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爾帝國最高政務廳,高文靜靜地坐在高背椅上,在上午時分明媚的陽光照耀下,靜靜思索著丹尼爾傳來的新情報。
在上次對幻影小鎮的探索結束之后,永眠者教團的上層果然對一號沙箱可能潛藏的變故更加緊張起來,不但召開了新的大主教會議,還對網絡進行了一系列的加固和“消毒”,而根據丹尼爾的判斷,教團方面在現實世界應該也在更加努力控制一號沙箱的變化。
那座幻影小鎮已經被列為重點監控對象,由于它可能蘊藏著一號沙箱的關鍵信息,永眠者們并沒有對其進行重置,而是用了技術手段將其封鎖隔離,準備進行后續探索。
對“上層敘事者”教會的調查已經展開,貌似在過往的沙箱監控記錄中發現了信仰萌芽的蛛絲馬跡,但痕跡很少,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一號沙箱是首先崩潰,隨后上層敘事者教會才正式成型,這讓高文對那個“疑似神明”的形成過程有了一些新的推測。
目前還未發現一號沙箱內的“疑似神明”有將自身力量延伸到沙箱之外的能力,因此也無法確定一個“夢境中的神”到底算不算真正的神,但丹尼爾從永眠者教皇梅高爾三世的態度中隱隱察覺出一些東西:那位教皇是把一號沙箱里的“疑似神明”當做真神一般高度戒備的。
高文曲起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邊緣,思緒略微發散著。
永眠者教皇是梅高爾三世…七百年前的夢境教會教皇,那位穿上了魔法版“宇航服”出發前往神國的教皇,也叫梅高爾三世。
兩者有很大概率是同一個人,這樣看來…那位教皇也活了七百年。
而根據貝爾提拉那邊提供的情報,萬物終亡會的大教長弗蘭肯也正是七百年前的那位圣靈學派大教長。
三大黑暗教派的領袖都活了七百年?風暴之子的教皇也是七百年前那位曾直面神明的教皇?
如果是…那可真是一群“老朋友”了。
而除了這些情報之外,永眠者那邊對于解決一號沙箱的危機暫時似乎也沒什么思路。
收斂起略有些發散的思緒,高文敲擊桌子邊緣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到琥珀正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旁邊。
但很快,這個正在摸魚的鵝就注意到高文的視線,并把頭扭了過來:“哎,丹尼爾那邊怎么說的?永眠者想出辦法了么?”
高文搖搖頭:“除了維持局面之后,他們暫時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辦法——或許要到第二次探索幻影小鎮之后,永眠者的技術人員才能根據一號沙箱的具體情況制定出一些比較積極的‘修補方案’。”
琥珀頓時齜牙咧嘴起來:“嘶…邪教徒真是個非常善于自滅滿門的職業啊…搞出來的危機一個比一個可怕!”
“但好在這不是個很快就會爆發的危機,”高文倒是挺鎮定,“能維持局勢,情況就不算太壞。”
永眠者在一號沙箱里制造出的“疑似神明”確實是個可怕的隱患,若論破壞力上,它的上限不亞于當初的偽神之軀,甚至可能更高,但從另一方面,永眠者在這個危機成型并沖出“實驗室”之前就有所察覺,并及時“凍結”了事態發展,這比當初萬物終亡會的偽神之軀事件要幸運得多。
因此,按照高文的判定,這是一個危險但不急迫的事件——他還有些時間準備。
當然,由于一號沙箱里面的時間還在流逝,這個事件遲早還是會變得急迫起來,只不過在那之前,日子還是要過的,高文當然也不會讓自己陷入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
琥珀卻對高文這種放松的心態頗為不理解,因為本性偏慫,她在知道有一個類似偽神之軀的“邪神”正在緩慢孕育之后已經緊張了好幾天,這時候更是忍不住說道:“你就一點都不著急?那可是有可能誕生一個新的神明啊!!”
高文看了這半精靈一眼,語氣悠然:“我們這世界,還缺個神?”
琥珀頓時有點愕然,她看到高文慢慢站了起來,信步來到窗邊,同時還在不緊不慢地說著:“圣光之神,戰神,血神,豐饒三神,魔法女神…我們這個世界,神多得是,上層敘事者?多祂一個不多,少祂一個不少,哪怕永眠者真的失去對一號沙箱的控制,或許…也只是這個世界上出現一個改版的夢境教會而已——倒算得上是文藝復興了。
“如果我對神明誕生的推測沒錯,一號沙箱里的‘上層敘事者’應該和當初的偽神之軀不同,祂有很大概率是有理智的。”
琥珀忍不住皺起眉頭:“難不成…你已經放棄解決這次危機,準備坐視那個‘上層敘事者’成型?”
“當然不是,只要有機會,我還是要想辦法阻止祂降臨,”高文搖著頭,“我只是讓你放松點,你這兩天過于緊張了。”
琥珀抓了抓頭發,嘀嘀咕咕:“我哪有你心寬,你一個揭棺而起的…”
高文笑了笑,并沒在意琥珀嘀咕些什么,只是視線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街道。
超凡者的視力讓他能夠看清遠處街道上的景象,能夠看到有大幅的、宣傳魔影劇的海報張貼在墻壁上,懸掛在路燈上,還有放映出魔影劇片段的全息投影在街頭巷尾浮動。
“菲爾姆的魔影劇將要上映了,在幻術魔法和各類輔助法術的參與下,他們的制作周期比我想象的短很多,”高文突然說道,“不如去看一場這‘新式戲劇’,放松一下心情?”
饒是琥珀這種思路比較開闊的人,這時候一下子也沒跟上高文跳躍性的思維,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這前一秒還討論神明誕生呢,下一秒就想著去看劇?玩笑呢吧…”
“當然不是玩笑,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高文微微笑了起來,目光從窗外收回,“如果大量人類長時間、同‘頻率’的思潮導致了神明誕生,那么…你說魔影劇這種能夠快速改變人群情緒的東西對神明而言…會有什么影響?”
琥珀反應了一下,慢慢睜大了眼睛。
高文保持著微笑,之前還只是模模糊糊的思路,似乎稍微清晰了起來。
魔影劇這東西…如果操作得當的話,或許不僅僅能用來進行對內宣傳、對外輸出。
說不準,它還能用來給眾神“下毒”。
當然,這目前只是個異想天開的腦洞,具體這個思路是否有可行性,還是要看永眠者那邊的探索進度,要看那個已經失控異變的一號沙箱還能提供多少關于神明誕生以及神明本質的知識。
關于新式戲劇的宣傳信息正在整個塞西爾城以及周邊數個城鎮中飛快傳播著。
這又是一種誕生自“魔導時代”的新事物,但和那些層出不窮的機器比起來,這件新事物顯得抽象了很多。
據說它是用魔導技術“制作”出來的戲劇,又有人說它的形式其實早已經脫離了“戲劇”的概念。
對于“戲劇”,人們當然是不陌生的,不管是曾經的上層貴族,還是曾經的下層賤民,至少也都知道戲劇是什么東西,也正是因為知道這點,他們才很難想象一種早已有之的舞臺表演能有什么“魔導”成分——難不成是機械控制的舞臺?或者表演者全都是魔法操控的魔偶?
對于大多數人而言,這東西實在是想象不出來。
而那些在魔網廣播中呈現出來的片段,則更讓人困惑不已——因為單從畫面上,那看起來仍然是由人表演的劇目而已。
雖然那些片段的劇情似乎和以往的戲劇有些不同,但“劇目”仍然是“劇目”。
困惑帶來了額外的好奇與關注。
在幾天的宣傳周期內,塞西爾城以及周邊城鎮的市民們便已經開始在各種場合討論那神秘的“魔影劇”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而到今天,那種被稱作“魔影劇”的新式戲劇終于到了面世的日子。
魔影劇的放映場地是塞西爾城內的兩座大型建筑(原本是倉庫,被臨時改建成了劇場),以及周邊坦桑、康德、礦山鎮等處的幾座劇院。
——其實按照高文一開始的思路,魔影劇這種東西初期推向民間最佳的渠道自然是成本最低、受眾最廣的“露天放映”,反正南境重要城市村鎮都已經設置了數量不等的公共魔網終端,各地的廣場都可以成為魔影劇的放映現場,能夠讓盡可能多的人第一時間接觸到這種新事物,但最終這個想法還是沒有實現。
原因很簡單:負責勘察露天放映現場的琥珀去轉了一圈之后回來流著鼻涕提醒高文,現在是XXX(塞西爾粗口)冬天…
因此,這第一部魔影劇還是敲定了室內放映的方案。
塞西爾城西南,換上了相對低調的衣服,與幾名隨行人員一同走在街頭的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聽著一名隨從的匯報:
“大人,芬迪爾侯爵出門未歸,留下來的仆從說侯爵大人最近非常忙碌,白天一般都不在居所內。”
跟在維多利亞身旁的巴林伯爵聞言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看來芬迪爾侯爵非常勤奮,維多利亞殿下,您不用擔心他在這個繁華熱鬧的城市荒廢了學業——您今天的‘突然襲擊’看來是要失敗了。”
依照慣例,“公爵”是可以被稱作“殿下”的,但并不強制,巴林伯爵是一個較為看重貴族禮儀的人,因此在這相對公開的場合,他習慣用“殿下”來稱呼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
聽到巴林伯爵的話,維多利亞只是維持著冷淡的面容,隨口說了一句:“只是來看看情況,算不上什么突然襲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巴林伯爵連連點頭,隨后有些好奇地看著路邊來來往往的行人,“話說回來,這里的人似乎都在談論類似的話題…頻繁提起一個叫‘魔影劇’的東西,你們誰去打聽一下?”
一名換上了當地服飾的侍從自告奮勇地站出來,在得到允許之后便跑向路旁,向路人詢問起有關魔影劇的事情。
侍從很快便跑了回來,報告著打聽到的情報:“大人,那似乎是一種新式戲劇,因為今天就要第一次上演,所以很多人都在談論。”
“戲劇?”維多利亞聞言微微皺了皺眉,眼底神色和語氣中都頗有些不甚在意,“戲劇有什么值得如此談論的。”
作為一位除了治理領地和鉆研魔法奧秘之外便沒什么個人愛好的貴族,維多利亞并不怎么熱衷于戲劇,在知道路人熱切討論的只是一些無聊的舞臺故事之后,她便沒了興趣。
接下來她準備返回秋宮,緩解一下長途旅行的疲累,為明天面見高文陛下修養好精神,并沒多少時間可供浪費。
但那名打探消息的侍從又說了一句話:“據說那戲劇是用魔導技術制作的…”
維多利亞微微瞇起眼睛來。
如果跟魔導技術有關的話…那她就有點興趣了。