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進入禺州,抓了禺州州牧西門弘。
宋征進入柳縣,抓了柳縣縣令柳成菲。
那幾十名縣兵也跟著倒霉,一同被龍儀衛收押。小小的縣城中,一片風聲鶴唳,都在傳言宋大人對禺州本地人很不友好。
宋征站在了縣衙前,負手而立端詳片刻,道:“封了。”
他的大印凌空升起,將整個縣衙壓制住。李三眼帶人沖了上去,交叉兩道封印落下,轟隆一聲整個縣衙被奇陣籠罩住,出了龍儀衛,旁人不得進出。
他轉身來,看了一眼等候在一旁的趙立強,說道:“隨本官去王家看看。”
“是。”
龍儀衛開路,街道上一片肅然。
是因為傳言、也因為柳成菲下獄,宋征給柳縣人的第一感覺是恐懼。街道兩旁的店鋪連忙打烊,掌柜的帶著小伙計躲在門板后面向外偷看。
龍儀衛滾滾而過,威勢無兩。
一路碾壓著街面,來到了王家門外。
王家在本地只是一個小家族,在王吉安成為本縣礦監之前一直默默無聞,因為王吉安發達了,但沒什么底蘊。
他死后,王家也住不起這么大的宅子了,全家辭退了仆人護院,搬到了原本的老宅居住。這里等著結案就要賣掉。
大門上還貼著封條,宋征繞著宅院轉了一圈,到了一條小巷子的時候,趙立強上前來,低聲說道:“大人,小的那一晚就是在這里看到西門弘的。”
他悄悄指了一道墻頭。
宋征看了一下周圍,這里十分冷清,在夜晚恐怕更沒什么人來,西門弘若是真的殺了王吉安,從這里出來也合情合理。
趙立強又道:“小的當晚在塵煙樓等候王大人,王大人久久不至,小的自己喝了多些酒,到了這里的時候,本想著找個地方小解,這才恰好看到了西門弘。”
宋征正要上前查看,忽然心有所感,皺眉回頭。
“宋征!”一聲炸喝好似驚雷,從長街盡頭處傳來,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披散長發,頂著龍儀衛的氣勢大步走來。
“只會欺負女人,算什么好漢!”
他再次大喝,聲如洪鐘。
龍儀衛一致向外,氣勢如山,逼迫之下壯漢的滿頭長發朝后飄飛,衣衫呼呼作響,宛如身在大風之中。
他卻絲毫不受影響,幾步來到了近前,一把拔出手中的戰刀,隨手將刀鞘丟在了一旁。
唰一聲,手中刀隔空指向了宋征:“莫要躲在親兵身后,是個男兒,出來和本姑娘堂堂正正一戰!”
氣氛陡然詭異起來,前排的龍儀衛們也看清楚了,來人的確高大魁梧,眉眼粗豪,但胸前鼓囊囊的,的確是個女人!
但怎么看,這也是個漢子啊,就差一臉的絡腮胡子了。
宋征淡淡問道:“柳成菲?”
粗豪女英雄再上一步,就要和龍儀衛接鋒了:“你欺負柳家妹妹,我不答應!”
宋征問道:“那本官與你一戰,豈不還是在欺負女人?”
女英雄喝道:“我不一樣。”
宋征一點頭:“好。”
他只出一掌,凌空落下一拿。
攝拿天地大神通發動,轟隆隆的巨響聲中,女英雄只感覺這只手變化的無限巨大,而且還在持續的增大之中。
她凌空一刀指向了天空,可是又不知面對這好像天地一般巨大的一掌,應該如何出刀,從哪里斬入。
她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卻始終無法出手!
那一掌落下,將她拿捏住了凌空一甩,落入了一道龍儀衛的法器枷鎖中。咔嚓!枷鎖落下,將她囚禁住了。
宋征輕松收手,淡淡道:“既然你這么維護柳成菲,去冥獄和她作伴吧。”
女英雄還有些茫然:結束了?自己堂堂命通境初期,前途無量的年輕天尊,竟然連人家一招也接不下?!
宋征莫名其妙的問了身邊的黑豆一句:“這些人都不知道打聽一下本官的實力嗎?”
區區命通境初期,也敢挑戰?
但他回頭看了看女英雄,覺得這位應當不是什么智慧的物種,也就釋然了。
他飛身上了那一段院墻,雙眼幽幽看去,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天,但是他竟然真的在院墻和后面的院子中,看到了一些十分稀薄的魂魄痕跡,正是西門弘的。
“真的是他?他為什么要殺王吉安?”
宋征疑惑,朝后一揮手,龍儀衛打開了一旁的小門沖了進來。宋征直接從圍墻上落下去,順著魂魄痕跡往院子內追蹤。
因為時間太長,痕跡已經非常輕微,中間斷了幾次,宋征只能以虛空神鎮凌空一照,才在一處僻靜的院落中,又找到了西門弘的魂魄痕跡。
他看了看這院落,問道:“王家的人呢?”
很快王家的一個管家被帶了過來,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回話:“…此地,是、是老神仙潛修的地方。”
“老神仙?”
“老神仙是我家老爺的貴人。”管家道:“這件事情家中下人知道的不多,小的也只是聽說,老神仙和當年老爺發跡有直接關系。所以老爺專門在家中留了一座院子給他,平日里不準我們靠近,有什么需要,也是老爺親自送過來。”
“老神仙現在何處?”
“老爺被殺之后,就再也沒有人見過老神仙了。”他頓了頓,又道:“其實平日了也沒有幾個人見過他。我們有時候甚至懷疑,老神仙到底住不住在這里。”
宋征環視一圈,院子中冷冷清清,有幾道很稀薄的西門弘的魂魄痕跡,只怕過了今天就會徹底消散。
另外還有幾道魂魄痕跡——卻不是老神仙的,而是王吉安的,他的魂魄痕跡遍布整個王府,宋征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第三道。
難道說是因為時間長了,已經徹底消散了?若是如此的話,證明王吉安被殺那幾天,這位“老神仙”并不在府中。
可宋征仍舊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他道:“派個人去,把縣衙內和此案有關的卷宗全部調過來。”
李三眼領命,親自帶人去了。時間不長李三眼帶著一芥指的案卷回來了,宋征伸手一拂,所有的案卷當空展開,他展開神通一眼看去,案件的前因后果一應細節了然于心。
從王吉安家人的供詞可以看出來,他早年只是一個柳縣的普通人,家中父母雙亡,他認得幾個字,靠給人抄書、寫信為生。
不算是文修,只是個文人。
而在洪武天朝,不成文修是沒有任何前途的。那個時候的王吉安窮困潦倒,溫飽尚成問題,更別說終身大事了。
像他這樣的文人,在整個洪武天朝多如牛毛。若是能夠放下讀書人的身段,做些他們原本鄙視的事情,那還能生活得好一些,否則就只能一直清貧下去。
宋征的父親當年一定要讓他成為修士,也正是這個原因。
大概在十年前,王吉安忽然發跡。所有的家人證詞,在談及王吉安的發跡時都不詳細,因為那是在他們之前。
窮在鬧市無人問,王吉安發跡之后,他們才先后出現在王吉安的身邊。
據推測,王吉安應該就是那個時候遇到了那位“老神仙”,他因此成為了修士,變得處事圓滑,精通人情世故,善于鉆營。
于是進入了縣衙,從一個小小的文吏做起,只用了三年的時間,就坐上了人人眼紅的柳縣礦監的位置。
宋征記得莆召說過,他準備用四百萬元玉買下柳縣礦監的位置,可是王吉安當年并沒有花什么錢。
而對于那位“恩重如山”的老神仙,王吉安也十分尊敬,專門留著院子侍奉。然而對于王吉安周圍的人來說,這位老神仙幾乎是隱身的,沒有人見過他,也沒有人對他有什么印象。
甚至在審訊的時候,若不是主審官提醒,他們甚至會完全想不起來還有這么一個人。
宋征了解到這些的時候,已經微微皺眉,“老神仙”這個稱謂,若是凡俗之人面對強大修士,倒也并不顯得突兀。
可是王吉安已經是修士了,他應該很清楚修士和仙人之間的區別,為何還會違反常理的如此稱呼對方?
而這位“老神仙”能夠存在卻隱身,讓除了王吉安之外的所有人,都忽視了自己,這應當是一種罕見的大神通。
他對這位“老神仙”越發好奇起來。
而案件的其他細節,也頗多耐人尋味的地方。首先,明面上的嫌疑人有兩個,他的小妾,他的護院。
這個小妾,是司邦闕的遠房侄女,在整個柳縣幾乎沒有人知道。
而他的護院,準確來說應該是他的貼身護衛。他有一名長隨,兩名貼身護衛,這是其中之一。
從他親人的證詞中可以看出來,王吉安從案發一個月前開始,頻繁往來于縣城和小漠河礦坑之間。
而他的親人們可能對王吉安的過往并不了解,卻非常了解縣里各個礦坑的情況——這也事關他們能夠撈到的好處。
小漠河礦坑貧瘠,只能出產四階的“秘紋銀”,三階的“白銅”和四階的“彩釉鐵”。
這種地方不值得身份尊貴的礦監大人一天跑兩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