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發生在冬堡方向的大規模軍事調動是無法遮掩的——甚至壓根就是堂而皇之的。
塞西爾控制區,冬狼堡前線指揮所內,軍官與參謀們聚集在曾經的城堡大廳中,來自各方的情報如河流匯入大海般流入此處,一條條信息被送達,一條條指令被下發,一臺臺魔網終端上空映射著遠方的景象,大量緊張繁忙的文職人員和指揮官們在此處忙忙碌碌。
高文站在大廳盡頭的一個大型沙盤前,菲利普和馬里蘭在他身旁推演著目前冬堡周邊提豐人的軍力部署情況,已經換回鋼鐵游騎兵指揮官套裝的索爾德林大步來到他們面前,語氣急促地說道:“偵查部隊在葛林鎮附近發現大量戰斗法師和混編軍團,初步估算至少有十二個軍團的戰力正在從那邊向前線移動…”
菲利普抬頭看向高文,臉上帶著嚴肅的視線,馬里蘭則拿過沙盤旁邊的戰旗模型,沉默著按照索爾德林帶來的情報將其設置在地圖上對應的位置——而在這新增的紅色旗幟周邊,代表提豐軍團的紅色標記已經覆蓋了整個冬堡防線,密集竟如河流一般。
“提豐人的超凡者都是從土地里長出來的么…”站在一旁的琥珀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這么多超凡者軍團都是從哪冒出來的…他們是打算用人海淹沒戰場么?”
“提豐國內的所有常備軍和后備軍,南部邊疆和東海岸附近的部分輪值部隊,還有皇室直屬的超凡者們…恐怕都已經調過來了,”高文皺著眉沉聲說道,“這個數量恐怕甚至沒辦法在冬堡和冬狼堡之間的主平原上展開…”
“媽耶…”琥珀被嚇了一跳,“那個羅塞塔是瘋了?別說這么多人塞在一個冬堡周圍到底有多少能真正用在正面戰場上,他就不怕國內局勢失控?這提豐內部是要變成‘空心’的啊…”
“確實,這種規模的抽調,恐怕提豐內部已經到了維持正常秩序的臨界線上…但比起這個,羅塞塔可以如此迅速且大范圍地從全國調動這么龐大的部隊且還能維持國內秩序,這才是最值得我們重視的,”高文低聲說道,同時目光正緩緩從沙盤上掃過,連日來匯聚到此處的情報正在他腦海中形成更加清晰的映像,讓整個地形圖更加立體起來,“…索爾德林,你之前還提到有大量滿載聚能水晶的車隊從安克姆道口進入了冬堡地區?”
索爾德林點點頭:“是的,具體數量不明,只能確定非常非常多,并且進入冬堡地區之后就被分流運到了要塞附近的幾座山上——那幾座山在沙盤上已經標注出來了。”
高文嗯了一聲,他確實看到了沙盤上被標記出來的那幾座高山,它們就分布在那座位于山巔的白色城堡周圍,與“冬堡”共同組成了一連串的、絕佳的制高點,然而雖然是絕佳的制高點,那幾座山卻仍然和塞西爾控制區有著相當遠的距離,不論是塞西爾最大規模的虹光主炮還是提豐人的軍團級法術,都不可能從那個距離威脅到兩國交火線上的任何目標。
馬里蘭也能看出這一點,他盯著沙盤上的圖景,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從這個距離…應該打不到我們的前哨陣地。”
“是的,打不到,所以這東西恐怕不是給我們準備的,”高文輕輕點了點頭,隨后他略作思索,突然看向了一旁的琥珀,“維羅妮卡現在在哪?”
“在城堡最上層的祈禱室,”琥珀立刻回答,“要去叫她過來么?”
“不,她現在在做的事很重要,最好不要離開那個祈禱室…我親自過去一趟。”
冬狼堡最上層,氤氳的圣潔光輝如水般在房間中流淌,某種游離在人耳識別邊緣的輕微鳴響在空氣中回蕩,它們共同構筑出了一種祥和寧靜的“場域”,讓這里整整一層的建筑物都充斥著令人放松且振奮的力量。
手執白金權杖的維羅妮卡/奧菲利亞便站在頂層祈禱室的中央,正在微微閉著眼睛感受著圣光的流向,她身邊那些樸素而帶有圣光象征意義的陳設表面都流淌著淡淡的光,而一個象征純粹圣光的符號則被她踩在腳下,符號表面時不時會浮現出一些朦朦朧朧的幻影——有時候是遠方的群山,有時候是不似人間的宮殿,但更多的時候都是些難以理解的、不斷變化的光影和線條。
突然間,維羅妮卡睜開了眼睛,她轉頭看向一旁的房門,下一秒,高文便從那里推門走了進來。
“午安,陛下,”維羅妮卡微微點了點頭,語氣柔和地說道,“這里一切如常。”
“監控情況如何?”高文隨口說道,“戰神的力量還在不斷滲入這個世界么?”
“當然…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力量每分每秒都在增加,龐大的信仰之力匯聚成了河流,從各地向著這里流淌,此刻這里已經是人世間戰爭之力的匯聚焦點,”維羅妮卡輕聲說道,同時微微揚起手中白金權杖,朝著東側的墻壁隨手揮動了一下,那面由附魔石磚構筑的厚重墻壁便瞬間被微光浸透,眨眼間竟仿佛消失般變得完全透明,顯露出了遙遠的、冬堡方向的群山,“您可以自己看看——透過圣光的帷幕,您便可以看到祂。”
高文順著維羅妮卡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稍微集中視線之后,他幾乎立刻便發現了那個在云和大地之間徘徊的龐大虛影——祂就仿佛某個位于更高維度的事物在當前這個物質世界投下的影像,看似在大地上徘徊,卻又有著不真切的遙遠、虛幻之感,而高文不管再怎么集中精神仔細觀察,也無法看清它的任何一處細節。
似乎所有有關“細節”的東西,都還沒有從那個更高的維度投影過來。
“那就是戰神?”高文表情嚴肅,“索爾德林看到的就是這東西么?”
“那是戰神,但還不完全是,因此即便普通人偶爾目擊也還不至于立刻被精神污染。祂正在以緩慢但切實的速度進入我們這個世界,并且隨著越來越多的神官和信徒被那個羅塞塔大帝‘驅趕’到這一地區,祂的‘降臨’進程也在不斷加快,”維羅妮卡點點頭,“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肯定祂具體什么時候才會徹底‘降臨’下來。”
“大概估算也不行么?”高文好奇地問道。
“‘降臨’并不完全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尤其在戰神和這個世界的映射關系已經逐漸混亂的情況下更是如此,”維羅妮卡搖了搖頭,“只要滿足了所有條件,那么戰神或許明天就會完全進入物質世界,但如果某個條件出了問題,那么祂也可能在這種臨界狀態徘徊上一整年…所以我才更加好奇那個羅塞塔大帝究竟掌握了什么‘訣竅’,讓他有自信可以把戰神的降臨時間點約束在一個較短的范圍內。要知道,即便以提豐的國力,也不可能把目前冬堡周邊的軍勢維持太長時間…”
“他掌握著我們不知道的知識…這知識或許比忤逆者們所了解的那部分還要深遠,”高文在思索中說道,“或許有朝一日我可以當面問問他,但現在…我并不在意他究竟打算怎么徹底把戰神‘弄’下來,我只關心這一切具體什么時候會發生。”
“當然,我會繼續在這里‘瞭望’,情況發生變化的時候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維羅妮卡語氣溫和地說著,隨后輕輕揮手,墻壁再次恢復了之前的狀態,而她則繼續手持權杖站在圣光徽記上,仿佛一個不知疲倦的守望者般看著提豐帝國的方向。
作為一個強大的超凡者,她可以在這里繼續眺望很長很長時間。
冬堡北部,某座高山。
冷冽的寒風自北方而來,呼嘯著吹過峽谷與高山,云層仿佛在觸手可及的高度,隨著高空的寒風呼嘯而不斷舒卷變幻,一名身穿暗藍色星輝法袍、手執金橡木長杖的法師軍官站在用巨木和石塊臨時建成的高臺上,正俯瞰著下方繁忙的建筑場面。
在其他國度受人敬仰的法師在這里成為了普通的建設者,強大的法術被用于塑造泥土和巨石,伴隨著各種閃耀的魔法光輝,規模龐大的石臺、塔樓、增幅器以及各種各樣的大型法術設施以驚人的速度迅速成型,此時此刻,這片被平整出來的山頂上已經有了一片巨大的圓形施法者廣場。
四座石灰色的塔樓聳立在廣場周圍,廣場中心半徑數十米的圓臺上空正漂浮著一個鑲嵌有諸多寶石和昂貴金屬的大型圓環,十余名身穿作戰法袍的戰斗法師正在那圓環下方忙碌著——以熔融的金屬在地面繪制魔法符號,或者將各色寶石鑲嵌在正確的凹槽中。
“長官,聚焦之環已經通過共鳴測試,”一名法師從空中降下,在法師軍官面前微微鞠躬說道,“符文繪制進度已經過半,萃能塔功率輸出目前已達百分之七十。”
“嗯,很好…有了符文基板,建設進度確實比預想的快一些,”軍官點點頭,隨口問道,“聚能水晶鑲嵌進度到多少了?”
“已經完成百分之六十的鑲嵌——最快明天這個時候就可以全部鑲嵌完畢,”戰斗法師立刻說道,“另外,核心法球已經運到山腳,應該很快就會被送上來了。”
法師軍官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神色,他輕輕點了點頭,隨后抬起視線,目光越過了山峰間起伏翻卷的云層,眺望著遙遠冬堡的方向。
城堡上層的“秘法之廳”中燈火通明,一面鑲嵌著寶石與金屬符文的墻壁上波光流淌,在流光環繞的墻面上,數個分隔開的畫面分別呈現著幾座山頂上的景象——各個法師部隊正在緊張繁忙地設置施法者陣地,規模龐大的高塔和聚焦之環皆已經初具雛形,而在另外一部分畫面中則還可以看到山腳下的數個營地,工兵與法師們正在緊張繁忙地建設著各種各樣的陣地與設施。
帕林·冬堡的手在墻壁前揮過,切換著上面的一組組監控畫面,隨后他收回了視線,看向身后不遠處的羅塞塔·奧古斯都。
“陛下,”冬堡伯爵微微點頭,“各處建設工程皆已過半,冬堡主峰上的項目已經大體完工了。”
“很好,”羅塞塔·奧古斯都表情淡然地說道,“看樣子至少在這方面我們進展還很順利。”
冬堡伯爵看著羅塞塔大帝,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遲疑著開口說道:“陛下,至今我們仍未和塞西爾進行任何情報方面的同步或者…溝通,幾乎僅憑默契走到了這一步,這種局面是否過于危險?即便高文大帝知曉我們的意圖,但這份‘信任’想必也是十分有限的,我們在邊境上的交火如今已經升級到非常危險的程度,很難再說這是‘受控的軍事行為’,現在我們又進行了大規模的‘增兵’…這是否會過于刺激到塞西爾人?”
羅塞塔沉默了幾秒鐘,緩緩搖頭:“在這件事上,我們不能和塞西爾做任何情報溝通,甚至連暗示都不能有——這種行為實在過于挑戰一場戰爭的‘秩序’,會將神明引向不可知的變化…時至今日,祂的變數已經夠多了。”
“那塞西爾那邊…”
“…高文·塞西爾是個有遠見和有智慧的統治者,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強大的手腕,只要他能穩住,那么整個塞西爾就可以穩住,”羅塞塔慢慢說道,但片刻之后他還是話鋒一轉,“不過你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帕林卿,塞西爾人對我們的‘信任’和‘默契’不是無條件的,時至今日它恐怕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了…這件事我會考慮的。”
他搖搖頭暫時結束了這個話題,隨后信步來到大廳一側的窗前,他的視線透過窗戶上鑲嵌的水晶玻璃,俯瞰著下方的城堡庭院。
士兵們正押送著一群又一群的黑袍人從庭院前走過,在庭院的一角,還可以看到許多身披黑袍的人正站在那里,低著頭仿佛等待審判。
這些黑袍人的面目被兜帽遮掩,看不出具體的性別年齡和體態,但他們都有著相似的特點:步履蹣跚,身體搖晃,仿佛夢游般呈現出茫然的狀態,而在一部分黑袍人衣服的下擺和衣袖間,還可以看到令人作嘔的、可怕的觸須狀事物在不斷收縮舒展…
羅塞塔的目光在那些黑袍身影之間掃過,良久的沉默之后,他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
“祈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