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藍縣縣政府縣長辦公室。
郭云看著剛進來的公安局長,指了指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新聞。
這是省里電視臺,播放的山藍縣麗川城市明珠小區,因使用低劣漆和復合板,導致苯嚴重超標,小區已經有好幾個孩子被緊急送去醫院。
現在小區這邊的局面開始聚集起來,抗議麗川集團,要求嚴懲。
省里電視臺播放了,郭縣長不得不重視。
“崔局長,這是怎么回事?”
崔健白看了眼電視上的新聞,解釋道:“當時小區的人聚集到一起,我們派人過去了。后來調查了下,這些小區精裝修房的刷漆跟木地板,都是蘇陽的四叔,蘇章明弄的。”
蘇陽四叔。
這倒是讓郭云有些為難。
蘇陽現在在山藍縣投資不少,度假山莊也拉動了不少附帶緊急。
而且隨著度假山莊,以及瓜果蔬菜和禽類養殖場的規模不斷擴大,現在的蘇陽以及成了山藍縣的納稅大戶。
但這件事畢竟影響很惡劣,還有省電視臺播放出去,剛才省里還打了電話過來責問。
最后郭云只能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這個人,還是要先抓起來。蘇陽那邊,我們也通知下。我想他是明事理的人,我們共同想辦法把這件事解決掉,爭取能有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郭云這是讓了很大的步了,而且還要承擔不小的壓力。
否則省里都問責了,以郭云以往的手段,肯定是嚴懲,以保證民眾情緒穩定。
“縣長,晚了。”崔健白苦笑起來。
“人跑了?”郭云一愣。
“死了。”崔健白解釋道,“蘇章明自己也因為苯中毒,得了重障,沒有等到合適的骨髓移植,前些天已經過世了。當時蘇陽也回來了,現在還在縣里。”
人死如燈滅。
可問題是,小區業主心中的氣還沒消不說。
而且這精裝修的房子,也得解決。
郭云思索了下,說道:“那就把麗川集團山藍縣的負責人帶去問話,為什么使用這么不合規的材料,一定要給小區業主一個交代。”
崔健白答道:“已經問過了。他們說是蘇章明一開始用的好材料蒙騙,后來用的都是劣質的材料,還收買了第三方的質檢人員,跟他們麗川集團一點關系都沒有。”
“好一個一點關系都沒有。什么意思?啊?就這么把責任推的一干二凈?真以為山藍縣就數他們麗川投資大,敢這么為所欲為了?”
郭云臉色很難看。
但凡一個企業,縣里跑來問責了,也沒說你是主要責任人。
不管怎么樣,一般也會說,我們會積極配合調查。
結果麗川呢?
一個山藍縣分公司的總經理就直接一句跟他們沒有一點關系。
這是挑釁縣政府的威嚴。
郭云都有些想不明白,這個麗川集團山藍分公司的總經理,到底是怎么應聘上的。
就在崔健白也覺得一陣無奈的手,郭云的秘書走了進來,把手機遞給了郭云。
郭云一看來電號碼,神色一振,讓崔健白先出去。
崔健白郁悶的走出門外,看向秘書小聲問道:“誰的電話?”
秘書本來不準備說,可估計縣長待會兒也會找崔局長,便說道:“蘇陽,在和仕大酒店。”
“他跑去和仕大酒店干什么?”崔健白一愣。
“好像說是在見王德山,有關于麗川小區這次中毒事件的線索。”
秘書的話,讓崔健白更傻眼了。
王德山是什么人?
他雖然是新上任的局長,但他對王德山也是有知道的。
那是山藍縣的地頭蛇,水火不浸,在山藍縣根深蒂固,利益也是錯綜復雜。
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動的了他的。
但是蘇陽。
即便是深處山藍縣,崔健白也知道蘇陽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
“強龍想要壓下這個地頭蛇…難啊。”
不過崔健白又轉過頭,看向辦公室里的縣長,一下子又若有所思。
如果縣長全力支持蘇陽。
畢竟一直傳言書紀對這個地頭蛇很不滿意。
這個時候蘇陽要是真的有證據。
未必不能壓得住這個地頭蛇啊。
結果崔健白還沒思考多久,就被郭云喊了進去。
進去只是聊了沒一會兒,崔健白就一臉震驚地走了出來。
看著山藍縣的陰霾天空。
知道這回是真的要變天了。
拿出手機,打了電話給局里。
不久之后,山藍縣公安局幾輛警車呼嘯著開出。
一路直奔…和仕大酒店。
而此時的和仕大酒店,茶座。
蘇陽不光是自己來的,還帶著周江航、趙茂、宋佳彤。
以及從房間里揪出來,剛寫完認罪書的孫祥。
此時的孫祥早就換上了衣服。
人靠衣裝馬靠鞍,換好衣服的孫祥看上去,還是有點小帥的。
就是整個人已經失魂落魄,跟在蘇陽后面,不敢吭聲半句。
這倒是讓酒店不少服務員都有些訝異。
以往孫祥可都是呼朋引伴,在酒店里對服務員也是大呼小叫的。
所以對于能夠鎮得住孫祥的蘇陽。
這些酒店的服務員全都一臉好奇,到底是誰能鎮得住這個富二代。
這些服務員的想法,蘇陽當然沒有興趣去了解。
此時在茶座里,蘇陽以及見到了傳說中,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炮王德山。
王德山已經40來歲,1米7出頭,很胖,腦袋瓦亮瓦亮的禿。
脖子上戴著大金鏈,手指上戴著金戒指。
懷里別著一個手提包。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中年人,以及2個20多歲的小年輕。
當然,還有瘦猴。
王德山在看到蘇陽帶著周江航和趙茂,以及宋佳彤過來的時候。
瘦猴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王德山立即大笑著走過來,伸出手道:“蘇總,久仰久仰。都說咱們山藍縣出了一個大老板,沒想到蘇總居然這樣年輕有為。”
“要說久仰,王總的名頭,我可還在高中的時候就如雷貫耳。”
蘇陽伸出手跟王德山握了下。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去了一個比較靠里面的大包廂茶座。
“蘇總說笑了,我這點名聲都不是好聽的,哪有蘇總有那么傳奇的經歷,現在可都是市里的座上賓了。你叔欠的那30萬,既然人已經去世了,那就人死賬消。是我沒教訓好手下小弟,這才沖突了蘇總。”
說到這里,王德山反手一巴掌就抽在了瘦猴臉上。
瘦猴本來瘦的就跟猴子一樣。
王德山又是那種大胖子,手勁還大,直接一巴掌就把瘦猴扇懵了,嘴角都流了血下來。
蘇陽看著王德山的動作沒插嘴。
王德山這是在示好。
30萬塊錢不要,對于王德山來說也只是小錢。
但是當著蘇陽的面打自己小弟,跟蘇陽道歉,這可就不一般了。
要知道,王德山可是山藍縣的地頭蛇。
真以為蘇陽只要報出自己的名號,王德山就會低頭的?
起碼蘇陽覺得,不可能。
那就一個可能,王德山在看到孫祥跟在自己身后,就不想在這件事上跟自己還有瓜葛。
希望這件事早點了解。
“既然我叔認了8分利,那這30萬就是一定要給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殺人償命,我想王總也覺得沒意見吧?”
蘇陽說著,身旁的趙茂意見從包里拿出了30萬現金擺在了桌子上。
蘇陽放在了桌子上。
但王德山,卻沒有去拿。
“殺人償命,你這什么意思。我王德山喜歡直來直去,沒必要跟我說話繞彎子。”
蘇陽笑了起來,趙茂立即拿出了一份孫祥認罪書的復印件遞了過去。
王德山只是看了一眼,立即冷哼一聲:“蘇總,這種賭徒的話你也信?我跟蘇總無冤無仇,跟麗川集團的韓澤濤也不是很熟,為什么要聯合起來害你。”
蘇陽喝了一杯茶:“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我蘇陽跟你沒有過節,你卻來害我。”
就在王德山想要開口解釋的時候。
蘇陽讓宋佳彤拿出來一大疊打印的材料,放在了桌子上。
“忘記跟你說,現在我蘇陽已經是麗川集團的最大股東。幾個小時前,我就讓南湖的財務部去了麗川集團,在清查麗川集團賬表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麗川集團山藍縣分公司跟王總名下的一家建筑公司業務往來。”
“這么大量的業務往來,而且其中好幾筆大單子都是韓澤濤親自批的。山藍分公司的業務,居然要韓澤濤親自批。你說,我信不信你們沒關系?”
王德山的光頭腦袋上,隱約能看到一絲細密的汗珠。
他不是不知道蘇陽已經成了麗川集團最大股東。
正因為知道。
所以王德山今天一過來,就跟蘇陽認了慫。
“蘇總,我是通過正規渠道拿到業務的。至于為什么是韓澤濤批復的,我怎么知道麗川集團的流程情況。”
蘇陽轉頭看向孫祥:“孫祥,說說你知道的事吧。”
一直站在后面的孫祥,在看到王德山的時候,其實就有些膽怯了。
王德山看了眼孫祥,忍不住嘲諷一句:“孫祥,你是皮癢了,忘記欠我的400萬了嗎?”
被王德山瞪了一眼,孫祥一下子就慫了。
蘇陽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說道:“孫祥,你放心大膽的說。高利貸是不被法律保護的,就算真的要還,不過400萬而已,我蘇陽替你還了就是。”
咔擦!
王德山握在手里的小茶杯,被他的胖手一用力就握碎。
“蘇總,有必要這樣不死不休嗎?我王德山在山藍縣這么多年,也不是誰都能威脅了的。”
蘇陽抬頭看了眼王德山,笑道:“那很巧,我蘇陽也不是誰想殺,就能殺的。”
在這句話說完的時候,蘇陽和王德山身后的人全都進入了戒備狀態。
很可能一言不合,待會兒就要徹底翻臉。
周江航和趙茂兩人,更是繃緊神經,防止蘇陽出意外。
至于處于事件中心的孫祥,這個時候已經臉色蒼白,腿肚子都在微微打抖。
“都干什么,給老子站好了。”
王德山對著身后的幾個小弟怒吼了一聲。
猛吸了一口氣,將自己心中的一團火壓回肚子里。
他在山藍縣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來蘇陽身后的趙茂和周江航兩個人絕對是打架能手,現在要是發生沖突,未必是好事。
而且他現在和以前的身份不一樣了,他現在還是一個商人,他很想賺錢。
更知道,現在這社會跟以前不一樣。
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孫祥,你還不說?”
蘇陽倒好茶,只是這么輕輕一句話,孫祥卻突然松了一口氣。
剛才實在太壓抑了。
而這個時候,孫祥也看了出來,王德山對蘇陽也有些忌憚。
而且蘇陽手中有他的認罪書,當時自己認罪的時候,發現了蘇陽的司機趙茂是拿著手機全程錄制下來的。
所以孫祥開口了:“我可以肯定,王德山跟韓澤濤兩人關系不淺。”
“為什么?”蘇陽問道。
“因為韓澤濤每次來山藍縣,我都會去見他。韓澤濤當時為了收買我,對我十分客氣。而且好幾次,王德山也是一起在的,他們兩人都對我客客氣氣,很多分公司這邊的人不知情,以為我在山藍縣這邊是黑白通吃。”
說到這里,孫祥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王德山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喝口茶,潤潤嗓子繼續說,不用管任何人。”
蘇陽給孫祥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孫祥沒想到蘇陽對自己這么客氣,雖然知道這是蘇陽在利用自己,但還是小心翼翼接過來,一口喝了下去。
有了蘇陽的話,孫祥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當時山藍分公司很多人以為我跟韓澤濤是哥們,加上手中有不少錢。另外,我本人長的其實也還不錯。所以山藍這邊分公司的財務部一個女主管一直追求我,雖然是想通過我往上爬,但我也就是玩玩心態。”
“我當時其實對韓澤濤跟王德山的關系也是很好奇的,所以就套那個女主管的話,問山藍分公司的一些業務和財務情況。”
蘇陽也樂了。
韓澤濤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不得不說,孫祥這個富二代長的確實不錯,很能勾搭一些女人。
“你問了,她就說了?”蘇陽問道。
“當然不會,一開始都不怎么說。后來有一次她們財務部經理要走,她想坐分公司財務經理的位置,但聽說麗川集團打算從總部派一個過來,就讓我跟韓澤濤說點好話。”
“其實我哪跟韓澤濤說的上話,就算說了,韓澤濤也當我在放屁。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本來是要從總公司派人的,結果居然沒派人過來,直接讓她這個主管坐上財務經理的位置了。”
孫祥不清楚,但是蘇陽知道。
那段時間,蘇陽跟麗川集團在房地產這塊打的不可開交。
南湖集團這邊的財務部,經常都是加班加點。
同樣,麗川集團那邊的財務部也承受巨大壓力,每天都是加班,哪還派的了人來下面的分公司。
“繼續說。”蘇陽開口道。
孫祥點了點頭。
“結果她以為真是我出的力,于是對我言聽計從。我才知道了山藍分公司這邊的小區工程,很多都是外包給王德山的建筑公司。”
“而王德山的建筑公司,其實是一個空殼公司。接到業務之后,扣掉不少錢,然后外包給別人,其中就有蘇總您的四叔蘇章明。”
事情明朗了。
蘇陽以前就知道自己四叔的建筑公司,其實都是從其他公司接的外包活,他更類似于一個包工頭。
而且一般都需要自己墊資。
資金不夠,必須從王德山這里借高利貸,否則接不了王德山的建筑工程。
于是只能自己拿出一些錢先墊資,然后在跟王德山接個幾十萬,付8分利。
這樣利潤所剩無幾。
為了能夠賺錢,蘇章明只能使用一些低劣的材料。
因為大頭利潤,都被王德山用各種辦法拿走了。
“王總,還有什么話說?”
蘇陽靠著了椅子上,看著臉色陰沉的王德山。
眼前這個人不光跟自己的雨夜車禍有光。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四叔蘇章明。
“我沒什么好說的,這不過是他一個人說的。今天我到這里,就是說清楚跟你四叔的賬務一筆勾銷的事。既然事情已經談妥了,我公司還有事,就先走了。”
王德山怒瞪了孫祥一樣:“孫祥,有些話不是能隨便亂說的,以后出門注意看看身后有沒有人。”
說完,王德山就想推門出去,結果被周江航攔住。
“蘇總,你什么意思!”王德山轉過頭看向蘇陽。
“沒什么,就是希望王總再坐一會兒,等一個人。”蘇陽笑道。
“誰?”王德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陽的電話這個時候正好響起,于是蘇陽說出了一個讓王德山瞳孔收縮的名字:“公安局長崔健白,咱們山藍縣上任不久的局長,我聽說手段是雷厲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