題。

  那么,這一次祖約請自己幫忙又是為了什么?難道還是要再作試探,以確定自己來自淮南?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返回營地的路程上,辛賓已經想了很多。以他(身shēn)負的使命以及所處的環境,凡事稍有不尋常,都要細作思量,一個細節的忽略,與他而言便有可能是滅頂之災。

  祖約已經對自己的(身shēn)份起疑,這一點已經可以確認了。而這一次給自己行以方便,讓他有機會派人離軍去傳遞消息,這當中或許還存在一些試探意味。畢竟上一次的談話,自己的態度雖然有些問題,但也并不能就此完全確定他便是淮南所遣。

  至于這一次試探,祖約的目的是什么,辛賓很快就排除了最差的結果,那就是祖約要借此掌握更確鑿實證以揭發自己以免受他連累。奴軍闊行至此,兩國大戰在即,可不是什么講道理的時刻。假使祖約真的擔心會被自己所連累,那么單憑一點捕風捉影的猜測,就足以讓他喪命,根本不必考慮什么冤殺錯殺的問題。

  當下的(情qíng)況是,祖約已經發現了自己(身shēn)份的可疑,非但沒有揭發,反而主動幫自己創造傳遞消息的機會,并且言中不乏有為自己掩飾的意思。所以在思忖良久之后,辛賓才漸漸確定,祖約是希望借助自己的(身shēn)份,以達成其人某些目的。至于這目的為何,辛賓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一點,必然與效忠羯胡無關。

  近來祖約頻頻與自己探討羯胡兵員構成,以及各部之間或深或淺的聯系和積怨,有許多已經遠遠超過了他這個幢主能夠接觸到的層面,甚至已經上升到羯胡內部極深層次的糾紛矛盾。原本辛賓還以為祖約只是苦悶過甚,以此閑聊解悶,現在看來,極有可能他是要通過自己將這些信息傳遞回淮南。

  莫非他是想以此為階,再歸江東?

  這個想法很快被辛賓否定,要知道祖約其人(情qíng)況尚不同于如今還留在襄國的劉隗,劉隗是被權臣((逼逼)逼)迫出走于外,本(身shēn)并無謀害社稷的行為,所以還有再歸江東的可能。可是祖約,乃是確鑿無疑的謀反,即便是再回到江東,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苦思良久,辛賓也猜不到祖約的意圖在那里,或許是其人心思太晦深,或許是辛賓自己達不到那種層面也就無從猜度。

  但既然祖約愿意主動幫忙,辛賓也就不放棄這個難得機會,歸營之后當即便召來幾名龍溪卒心腹,用了整整一夜的時間,將過往這段時間來,從襄國至于如今,所有所打探到的消息,盡皆整理匯總,讓這幾人俱都默誦爛熟于心。

  不敢付諸筆墨,一來風險太大,二來營壘中也根本沒有筆墨提供。以口傳訊雖然難免有錯漏,但幾人分別默誦,然后再彼此印證,最大程度減少錯漏的產生。

  第二天一早,祖約便派人送來出入手令。于是辛賓也不再遲疑,當即便派五名悍卒出營,當中有三人乃是從淮南跟隨來的龍溪卒,剩下兩個湊數的則是他在軍營中招攬的健卒。

  大軍十數萬行止,周遭早已經成了無人地帶。這幾人離軍之后,初時還向著祖約所給的那個地點奔行,可是隨著離營漸遠,很快便轉變方向,貼著穎水縱馬向南。同行那兩名健卒初時還不覺得如何,可是漸漸便就有所疑惑,但也不敢發問。

  穎水上游未成盛流,舟船南下還要依仗人力、牛馬拖曳而行,因而尚要落后于大軍幾分。所以在水道的占據上,眼下的豫南仍是淮南晉軍占據主動。所以探往前面的幾部先鋒也都避免過分靠近水道扎營,以免被南人所趁偷營襲擊,相對而言,水道附近奴軍活動不多。

  這幾人不恤馬力,一路狂奔,沿途雖然也遇到一些羯胡斥候的阻攔,但因為所持中軍手令,那些斥候縱有盤問,也沒有問出什么破綻,因而只能放行。狂行一個晝夜,早已經離開了陳郡范圍,進入到了淮南軍的活動區域。

  到了這時候,幾人更加沒有了顧忌,很快便脫下奴軍衣甲。而那兩個同行者眼見此態,當然也就了然,在那三人轉望來時,聰明的丟棄掉(身shēn)畔弓刀,表示愿意繼續同行。

  這時候,馬力早已經枯竭,幾人便下馬牽著韁繩沿水緩行。其實道途中他們已經遇到過幾次淮南軍輕舟快船。但是由于那些舟船都在河道中央速行,他們靠近宣號時對方早已經遠離。

  道途中幾人斬了幾根粗長的竹竿,殺馬取血在衣衫上寫了大大的“沈”字,以竹竿挑起沿河而行。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一艘載兵輕舟便從水面靠近過來,船上二十余名甲士各持弓弩遠遠瞄準幾人,其中一個兵長模樣的開口詢問起來:“爾等何人?”

  “我兄弟幾人,俱是沈駙馬家人,受命過淮刺探敵(情qíng),因有所獲,飛騎回報!”

  這時候,那幾人也都是疲憊不堪,其中一個上前高喊回應,同時幾人也俱都丟棄戰馬弓刀,孑然而立以示無害。

  船上兵長示意他們涉水行至淺灘,這才靠近過來,而后幾名甲士躍下水流,用麻繩將幾人捆起,口中則說一聲“得罪了”,而后又將他們所丟棄的弓刀戰馬撿回,這才輕舟速行往南面穎口而去。

  越靠近穎口,水道并兩岸防務便越嚴密。歸程中這幾人又數次換乘戰船,屢經盤問,才總算抵達了穎口水營。郭誦親自出面,稍加盤問一番,然后便命人即刻快船將幾人沿淮送入壽(春chūn)。

  一直到了傍晚時,幾人終于抵達壽(春chūn),而后便被百數兵卒簇擁送入壽(春chūn)金城,總算得見少主,一個個神(情qíng)俱都不乏激動,當即便大禮拜下:“郎君,我等不辱使命,獲訊歸國!”

  “辛苦你們了!”

  這幾名龍溪卒兵眾,沈哲子都有印象,眼見他們神(情qíng)萎頓,疲態濃厚,一時間心(情qíng)也是不乏激動,當即便命人將他們奉請下去稍作休息。然而這幾人卻擔心一旦松懈,腦海中記憶或會有遺漏,俱都拒絕,準備即刻回稟。

  于是三人各置一處,俱有書吏負責記錄他們所言。三份(情qíng)報湊在一起稍作對比,果然有一些出入差異。趁著他們記憶還是鮮活,又彼此對照修改,忙完了這些已經到了夜深。

  待到那幾人總算完成了使命,心頭大石落地,甚至有兩個當時便就昏睡過去。他們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俱都生活在龐大壓力中,歸程又是一路狂奔,當中所透支的精力,遠遠超過竟(日rì)鏖戰,一旦沒有一口氣繃著,實在再難保持好狀態。

  沈哲子吩咐將這幾人送下去妥善安置榮養,然后才拿起那一份最終完善的(情qíng)報,仔細閱讀起來。

  這一份(情qíng)報,涵蓋面極廣,幾乎可以說是這些北上之人從入境到歸國的游歷記載。小至風土人(情qíng),大到奴國朝堂風云,俱都有所涉獵,內容之翔實,遠勝于沈哲子此前所積累一些南渡之人所言之舊聞,讓沈哲子對于石趙朝廷有了一個更加清晰全面的了解。

  當然最重要的、眼下便可以用得上的,還是辛賓關于南來羯胡大軍的諸多(情qíng)報。這一份(情qíng)報之全面具體,甚至連羯胡各部人馬所屬役夫、資用多少都有一個大概的數額。單憑辛賓自己,當然不可能做到如此詳盡的資料搜集,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來自于祖約。

  祖約雖然在奴軍中一直都是被軟(禁jìn)散置的狀態,沒有什么實際權柄,但是因為常年坐鎮豫南,每每有事,石虎還是多要垂詢他的意見,簡直就相當于一個高級軍事參謀間諜。由他所提供的(情qíng)報,不只每多機密,而且還更具針對(性性)和概括(性性)。

  在這份(情qíng)報中,辛賓也直言消息來源,并且詳述了祖約其人北投后際遇種種。至于這些消息究竟是否可信,則就交由沈哲子自己取舍判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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