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數碼城盡管依然燈火通明,但大樓前的廣場上卻少了幾分人氣,多了幾分寂寥。
寒風吹過,卷起兩片紙屑。
而五樓天義總經理辦公室里,穿著純黑色職業裝的沈心,正站在淺黑色實木辦公桌前整理文件。
西北風從沒有拉嚴實的窗戶縫隙里鉆了進來,發出“嗖嗖”的刮擦聲,透出一絲寒冷。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咔噠咔噠”的皮鞋聲。
很快,辦公室門被人推開了,韓義走了進來。
“還沒走?”
沈心抬頭看了眼,笑道:“知道你會來。”
韓義走過來,略帶抱歉的說:“在樓下碰到個熟人,耽誤了。”
“沒事,我幫你跟邱總解釋過了。”
韓義應了聲,轉頭在空了大半的辦公室里看了眼,臉上有一些感慨。
從一個只有十來人小不點公司,發展到現在超過7000人,資產過百億美元的集團公司,只用了短短一年時間。
哪怕明天就要入駐新大樓,現在還是跟做夢一樣。
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沈心笑問:“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想不想站到窗口邊喊一聲,我是世界之王?
然后再拿瓶香檳給你噴一下?”
韓義扭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怎么感覺你那么酸呢?
是不是哪里不痛快了,想在我這里找補回來?”
說著韓義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道:“這樣,有什么不開心的你跟我說說;
一直以來都是你開導我,今天我也開導開導你。”
沈心手里的動作停了一下,看著他坐沒坐相的樣子,說:“再有兩天就過年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韓義嘿嘿道:“意味著你又老了一歲?”
沈心愕然道:“我一直把你當婦女之友,沒想到你竟然往人傷口上撒鹽。
我就問你,這個天還能不能聊了?”
韓義哈哈大笑,“好,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那你跟我說說,到底哪里不開心的?”
沈心下了很大決心才說:“醫者不自醫,我確實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人家都說,商場上的女強人,基本都以犧牲個人婚姻家庭為代價,兩者很難兼顧,這是什么原因?
套話什么的就不用講了,我自己都能說出幾十條來。”
韓義大概明白沈心哪里不開心了。
他聽小道消息說,楊康裕一直在追沈心,但沈心卻心系另外一個男人,這么多年都沒能放下。
可惜,那個男人早已結婚了。
韓義笑著說:“事業跟家庭這個命題太大,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改天再聊;
你可以跟我講講感情歷程,我會是個很好的聽眾,怎么樣?”
沈心一眼便看穿他的鬼主意,說:“八卦就八卦,說得那么好聽干嘛?”
說是這么說,但沈心還是跟他講起了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他了,我仰慕他的才氣,他愛我的聰慧過人…”
見韓義翻白眼,沈心忍不住道:“能不能聊?”
“好好好,繼續。聰慧過人,還有呢?”
看來沈心今天真是想一吐為快了,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們曾經山盟海誓,相約一起到白頭;
呵呵,想象是美好的,然而現實卻很殘酷。
男人都喜新厭舊,激情過后,總是幻想著外面更廣闊的天地,想要飛,想要自由;
所以我就放手讓他飛,給他想要的自由。”
說著沈心側著身子坐到辦公桌上,同時臉上浮現出后悔的神色,“那時的我還是太傻太天真了,以為放手一段時間后,他會記得我的好。”
韓義問:“所以你去了美國?”
“是啊!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到美國讀書。
我硬生生的葬送了我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走上了出國留學這條不歸路。”
“后來呢?”
沈心臉上浮現出黯然的神色,“后來啊,很狗血。
我一位私下很要好的閨蜜,在我離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爬上了他的床。
你可能不相信,我那位閨蜜家庭普通,學歷普通,長相普通,155公分,120斤,屬于那種不化妝根本沒法帶出去的類型。
就是這么一個人,在眾多比她漂亮,比她學歷高,比她家庭好的女人中成功上位,如意的當上了她的陳夫人。”
韓義感慨道:“確實是個挺有手段的女人。”
沈心搖搖頭,“厲害?你要知道她是怎么上位的,你可能更佩服她。
她以朋友的名義慢慢接近他,呵護他,關心他,在某個失意的雨夜,算好排卵期主動送上門,并且一舉成功。”
“…陳大老板就這么饑不擇食?”韓義無語到。
沈心說:“那個時候他哪有現在風光?家庭條件是不錯,但也沒到勾勾手指頭,一大票女人送上門的地步。”
“噢,是05年以后才起來的,我給忘記了。”
他知道肯定還有下文,說完繼續豎耳傾聽。
果然,沈心兩個大拇指繞著圈說:“這只能體現她的心機,真正讓我佩服的地方是她的韌性。
懷孕后她不吵不鬧,只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然后找了個地方安安靜靜把孩子生了下來;
你知道嘛,無論是他,還是他父母,其實都不想要她,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她堅持生了下來,為此沒跟陳家要一分錢,從生產一直到小孩長到4歲,全部是她自己積蓄以及后來打工賺的錢來撫養小孩。
等我從美國回來后,他們兩人才結的婚。”
“嘶嘶——”韓義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女人可真是…
韓義實在找不到什么語言來形容她了。
“厲害吧?”沈心看了他一眼問到。
韓義點頭。
沈心長嘆了一聲,說:“所以我沒法再去怪罪她。要怪就怪自己,當初不應該那么任性的一走了之。”
韓義問:“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還對他念念不忘?”
沈心說:“你不明白,有些坎是很難過去的,總在不經意間來刺撓你一下,提醒你曾經的失敗。”
韓義又問:“這就是你不接受楊康裕的原因?”
“差不多吧!”
說完沈心從辦公桌下來了,笑說:“你也不用來勸我,我心里其實清楚著呢,只是想找個人來吐槽一番罷了。
再說了,我要真跟楊康裕在一起,你該不放心了;
一個總經理,一個人力資源總監,回頭你要被我們架空了。”
沈心毫不避諱的話語,讓韓義悚然記起;可不是嘛,這兩個人要是成為兩口子,他真要擔心了。
笑了兩聲,韓義站起來說:“整理完沒有?”
沈心看了看,說:“走吧!”
出了辦公室,韓義在這個待了一年的地方四處看了看。
路過公司前臺,看著墻上的鎏金大字,心里感慨不已。
這里是天義的起航之地,而新總部大樓將是天義真正的騰飛之所。
回到清河嘉苑已經快11點了,簡單洗漱了一下,剛躺到床上,電話響了,是沈心報平安的電話。
聊了兩句掛斷后,正好顯示的是通話紀錄區。
順手往下翻了翻,主要是看看3號到21號這段時間,有沒有漏接電話?前端時間回來后給忙忘記了。
翻到4號時,發現魯晉在一天之內連續給他打了5個電話,4個未接。
“咦”
奇怪了一聲,連線艾瑞爾,問:“魯晉打電話給我干嘛了?”
“跟你借錢。”
韓義頓時一陣饒頭。
當初他買旺宏跟華邦電子股票跟人家借錢,人家二話沒說就借給他了;
現在人家跟他借錢,打了5個電話,4個未接,心里不知道該怎么想他呢!
“你怎么不跟我說啊?”
抱怨了一句,撥通了魯晉電話。
此時上元區萬科紅郡某幢樓的天臺,靜靜佇立著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正是魯晉。
老話說的好,連死都不怕了,這世上還有什么問題解決不了的?
但人有時候真的會鉆牛角尖的。
大半月以來的心力交瘁,再加上白天的求助無門,以及晚飯時連著四通的討債電話,讓他內心徹底崩潰了。
一想到老婆孩子背著行李離開住了8年之久的家時、那無助的眼神,魯晉就不能原諒自己。
那種蝕骨的悔恨,摧毀了內心所有的希望。
唯一能讓他原諒自己的辦法,就是縱身一跳!
凌厲的夜風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以及遠處的閃耀的城市燈光,魯晉拿出了手機。
看著屏保上的全家福照片,他伸手輕輕撫摸著,“老婆,下輩子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對著照片輕輕吻了一口,魯晉朝天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